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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沈若霜就先开了口:“你不喜欢这狐裘啊,那不早说,我……”
说到这儿,她喉咙哽了又哽,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最后干脆上前将狐裘捡起:“既然不喜欢,就不留在这儿碍你的眼了。”
说完,沈若霜低着头快步离去。
她活了二十年,战场上尸山血海闯过,什么伤都受过,却第一次这么疼!
秋风呼啸,沈若霜骑在马上,手用力攥着狐裘。
肩上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度崩开,痛的她差一点勒不住缰绳。
自虐一般,沈若霜将马驾的飞快。
秋风呼啸,沈若霜脸上一片冰凉,心如刀绞。
离将军府还有一段距离时,她翻身下马,擦了擦发胀的眼角。
三年前大哥战死,如今爹爹和二哥在外征战,府中除了两岁的小侄子阿善,只剩一众妇孺,她不想让她们担心。
整理好情绪,沈若霜深吸一口气,牵着马走了过去。
门童看到沈若霜,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小将军回来了!”
随着这一声喊,长嫂快步赶了过来。
她眼眶红肿,看到沈若霜,又掉了眼泪:“若霜,娘和阿善……出事了!”
剧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沈若霜焦急追问:“他们怎么了?”
“娘带着阿善去白马寺祈福,路上被山匪劫了去!劫匪说要小将军只身一人带上虎符,去虎头山半山腰的凉亭谈。要是三日后的午时见不到人和虎符,就……就撕票。”
在沈若霜的目光下,长嫂颤抖着打开手帕。
那是阿善的玉佩,上面还沾着血!
沈若霜目次欲裂,胸口剧烈起伏,却又极力保持着冷静。
兵符是万万不能交出去的,可是娘和阿善又怎么办?
更何况若只是寻常的山匪,怎会想要能号令三军的虎符?!
长嫂泪眼朦胧地抓住沈若霜:“若霜,你一定能救娘和阿善的对不对?夫君已经走了,我不能再失去阿善了。”
府中众人都在看着沈若霜,期盼着她能拿个主意。
沈若霜强作镇定,拍了拍长嫂的手:“放心,我保证一定把娘和阿善平安的带回来。”
话落,她便出门调转马头直奔军营,连夜清点数十精兵,上了虎头山。
这夜,虎头山杀声四起,血光四溅。
地牢里,沈若霜一剑劈开牢门,解开他们身上的绳索:“娘,你和阿善先走!”
沈夫人不敢耽搁,抱着阿善:“若霜,你多加小心!”
沈若霜应了声,护送他们上了离开的马车,便又重回战场。
不过片刻,这场厮杀彻底结束。
“小将军,我们拿下了山匪头子,但他刚刚自尽了!”
听闻属下的话,沈若霜神色一凛。
她跟着属下走过去,蹲下身扯下山匪尸体上的面罩。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劫将军府的人!
火光照耀着那人的面庞,沈若霜猛地瞳孔紧缩。
这人……不是今日在谢清尘身边看到的那个侍卫吗?
他怎么会在这儿,怎么会是山匪?
沈若霜脑袋里一片空白。
“你带着其余弟兄先回兵营。”扔下这句话,沈若霜直奔谢府。
一路上,她策马飞奔,脑子里不断闪现这些年与谢清尘相处的一幕幕。
谢清尘,不是你,对吧?
沈若霜在心里祈祷着。
半个时辰后,她到了国师府,却见本该静寂的府邸一片喧嚷。
沈若霜跳下马朝府内走去,迎面撞见了谢清尘的贴身小厮青木。
瞧见沈若霜,他像抓到了救星:“小将军您来的正好,快带我去宫里去将老爷请回来!”
请国师回来?
沈若霜微微沉声:“到底出什么事了?”
青木一脸哭丧:“公子他又发病了,刚府医瞧了,说是……怕熬不过今晚了!”
沈若霜脑袋轰了一下。
明明白日时,谢清尘看上去还挺好,怎么入了夜就……
她压下心里的慌:“你回去照顾他,我现在入宫,请国师回府。”
话落,沈若霜便直奔宫中。
一炷香后,国师谢峮和沈若霜回了国师府。
站在谢清尘卧房内,沈若霜透过屏风,看着那道单薄的人影,心里五味杂陈。
该是自己想错了吧?
谢清尘他病成这般模样,要兵符又有何用。
至于那个侍卫,也许是受他人指使……
这时,国师谢峮走了出来,他一身灰白道服,鹤发童颜。
瞧着还站在这儿的沈若霜,他脚步微微一顿:“小将军看过清尘,便来观星阁找我吧。”
留下这句话,谢峮便踏着月光走了出去。
沈若霜望着他的背影,莫名有一种敬畏感。
“小将军进来吧。”
谢清尘的声音从屏风内传来,沈若霜回过神,收回视线走了进去。
经过白日那一遭,她心里还有心结。
可看着谢清尘比纸还白的病容,最终还是担忧站了上风:“你的病,国师怎么说?”
“这次熬过去了。”谢清尘眼波温润,凝望着沈若霜,“青木说是在门口看到你的,这么晚了,你来有事?”
