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的张员外有两个癖好,
一爱老鼠,二爱舞姬。
更有趣的是,
雕梁画栋的张家小楼里,
一层豢养着多少肥若面盆的老鼠,
二层就供养着多少貌美丰腴的舞姬。
时年正逢大饥荒,公主不愿和亲,于是朝廷转而大量征收粮税送去敌国和解,人心惶惶,怨声载道。
姐姐被卖后半年,我也被阿爹阿娘用十斗米卖进了张家小楼里。
“巧儿,别怪爹娘狠心,这饥荒年间,你们姐俩儿跟着我们怕是没有活路。”
“你姐姐没能给自己拼出前程,你生的如此容貌,必定能进张家小楼,也算是我们为人父母给你讨的一点前程。”
他们说的一点也不错。
张家小楼外,
饿殍满地,人们易子而食,哀嚎满地。
张家小楼里,
整日拿白米好食豢养的老鼠却肥硕如面盆。
而张员外万金供养的舞姬也是丰腴貌美。
人牙婆子捏住我的脸,打量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
叫人扔给我爹娘十斗米。
算是将我的后半生买下了。
我要进张家小楼,我也要找到姐姐。
我被蒙上眼睛乖乖的跟着进了张家。
与我同行一同被卖进来的有两个人,我们被人一同领到一间偏僻的黑屋子,全身的衣服被人粗暴的扒了个精光。
来不及反应,身上又被套上了极为宽大的衣衫,衣袖宽若裤管,裤子肥大若水桶。
为我们换衣服的人整个操作完成的都很麻利,很是熟练。
我咬着唇,身体轻颤,说不上是因为羞耻还是害怕。
“三位姑娘,进去吧!”
黑暗中,我的后背被人狠狠一推,跌撞进另一处地方。
虽然眼睛隔着布条,但是能感觉到这间房子更阴暗了。
空气中混杂着腐臭的味道。
我们三个站在屋子的正中央,静谧无声,有人大着胆子开口喊为我们更衣的人:“金婆婆?”
无人应答。
她的叫声在屋内回荡,
却似乎惊到了什么东西。
木板蹬蹬地作响,踩踏的声响毫无章法,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四周向我们靠拢。
“吱吱---”
有活物通过我宽大的裤管爬上了我的腿,我猛地一激灵,蠕动着的,似黏液般软塌塌的东西划过我的肌肤。
眨眼间,它已经舔舐着爬满了我的全身,却又爬出着我的领口,沿着我的脊背爬到我的肩膀。
似商量好的一般,我感觉我的胳膊,胸部,甚至最私密之处都留下一阵被齿牙撕咬的痛楚。
我丝毫不敢动,我怕一点点的动静再惊扰来更多活物。
直到她们两个在我身边发出极其凄厉的喊叫,一股血腥味到弥散在整个屋子里。
我扯开眼上布条,一个皱巴巴老鼠头映入眼帘,闪着光绿莹莹的眼睛正凑在我脸上打量着我,顿时毛骨悚然。
我惊叫一声,
“吱吱---”它沿着我的脊背滑落而下。
整个形态暴露在我眼前。
竟是一只肥硕如面盆的灰老鼠。
他细小的四肢撑着肥大的肚子,兴奋的往旁边移过去,我僵着脖子慢慢扭过去。
一阵冷汗从后背冒出,方才与我同来的两个人正死死瞪着眼睛躺在地上。
几十只灰毛老鼠爬在她们身上,接二连三的从她们被咬破的脖颈里钻进去,她们整个躯体很快被塞的鼓囊囊的,肚皮不断蠕动,那是老鼠在啃食着她们的五脏六腑。
很快老鼠从她们身下钻出来,
尖嘴巴上残留着碎肉,被血染得红彤彤的三角脸上只剩兴奋的眼睛滴溜转着。
我疯了一般的扒着被锁死的门,
胃里翻涌的厉害。
我瘫坐在地上。
亲眼看着几十只老鼠将她们分食殆尽。
木门上一道道的抓痕,而我的手指破烂滴着血。
后来,有人将我抬了出去。
抬进了金人台。
这是专供习舞的学徒居住的地方。
我知道成了,只要我将舞跳好,就有资格进入张家小楼了。
尽管整个人已经麻木,只恍惚记得金婆婆满面红光的恭喜我。
“巧儿,你这丫头真有福气,过了这一关,以后泼天的福贵等着你。”
躺在金丝的床榻上,我嘴角微微撑开,全身发抖。
比我早被发卖的姐姐,是像我这般有“福气”,还是如刚才那两人一样......
