纯白的一片一片，将一切肮脏掩盖……

他们八年主仆，自己这条命，清兰或许比他还要在乎！

“清兰……”

隋璟年刚开口要说些什么，只见原本漆黑的屋外突然一片大亮，然后铁甲之声呼啸而过。

他转头看着，瞧着那光去的方向，心中不安莫名加剧。

“清兰，你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是。”

清兰领命退去。

隋璟年试图重画《祝寿图》，让自己能安下心。

但却毫无用处。

突然，门推开，清兰回来了。

她语气急切，满眼慌张：“不好了，主君，他们说隋大人叛国通敌，要满门抄斩！”

第10章

隋璟年只觉得脑海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父亲向来两袖清风，忠心为国，断不可能叛国！

“去找程驰牧，派人将他找回来，就说我有事找他！”

隋璟年知道自己只是寻常百姓，无诏不得入宫，但程驰牧不一样，他是陛下信赖的锦衣卫统领，若有他去，隋家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清兰却没有动，唯有眼里写满了怜悯：“主君，刚刚那铁甲声，是锦衣卫！”

隋璟年顿了下，意识到了什么。

就听清兰的声音缓缓响起：“领头的人……就是程驰牧！”

隋璟年只觉得一股寒凉之意直直穿透了百骸。

领头的人是程驰牧！

为什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隋璟年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憋闷，喉间一阵气血翻涌，随着咳嗽，涌出一股腥甜！

“主君！”清兰看得心慌，忙伸手将人扶住，“您怎么样？”

隋璟年紧紧抓着他手臂，刚刚程驰牧离去时的异样也在此刻都有了解释。

怪不得，怪不得他会真的收回那封和离书。

原来不是因为不想与自己和离，而是一时善心，想要保住他的命！

隋璟年该心存感激的，但隋家是他的母家，是收养他，是他生活了八年的地方。

而那被污叛国的人是他的父亲！

他强压下咳嗽，抬头看向清兰：“清兰，我要回去！”

清兰愣了下，随即拒绝：“主君不可，太危险了！”

“你若还当我是你主子，就听我的。”隋璟年神色严肃，“我虽非爹娘亲生，却在冠上隋姓时就已注定是隋家人，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同家人在一处。”

“那我与您一同回去！”清兰眼中含泪。

隋璟年却摇了摇头：“不行！”

他撑着无力的身体走向博古架从中拿出一木盒放在清兰手上。

“这里是你的卖身契和我之前为你存下的一些银两地契，不知什么钱，却也能让你安安稳稳过完下辈子。离开吧，去你想去的地方……”

“清兰不要，清兰要跟着主君一起！”

清兰推拒着，嗓音哽涩。

从隋璟年来到隋府之时，自己便陪在他身边，八年，自己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

看出清兰的拒绝，隋璟年也有些无力。

最后只能说：“你若不愿离去，我不逼你，只是你不能同我回隋家。”

阻止了想要说话的清兰，隋璟年继续说，“一会儿我会写封信，你连着这幅画一起送进宫里给贵妃娘娘。”

“为什么？”清兰不明所以。

隋璟年却没再多说，走到桌案前，拿过笔缓缓写下了一封信。

信上，他将自己才是贵妃走失的那个孩子的真相一点点剖出，还有那个有关白玉透雕孔雀衔花玉佩的隐秘设计一同写了出来。

那是连乔屹祯都不知道的藏私。

若贵妃娘娘信了他，这也许是自己唯一能为隋府寻到的生机！

最后，笔落。

隋璟年拿起纸将墨迹吹干，细心折起交给了清兰。

目送着她出了门，才转身朝隋府而去。

漆黑的夜，浓稠如墨。

隋璟年一路奔跑着朝隋府而去，从前并不长的路，在此刻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

终于，在天将亮的那一刻，他看到了隋府的匾额。

而周围，无数持刀林立的锦衣卫将整个隋府位的水泄不通！

只是不见程驰牧的身影！

但隋璟年来不及想那么多，他快步朝着隋府大门冲去。

刹那，被拦住。

锦衣卫千户姜寒看着隋璟年，面无表情：“锦衣卫办事，闲杂人等避退！”

“我是隋璟年！”

隋璟年说着，望向府内的目光满是着急与担忧。

身为程驰牧下属的姜寒怎么可能不知道眼前人是谁，但他没退半分。

“您如今是程大人的主君，是程家人，与隋府无关。”

隋璟年愣了下，心里百味杂陈。

曾经他盼了很久，被人承认是程驰牧的主君，是程驰牧的人。

但如今，他宁愿不是。

“程驰牧已给了我放夫书，我与他不再有任何关系，我隋璟年，现在只是隋家的人！”

第11章

隋璟年字字说着，无视了姜寒的惊讶，一把推开他跑了进去。

然而，一步，一步。

越往里走，他脚步越慢。

只见隋府上下，满目鲜红。

那些曾经走了无数遍的青砖路，院落那些陪他长大的花草树木，都溅着淋漓的鲜血。

那些曾经喊他公子，逗他玩耍，给他吃食的仆人，都倒在血泊中，无声无息！

隋璟年只觉得手脚冰凉。

“爹……娘……”他声音发颤，一个一个人寻过去。

直到听到内堂传出的兵戈声与父亲的声音。

隋璟年忙不迭的跑了过去。

短短的几步路，他不知摔了多少次，却已经撑着爬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末了，隋璟年终于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那道熟悉背影。

依譁是爹！

爹还活着！

隋璟年眼眶滚烫，刚要开口喊，就瞧见一道道箭矢从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手中飞出，射向隋父背后！

“爹，小心！”

隋璟年大喊着，直直朝他跑了过去。

将人抱住了一瞬，铺天盖地的箭雨也密密麻麻的扎进了隋璟年单薄的身躯上。

顿时，鲜血染红了素白的斗篷，红色蔓延……

“小璟——！！”隋父身上也中满了箭。

他怀抱着隋璟年，眼眶通红：“小璟……”

隋璟年说不出话，一张嘴就有无数的血涌出来。

最后，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用尽最后的力气拽了拽隋父袖角。

“爹，小璟……不疼……”

话落，他的手也彻底的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小璟，小璟……”隋父唤着，却再得不到回应。

看着逐渐逼近的锦衣卫，他突然笑了：“臣这辈子，无愧朝堂，无愧君上，惟愧……妻儿！”

话落，他看了眼倒在几步外早已僵冷的妻子，又低头看了眼怀中气息全无的隋璟年。

在一众锦衣卫的警惕目光下，抓起一旁的剑，直接刎颈而死——

窗外，不知何时，雪花渐渐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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