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想去和亲,求我这个侍卫帮她。
事成之后,她只得到了侧妃之位。
为了成为正室,她逼我服下摄魂草。
“时风,你武艺高强,夫君只是想让你对他忠心。”
她语气决绝,全然忘了曾说过要嫁我为妻。
如她所愿,我成为一具只忠于她的夫君,对她再无爱恨的无情傀儡。
她却哭了,求我看她一眼。
我一直以为公主也是爱我的。
如果不是那一道回宫的圣旨,或许我们早已在那座破败的禁苑中拜了天地,结为夫妻。
被贬为庶人囚在禁苑的十年,我陪着她从垂髫孩童成为豆蔻少女,那些晦暗苦涩的夜晚,我们时常隔着一扇门和衣而睡。
门内是她,门外是我。
哭累了,梦魇了,她敲敲门问:“阿时,你在吗?”
我柔声回答:“公主,我在。”
她说:“阿时,幸好有你,别离开我。”
可现在,她却赶我走。
“时风,即日起你不必跟在我身边了,去万统领手下当值吧,我已跟他打过招呼了。”公主坐在马上,一身红色的骑装,衬的她肌肤胜雪,皓齿明眸。明明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模样,却有着莫名的疏离。
不等我回答,她扬起马鞭策马向前奔去,朗声喊道:“钰哥哥,等等我。”
公主追逐的人是南国来使,六皇子司钰。
望着公主在马背上堪堪稳住的身子,我生怕她一不小心便摔下来,来不及多想,快速翻身上马,却被一群锦衣男子挡住了去路。
“呦,这不是盈月公主那个忠心的侍卫吗?怎么,你的主子不需要你了?”领头的紫衣男子满是不屑地看着我,冲我挑衅地笑。
“她的主子正忙着向我们六皇子献媚呢,哪顾得上他呀。”
“是啊,六皇子不过随意提了一句,不想再看见这小侍卫,盈月公主就急着赶他走了。”
“不过是一条狗而已,叫的再凶也无用啊,哈哈哈哈。”
我紧紧握住缰绳,忍不住想用拳头砸碎这一张张笑的猖狂的脸。可是我不能,昨日比武,我一人连胜南国使团三位高手,驳了六皇子的面子,已令陛下不悦。如今万不能再因一时意气为盈月招惹麻烦。
我调转马头,想要避开人群,却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尖叫,心头一颤,我猛然回头,恰巧看见险些从马背上跌落的盈月,被六皇子长臂一伸捞到了怀里。
望着他们随风翻飞交缠的衣带,我想,她真的不需要我了。
我求了万统领安排我到宫门处值守,只为能看盈月一眼。
盈月不知道,他是我父亲的旧友,亦是我的恩师。
看着盈月一次次从眼前走过,缠着司钰去赏花、放灯、踏青,那些我们曾经约定要一起做的事,如今她全部给了别人。
这样也好,至少,她重新拥有了公主的尊仪,一声令下,自有无数人为她鞍前马后,不是那个只会瑟缩在我怀里哭泣的小姑娘了。
我为盈月感到高兴,只是为何心却这样疼?我还是忍不住探听她的消息。
得知盈月和司钰在郦山踏青失踪时,我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匆匆找人换值后,追上出宫寻人的侍卫队,随手拽过一人急切询问:“公主失踪多久了?”