想到虎头山的一切,沈若霜犹豫了很久,还是一一说了。
“所以……你在怀疑是我主使。”
沈若霜没否认。
屋内药汤的苦涩味直钻鼻腔。
沈若霜还记得自己和谢清尘的初遇是在一个赏花宴上。
当时她还没有从军,只是个小姑娘,被人推下了池塘。
初春的空气有些冷,她狼狈爬上岸,就遇见了谢清尘:“要是不嫌弃,先披上这件轻裘吧。”
阳光正好,百花争艳。
可沈若霜却觉得,哪朵花都比不上一身素衣的谢清尘。
“若霜。”
沈若霜身子一僵,猛地从回忆里回神,这是谢清尘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她看过去,就见谢清尘端着药碗,低垂的眸子里藏着苦意:“我没有和你说过,国师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沈若霜满脸愕然。
还未等她消化这个惊天雷,谢清尘又道:“要是连你也不信我,在这世上,我就当真是孑然一人了。”
这话太重了,沈若霜几乎承受不住。
在战场上她背负着属下们的性命,在长安背负着皇上的信任,就连在将军府,也是众人的主心骨。
可从未有哪一刻,哪一个人告诉她,离了她,就是孑然一人。
就连沈若霜自己,离了谢清尘,还有娘和爹,还有阿善和将军府的众人。
至此,她心里那些怀疑再问不出半句。
直到谢清尘歇下,沈若霜出了卧房便走去了观星阁。
院落内,国师谢峮跪坐在星盘前,头不抬眼不挣:“来了。”
“嗯。”沈若霜应了声,也跪坐在星盘前。
这些年行军打仗,五行八卦她也懂了不少,但对这星盘,却如何都看不明白。
“国师叫我过来,是想说什么?”
谢峮没回答,只是将手里的羊骨递来:“沈小将军可想卜一卦?”
谢峮贵为国师,除去国运外,很少为人占卜!
沈若霜怔怔看着那两粒羊骨,脑袋里倏地浮起谢清尘的病容,也压不下心里那点儿妄念。
“想。”
她接过羊骨抛在了星盘之上,与此同时,心里问了一句——
“我与谢清尘,可有姻缘?”
黑夜里,静寂无声。
只有羊骨砸落在星盘之上,最后一颗停滞在了第七宫。
而另一颗,久转不停。
“国师,这……”沈若霜想问代表着什么。
却见谢峮伸手将那两枚羊骨收起:“沈小将军,你求的人有缘无分。若不放弃,不但无妄,更有灾。”
晴天霹雳般,沈若霜愣在了原地。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问谢峮:“您的卜算,不会出错吗?”
可对上谢峮那双看穿人心的眼,她只施了一礼:“我先走了。”
便快速逃走。
将军府里,沈若霜坐在屋瓦上,看着天上被云遮住的月,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和谢清尘。
有缘,无分。
早知道是这样,也没奢求过,可为什么心里还是一下一下刺痛着?
沈若霜仰头灌了口酒,试图麻痹自己,却怎么都做不到。
一整夜,沈若霜就这样一边喝着酒,一边将那些冒了头的感情重新关回了心里。
之后的日子里,沈若霜很少去到国师府。
一是因为疑心,二是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只是派人四处寻药,把寻到的珍贵药材都送了过去,希望谢清尘能活的更久一些。
为此,向来不信鬼神的她也学着跪在寺庙佛前,诚心祈求,换谢清尘一线生机。
只是不知为何,午夜梦回,沈若霜总能梦到那日谢清尘将狐裘扔在地上,不屑一顾的模样……
时间飞逝,眨眼间,天上已经开始下着小雪。
冬天来了。
沈若霜也再寻不出任何理由,拒绝谢清尘的邀约。
国师府里。
沈若霜到时,前厅里除了谢清尘,还有安泰公主。
她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小女儿,娇生惯养,千金之躯。
京中更有不少流言,说她心悦谢清尘,要迎他做驸马。
沈若霜掩下那些思绪,朝她行礼:“沈若霜见过公主。”
安泰只看了一眼,很快又将视线转回到谢清尘身上:“这屋里好冷啊。清尘哥哥,待安泰回宫后,便让人给你送些银丝炭来。”
“或者我去求父皇赐个良辰吉日,我们直接成婚,到时你搬进公主府来,也方便些!”
窗外风雪呼啸,屋内还烧着炭。
可安泰公主刚刚那番话却比风雪更加冷冽,灌进沈若霜的胸口,血液从心脏凝成一片。
她羡慕安泰的直爽大胆,能高调示爱。
又觉得谢清尘是云边月,是天上仙,纵使安泰再怎么尊贵,也是地上凡人,配不上他。
谢清尘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公主恕罪,清尘一副病体残躯,配不上您。”
安泰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被人拒绝过,又怒又气:“我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为何总要拒绝我?”
“不管你怎么想,我现在就去求父皇赐婚!”
她负气离去,门扇摔的震天响。
屋子里静默了一瞬,谢清尘看向低头不语的沈若霜:“让你见笑了。”
沈若霜强撑着平静,摇了摇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谢清尘滔滔不绝的自己,竟也变得跟他一样沉默。
这时,青木匆匆走进来:“小将军,将军府来人,说你要找的人找到了!”
沈若霜喜上心头,这两年,她一直派人寻找着神医的下落。
传文里,那神医能医死人,肉白骨,治好谢清尘的病也是手到擒来!
“那我先去看看。”沈若霜转身就走。
沈若霜这一走,就是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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