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京城最好的花灯师傅。
可因为他卖给柔嘉公主的花灯自燃,被公主用乱棍打死。
花灯铺子一夜之间烧了个干净,花灯师傅的女儿沈思婉离奇失踪。
两年后,我一身官服跪在金銮殿上:“臣,太子少傅江照晚,求娶柔嘉公主,恳请陛下成全!”
柔嘉公主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与太子对弈。
我落下一颗黑子,笑着端起了桌上还氤氲着热气的茶盏。
“不好意思了,殿下,我险胜一子。”
“江卿,你还是这么不留情面。”
萧瑜也没生气,只是挥了挥手,让传消息的人下去。
他披上毛领斗篷,站起来走到窗边,“你的计划要开始了吗?”
我垂下眼帘,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计划早就开始了。”
在我爹死的那天,就开始了。
从太子府回程的路上,我收到了柔嘉公主传来的口信。
问我是否愿意向陛下求娶她。
当今皇帝就柔嘉公主萧思妍一个女儿,宠爱的很。
她母亲更是深得皇帝喜爱的静贵妃,只可惜红颜薄命,生下她没多久就去世了。
从两年前开始,皇帝就在盘算萧思妍的婚事。
但无论选怎样的驸马,萧思妍都不愿意嫁。
皇帝也拿她没办法,只能松口说等她寻到了合适人选再谈。
如今萧思妍已有十九岁,邻国又放出风声想要和亲,皇帝不得不再次重视起女儿的婚事。
“烦请告诉公主,臣愿意。”
我对传信的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那人立刻便回去复命了。
第二日上朝之时,我一身官服,跪在了金銮殿上。
“臣,太子少傅江照晚,求娶柔嘉公主,恳请陛下成全!”
皇帝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
“江爱卿,柔嘉的婚事朕做不得主啊。她那个脾气朕可拗不过。”
我抬起头道:“那可否请陛下派人去问问柔嘉公主的意思。”
他见我执着,便派了身边的李公公去。
没过多久,李公公回来,附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帝看我的神情微变,随即笑道:“你和柔嘉的婚事,朕准了!”
我磕头谢恩,抬头时与站在右前方的宁王正好对视。
他狭长的眸蒙上了寒冷冰雾,周身散发着不悦的气息,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冲他微微一笑,起身站回太子身后。
早朝后,皇帝拉着我问:“你是何时得了柔嘉的青眼,竟瞒得严丝合缝,朕一点也不知道。”
我抿了抿唇:“回陛下,秋猎之时臣曾意外救过公主。自那时起,便对公主一见倾心。”
皇帝拍了拍我的肩:“江爱卿,朕把宝贝女儿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对她啊。”
“是,臣必定会好好对待公主殿下。”
我低下头,遮住眼睛里滔天的恨意。
皇帝的圣旨下的很快。
我前脚刚进府,后脚传旨的太监就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萧思妍担心拖久了肚子里的孩子瞒不住,旨意里的婚期定的很急。
就在一个月后。
领旨谢恩后,我给传旨太监塞了打赏的钱袋子。
“恭喜江少傅。”
传旨太监掂了掂钱袋子的重量,龇着牙冲我拱了拱手。
“那咱家就回去向陛下复命了。”
我回到房间,打开了暗阁的柜门。
里面是一个木质牌位。
我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爹,请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我。”
站在镜子前,我看着镜中的青年。
一身精致的紫色官袍,身姿英挺,仿若修竹。
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梳成了男士发髻。
我缓缓解开衣带,露出的是绑着白布条的上半身。
我自小没了娘,和我爹相依为命。
我爹,原本是京城最有名的花灯师傅。
每到上元灯节或是乞巧节,就会有很多年轻的世家公子或小姐上门买花灯。
可是前年上元节的前一天晚上,宫里来了人。
柔嘉公主派来的公公指明了要市面上没见过的花灯样式,让我爹加急赶制一个出来。
我爹只是小小手艺人,皇家的单子哪敢耽误得起。
他连忙答应,推掉了第二天所有的单子,专心给公主做花灯。
制花灯是个费时间的活计,公公自然不愿多等,便让我爹做好之后直接送到公主府去。
我爹从天亮忙到了快天黑。
真的做出了一盏我见过的最精致漂亮的琉璃花灯。
“婉婉,你看这灯好看吗?”
