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外，谢言跪在门前，痛哭流涕。
「老婆，我知道错了，我跟她已经分开了。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擦去额头上的汗，努力压下病痛带来的不适感。虚弱地回应他「可是我已经快死了。」
在外面奔走了三个多小时，我还是没找到工作，只能先回家了。
三阳面的出租屋，闷了一下午，开门的一瞬间，甚至比外面还要闷热，这就是我和谢言生活了四年的地方，是我儿子全部的童年。
鞋柜上正好有一瓶水，我抓过来一口气喝了半瓶。
水在屋里不知闷了多长时间，温吞吞的并不解渴。
我正要喝第二口时，水瓶被人一把夺过去，迸溅出来的水滴湿了前襟。
紧接着是谢言的咆哮「你有病啊，冰箱里有凉白开你不喝，非要喝这个。」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久，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发这么大脾气。
谢言还没骂够，在卧室里摔摔打打。
我回过神来，拿起水瓶仔细打量了一番，是曾经在广告里看到过的奢侈品矿泉水，火气也上来了。
现在家里几乎没有存款，月月能维持收支平衡就不错了。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有亲人可以依靠。谢言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公公和我们不来往，婆婆也在打工，根本没能力顾及我们。
「谢言，你买这么贵的水！儿子刚交完托管费，你这个月的工资还没……」
我的话还没说完，谢言就恶狠狠地打断了我。
「一家子吃喝拉撒就指望我一个人，有唠叨的功夫赶紧找个活干。」
一边说着，一边出了门，骂声却还没断。
「谁家老娘们不出去挣钱，净在家懒着，你以为你嫁的是大款啊。」
谢言走远了，留我一个人在屋里凌乱。
我照了照镜子，我才26岁啊，怎么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
我知道，谢言心里有一个白月光，所以对我一直不温不火，但是像今天这样对我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还是第一次。
然而生活并没有给我多余的时间悲伤，我还得去接儿子呢。
谢言往常这个时间都在楼下跟人打一会纸牌，我特意从那路过，往里瞄了一眼，他没在。
正出神呢，一辆红色的轿跑开过去，车里丢出来一个空水瓶，咣当一声吓了我一跳。
跟家里我喝过的那瓶是一个牌子，这么贵的水，我们住的这一区没几个人会买。回想起谢言的种种反常，对我越来越没耐心的样子。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她回来了。
谢言有一个出国留学的白月光，叫闫玉鑫，家境好，长相好，学习好，但是为了引起家里人的注意经常做一些出格的事，希望父母能够多陪陪她，好勇斗狠的谢言就成了她的目标，但是高中毕业后就没了联系。
谢言成绩不好，又整天打架，小混混和多金学霸女的组合，现实生活中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所以，谢言娶了我。
对于闫玉鑫的事，他从来不避忌我。不用我多问，他在结婚前就全都告诉我了。
可是当初的我不在乎，我天真地以为闫玉鑫只是一个虚无，我才是真真切切陪在谢言身边的人，只要我真心待他，他就会把感情的天平向我倾斜的。
可是我忽略了一个事实，谢言是我的全世界。可是我对谢言来说，只不过他爱而不得以后捡到的一个流浪者，活该对他感恩戴德地当一个免费保姆。
托儿所放学了，儿子大老远地看见我，张开小手颠颠地跑过来。
都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可是对我们而言，孩子是谢言娶我的唯一理由。
当年我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一没文凭，二没经验，只能去大排档当服务员。
夜市里鱼龙混杂，少不了受到醉汉的滋扰。一次不小心上错菜被两桌客人责骂的时候，谢言出来替我解了围。
那时候，谢言是给大排档送海鲜的小工，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