“说是晨间就出去了,与六皇子策马进了山谷,一众宫女侍从久等未归,这才一边进谷寻人,一边回宫报信。”
晨间出去,如今已是暮时,只怕盈月已经遇险。
天色阴沉,大雨忽然砸落。心被狠狠揪住,我抢过快马飞奔出宫,疾风裹挟着雨水拍在脸上,正如我送盈月进宫的那天。
那天的风雨也如今日这般大,宫里却传来口谕,命公主即刻回宫。
盈月死死攥着我的手,与前来传旨的太监对峙,势必要带我一起走。
“时风护了我十年,他不走,我绝不离开半步。”
最终,对方妥协,命我跟在盈月的马车后面。
那是盈月十年以来,第一次踏出禁苑。
苑外道路泥泞,没多久,马车陷在了泥水里,停滞不前。
传值的太监说天黑前必须入宫,皇命不可违。
我背起盈月踩着泥水一步步往前走,盈月撑着伞,趴在我的背上。她的脸轻轻擦我的后颈,就像小时候那样。
“阿时,别担心,一定是父皇想起我了。等我恢复身份后,就向父皇请旨,让你做我的驸马。”
她说她一日都离不开我,早已把我当做厮守终身的人。
往日种种,在脑海中飞快掠过,我心如刀绞,把马拍的飞快。
赶到骊山时,眼前的青色已被雨雾包围,为了尽快找到盈月,我们分别从不同方向进山搜寻,不不知道走了多久,摔了多少跤后,终于在一处山洞找到了盈月和司钰。
“时风.....”盈月靠坐在司钰怀里,脸色苍白,虚弱地叫我。
我顾不得满身泥泞,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跪坐在盈月面前,极力克制着想要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颤抖着唇问:“盈月,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
盈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后缓缓回答:“没事,我只是淋了雨,可能感染了风寒。”
习惯使然,我伸手欲摸上她的额头。
“放肆!”司钰打落我的手,厉声喝斥“公主千金贵体,岂是你能随意触碰的。”
想到被困在这深山大雨中,盈月必然会被耽误医治,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我怒火中烧:“既知道公主身体娇弱,为何让公主进山,还不带侍卫随从?”
司钰嘴角轻瞥,冷笑一声:“怎么,你一个奴才还敢质问主子了?”
“别说只是让她陪我进山游玩,便是我想要她的命,她也心甘情愿。”
他抬手托起盈月的下颚,迫使盈月仰起脸与他对视:“你说对吗?盈月”
盈月的脸白如霜雪,泪水从眼角滑落,低声喃呢:“钰哥哥......”
我捧在手心至珍至爱的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玩物。紧紧攥住剑柄,我掌心发硬,头一次,有了杀意。
砰的一声,信号弹在空中炸起,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司钰的侍卫寻过来了。虽然只有两人,但行走间不难看出,皆是高手。
雨渐渐停歇,司钰决定趁着雨停的间隙尽快离开。
他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居高临下地看着盈月,神情冷漠:“有这么忠心护主的侍卫在你身边,想必你也不需要我了,那我便先行回去了。”
说完他长袖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盈月刚欲开口挽留,却不住地咳嗦起来,我手忙脚乱地打开水囊,送至盈月嘴边。
喝完水的盈月昏昏沉沉依靠在石壁上,跳动的火苗映红了她的眉眼,我贪婪地看着她,想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里。
毕竟,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回宫后,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公主,而我是低入尘埃的侍卫。
“冷,我好冷。”盈月瑟缩着身子,不住地发抖。
我将手掌轻轻覆上她的额头,滚烫滚烫。
脱下外袍裹在盈月身上,她依然闭着眼,唇瓣轻颤:“阿时,我好冷,抱紧我。”
犹豫片刻后,我紧紧抱住盈月,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盈月不再颤抖了,她的脸颊蹭了蹭我的胸膛,声音如梦呓:“阿时,别离开我。”
这一刻,我多想带盈月走,山远水长,唯有彼此。
可是我不能,我忘不了当盈月恢复名号时,她喜极而泣的脸。忘不了当珍馐美味端上,锦衣玉钗捧来时,她惊喜的目光和小心翼翼触碰的指尖。
那一刻的盈月,是从未有过的鲜活。
不像在那破败的禁苑中,被刻意磋磨,似乎一眼就能望见生命的终点,即使我拼尽全力,也只能堪堪护她周全,让她温饱。
猛地一声咳嗽,盈月唇角溢出了鲜血。
从前在禁苑时,盈月落下了咳疾,如果再等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我慌乱的擦去她嘴边的血渍,背起她走进沉沉的夜色里。
山路泥泞,我小心翼翼地背着盈月穿过茂密的树丛,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就在想要跨过一条沟壑时,却不慎脚下一滑跌落下去。
落地的那一刻,我快速翻转身子将盈月护在怀里。
“唔”盈月轻哼一声,我紧张地爬起身查看,幸而盈月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