他笑的开怀,显然是对这灯十分满意。
“好看!”见我爹开心,我也很高兴。
只见他变魔术般的又拿出一盏一模一样的。
“这盏是给婉婉的。”
“谢谢爹!”我对这精致的花灯爱不释手,抱着我爹撒了会儿娇。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得去送花灯了。”
他慈爱的拍了拍我的头,带着花灯出发去了公主府。
可是直到深夜也没有回来。
我心里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这感觉在第二天得到了印证。
第二天一早,柔嘉公主派了二十多个护卫,不顾伙计的阻拦强行闯进了我家铺子,把铺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精光。
而我爹,被一卷破草席抬了回来。
“尔等刁民,竟用那做工不良的花灯谋害公主!公主殿下仁慈,只赏了一百棍,你们还不跪下谢恩!”
领头的公公嚣张极了,咒骂着我爹做的花灯,说是昨日公主正拿着花灯把玩,花灯却自燃了。
话里话外意思都是我爹意图谋害公主。
我和店里的伙计都被按着跪在地上。
恍惚间我看见草席里露出的我爹的手,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
而他昨日送我的那盏花灯,也已经被砸成碎片。
巨大的悲痛让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看着我们不敢反抗的样子,公公很满意,带着侍卫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可我知道,我爹昨天做的花灯和往日的纸花灯不一样,是琉璃材质的,根本不可能自燃。
我怔怔地想着,只觉得我爹必是因为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才惨遭毒手。
“小姐,你还好吗?小姐?”
我的丫鬟红豆见我仍呆呆地跪在地上,赶忙搀扶着我站起来。
“红豆,铺子没法开了,你去把伙计们都打发了吧。”
半晌,我开口,声音冷静的可怕。
“打发完之后你从我屋里拿二十两,也走吧。”
红豆扑通一声跪下了:“小姐,我的命是你和沈叔救的,我不走。”
我们选了最近的棺材铺,草草安排了我爹的后事。
然后趁着深夜放了一把火,把人去楼空的花灯铺烧了个干干净净。
“爹,女儿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
红着眼跪在我爹的坟前,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我和红豆找了个小客栈住下,开始四处打听上元节那天与公主府有关的事。
可柔嘉公主本就生性骄纵,行事乖张,平时路上多看她一眼的人都会被她的手下毒打。
平民百姓有谁敢讨论她的事呢?
一连数天都是无功而返。
等了半个月,我终于在一个药铺前乞讨的老乞丐那里,问到了一些信息。
上元节当天,公主府后门进过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
老乞丐那天正好在公主府后门的巷口乞讨,盖着斗笠打瞌睡的时候,看见了一辆马车从后巷驶入。
车上下来了一位穿着绛紫色华服的男人。
只是没看见脸。
我再追问有没有什么其他细节,老乞丐皱着眉头想了许久,说衣摆约莫是有动物刺绣的。
但他说当时喝了酒,乞讨的位置离公主府后门又不近,真的记不太清了。
我塞给老乞丐几颗碎银,道了谢,便匆匆回了客栈。
“绛紫色,衣摆有刺绣,那必是朝廷重臣或贵族了。”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只是公主府内,怎么会有男子进出,还走的后门?”
我直觉此事与我爹遇害定脱不开关系。
可我没想到,我在公主府附近四处打探的事情,很快被人发现了。
那天晚上很晚我和红豆才回客栈,半路上感觉被人跟踪了。
“小姐,怎么办?”她惴惴不安地跟着我加快脚步。
“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等下如果他们现身,我们就分开跑。”我低声道,“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不用为我冒这么大的险。”
红豆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我以为她听进去了。
跟踪我们的人见路上人烟稀少,也不再掩饰。他一身黑衣蒙面,提着刀朝我们冲了过来。
我一把推开红豆,往街巷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