整条街的档口都知道谢言有个闫玉鑫的女神，他是个明知高攀不起还对人家念念不忘的穷屌丝。但是于我而言，他是用情专一又乐于助人的好人，是我在这个黑夜里的一束光。
大排档的老板直言不讳，说谢言是个烂人，让我不要被骗。
我却义无反顾，他的过去我全都知道，他没有骗我。
没过几个月，我怀孕了，谢言抽完第三根烟的时候说了句「结婚吧。」
谢言对我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环顾四周，大家都是这么过日子的。
不管怎么样，谢言给了我一个家。
我不能让别人毁了我的家。
晚上谢言回家，抱起儿子亲了又亲。
我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以为还是像往常一样生活在一个完整的家里，但是我现在已经清醒过来了，不能再让渣男这么若无其事地享受家庭的温暖，又在外面不老实。
我把儿子抱到一边「别缠着爸爸了，爸爸一会还要去送货。」
谢言点燃一根烟，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赶紧找工作啊，在家闲了三四年，也该出去挣钱了。」
我没接他的话，只是催着他换工作服，拿起他换下的衣服闻了闻，一股很淡的香水味。
看来今天在小区里的那辆车就是闫玉鑫的了，跑到家门口来带人，太欺负人了！
但是我现在还不打算和谢言撕破脸，先一点一点试探他。
「你今天下午没跟他们打牌啊，我去找你了，你没在。」
谢言云淡风轻，连眼皮都没抬。
「闫玉鑫回来了，我跟她去吃饭了。」
他倒是一点都不遮掩！不知是不是太生气了，胸部传来一阵刺痛感。
也对，这么多年，这个名字我已经听腻了，他的朋友全都知道，我跟谢言就是搭伙过日子的。
我也从来没有太放在心上，他能大大方方说出来，总比偷偷惦记着，对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强。
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无亲无故，现在没有工作，还带着儿子，只能委身于此。
但是现在，闫玉鑫回来了，这是个实实在在的敌人了，不再是以前谢言口中的虚无，我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一只被人拽出沙坑的鸵鸟。避无可避。
我忍无可忍，向谢言大喊「你把我当什么了，我20出头认识你，给你生儿子，陪你过穷日子……」
「啪」的一声，一只水杯摔在地上。我的话还没说完，谢言竟先发了脾气。
「大晚上的叫唤什么，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是个打工的，现在嫌我穷了，当初要不是我收留你，你还在大排档被人呼来喝去呢。闫玉鑫的事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喜欢她。」
我怒吼回去「当初她只是一个影子，你惦记也是白惦记，我当然不会多问。但是她现在回来了，一个大活人，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滚蛋」谢言连话都懒得跟我说，抓起工作服往身上一套，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说上一句狠话「不愿意过就离，把孩子留下，你自己爱上哪上哪。」
谢言走了，不知道是真的去开工还是又和闫玉鑫见面，儿子瑟缩在墙角，吓得小身体直发抖，连哭都不敢大声哭。
我把儿子抱在怀里，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不是真的错了。
但是我当初举目无亲的时候，是谢言帮我顶起了一切，给了我一个栖身之所，照亮我的世界。我从小没感受过家庭的温暖，现在我有了丈夫，有了儿子，我要尽力保住这段婚姻。不能让我儿子像我一样用一生治愈童年。
连日来的生气、委屈累积在一起，胸部的刺痛感越来越频繁，大概是长了结节了吧，可怜我现在连去做体检的钱都不够。
我思来想去，现在能帮到我的只有婆婆。
婆婆接到我的电话，第二天就从老家赶来了。
婆婆和公公在谢言初中的时候离婚了，谢言原本成绩不错，但是婆婆离婚后去了外地打工，公公对谢言疏于管教。谢言就慢慢成了一个早早辍学终日无所事事的小混混。
婆婆因此对谢言很愧疚，公公又不许她看儿子，只在谢言成年以后才逐渐有了来往。
既然婆婆知道单亲家庭对孩子的伤害有多大，必定会出手阻止谢言乱来吧。
谢言回家后看见婆婆「妈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