这样想着,我沉沉睡去。
忽然,门被重重的推开。
我睁开眼睛,床边站着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子,穿着舞裙,一脸愠怒看着我。
她扯开我的被子:
“滚开!谁让你进来的。”
她一把拽起我的胳膊,将我重重的甩到地上。
因着白日里的事情,我此刻浑身疼痛的更加剧烈。
我张开嘴巴,语气虚弱:
“是金婆婆将我安置在这里的,不知道姑娘......”
“啪!”
还没说完话,她一个耳光重重的甩到我的脸上。
我的半张脸瞬间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她指着敞开的门:
“利索点,爬出去。”
我拖着身子硬撑着站了起来,想要慢慢向门口挪去,却被她揪住了头发,狠狠的往门口拖拽。
“怎么爬还要我教你?”
我想挣扎,却整个身子都被她甩在了门框上。
巨大的声响引来了金婆婆。
“哎呦,丫头们,这是怎么了?”
那女子撒开了手,热切的上前挽住金婆婆的胳膊:
“你怎么将这人放到了我的屋子里,您也知道我睡眠浅,不能与人同住。”
“要是耽误了明日的练舞,叫老爷发现了,恐怕他会责骂婆婆你吧...”
她虽然是软声说着,却带上了几分威胁的意思。
金婆婆抽开她的手。
“莲儿姑娘,你也不必威胁老婆婆我,巧儿住进来,是老爷亲自吩咐的。”
“你习舞躲懒,迟迟登不了小楼演出。”
“虽说你是通过了鼠院的测试万里挑一,但是这位巧儿姑娘也刚刚通过了。”
那位莲儿姑娘愣怔在原地。
金婆婆与她擦身,走进屋子里。
“你怕是要抓紧着些了,新颜换旧颜的事情可不少呢。”
而我虚弱的趴在地上轻咳一声。
金婆婆走上前将我扶起来,我甜甜的挤出一抹笑意。
“谢谢您。”
她将我扶到床边,满脸笑意。
“巧儿姑娘不必客气,你只管安心的住下,往后必定能进入张家小楼成角。”
莲儿有些恼羞成怒的跺了跺脚。
我与她目光相接,嘴角微微扯开朝她一笑。
这一笑,对她来说,嘲讽十足。
金婆婆给我带来愈伤的药丸,
我的身子第二日便好利索了。
随后便由着专人带着练习舞,教习师傅也是从张家小楼上找下的名角。
纵然知道我出身卑微,丝毫基础没有的情况下。
莲儿对我的敌意也并没有消减半分。
“你若是耽误了我在张家小楼上露面,我必定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
她时常将这话挂在嘴边。
在教习师傅面前,她虽然舞跳得不精,但却常常有着许多理由霸占着师傅,不肯让我有任何机会展示成果。
在我的鞋袜里放小木钉,或是在我练舞的时候拿石子偷偷击打我的脚腕是常有的事情。
可每当我双脚被木钉扎的流血难以着地的时候,她又会撺掇着教习师傅来看我的表演。
我瘸着脚硬撑着表演,动作无法伸展,整个肢体看起来僵硬又奇怪,教习师傅也是叹气失望离开。
大约是莲儿来的早,教习师傅对她对我所做的欺凌之事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很少责骂莲儿。
除了那次,张家院子里的老鼠实在是多,除了鼠院里的肥硕老鼠,还有不少小老鼠横穿下跳。
有一天,一只老鼠咬坏了她的鞋子。
她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吸引来了一直野猫。
没抓住老鼠,反而把教习师傅下的惊厥,只那一次,她狠狠的罚了她。
就这样,日子一日日过去。
忽然有一日,
我刚被莲儿偷偷放的小木钉将脚底扎的鲜血直流的时候,金婆婆来了。
她要带着我和莲儿一起去了小楼,说是要让员外看看我们两个的成果。
莲儿得意的站在一边,俯身凑到我耳边:
“我迫不及待要看你待会出丑的样子了。”
我将脚裹上一层薄布,丝毫不理会她的嘲讽。
我心里记挂着姐姐,于是对路上遇见的每个人都格外留心。
生怕哪个闪身而过的背影就是姐姐。
“当心着点,别冲撞了什么贵人。”
金婆婆出声提醒我,
我收敛了神色,低下头一瘸一拐的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