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打电话让我回家过年,
没想到我那么爽快的答应了。
「不枉费妈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
没等她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转身对租来的妈说,
「准备好回家发疯。」
火车摇摇晃晃,躺在卧铺上的我昏昏欲睡。
事先取消消息免打扰的家庭群,嗡嗡嗡地震动个不停。
「春宝要回来过年啦,明天到家,后天咱们聚一聚。」
为首的妈妈发了这条消息,后面紧跟着七大姑八大姨,「没问题」「咱们得好好庆祝下」「订好酒店喊我们」「我今年给春宝包个大红包」……诸如此类的回复。
谁能想到前两天群里还一直在声讨我是不孝女,翅膀硬了心野了,没有心,枉费爸妈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顾我成人……
而给我背负上这些骂名的就是我亲爱的妈妈。
一个自恋型人格障碍患者。
一个极具表演天赋的NPD。
下铺我租来的妈-花姨已经睡着了。
鼾声四起,雷打不动。
我翻出她的微信,把她拉进了我们家族群,
「介绍一下,这是我妈。」
然后把手机关机,准备睡个安稳觉。
「不是喜欢歪曲事实、颠倒黑白么,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一夜好眠。
花姨泡面的香味把我香醒了。
「再不起来,另一盒我也吃咯。」花姨端着泡面站在床铺前逗我。
我一把夺过去,不顾没刷的牙,吸溜吸溜吃了一大口。
「真是绝味!」
花姨笑着拍了拍我的脚:「尝口鲜了,赶紧去刷牙洗脸吧。」
我把面还给了花姨,收拾洗漱,又新给她泡了一盒。
花姨也不端着,悠哉悠哉吃着我泡好的面。
没有推三阻四,没有「我吃你剩下的就可以,你吃这碗新的。」那些让人头脑发胀的说辞。
我给手机开了机,不出五秒,我妈打来电话。
「宋春,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她扯着嗓子的喊声,震得我耳朵嗡得一下险些失聪。
看吧,没有外人的时候,她从不用软糯糯的声音喊我春宝,都是直呼我大名。
而且我非常讨厌我的名字。
宋春,送春,一听就冷冰冰、没有好下场的样子。
我拍了拍花姨的肩膀:「血包同志,下了车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呀。」
她已经看到了群里那些污糟话。
收拾着行李,语气轻松:「什么场面我没见过,咱就以不变应万变,看她的花花肠子能翻出九曲十八弯不。」
下了车,打出租回家。
一开门。
呦呵,这场面巨大呀。
我妈把家里能说得上话的人全都找来了。
她端坐在大姨、二姑中间,抽抽搭搭抹着眼泪,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春宝回来了。」
一屋子人眼睛盯着我和花姨。
我妈起身冲了过来,把我拉进怀里又哭又打:「你说…你说…你昨天在群里发的消息是什么意思?妈不该因为你辞职的事骂你,但妈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你好吗?你说有哪个妈会害自己的孩子呀……」
她哭得人见犹怜,我却生不起一丝波澜。
卖惨、装可怜、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完美受害者,一切责任都推给对方,这是NPD最基本的套路了吧。
花姨一把把她从我身上拉走:「明姐,孩子到家一口水没喝,你就抱着又哭又打的不合适吧……」
「TM的,要你管!你算老几!你这个长得矮胖冬瓜的女人,还有脸来教训老娘我……」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停了下来。
是的,我妈从未在亲戚们面前这样放荡不羁地问候过别人的家人。
她总是一幅软绵绵有气质有教养的好妈妈形象。
房间沉默五秒。
还是大姨起身,说着场面话,把她拉回了沙发上。
「别生气,别生气,孩子可能鬼迷心窍,受了什么不着调的人蛊惑,这两天在家我们开导开导她就行。」
大姨说着鬼迷心窍,嫌弃的目光落在花姨身上。
花姨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拎着行李箱往我房间里放。
「谁让你进去的?」我妈冲上去要拉住她,却被我挡了过去。
我堵住门:「她是我妈,凭不能进我房间。」
「再说,这套房子我爸已经过户给我了,我是户主,我说让谁住谁就住!」
妈妈一愣,松了拉扯的手,我砰地关上了门。
她估计没想到,我爸已经背着她把这个老房子过户给了我。
房间隔音不好,妈妈嚎啕大哭,哭自己命苦,哭我和我爸合起伙来骗她、欺负她。
一众亲戚劝了一会儿,但都秉承着看笑话的姿态,没过多久就走了。
花姨大大咧咧出了门,张罗着给我做午饭。
米、菜、锅碗瓢盆……放在哪里,她一门儿清。
「谁让你动我的锅?!」
「你给我放下!」
「出去出去出去!」
我妈抢夺着花姨手里的东西。
花姨一手拿锅,一手掐腰,瞪着大眼睛不怒自威。
「我看你是宋春的亲妈,才喊你一声明姐,你还真把自己当碟菜了!睁大你的眼睛,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这是我闺女的房子,她白纸黑字说的我有权利自由出入,使用家里的一切东西,你算哪门子葱,尽然管起我来了!」
我透过门缝看,我妈脸都气绿了。
自知打不过,骂不赢,她一气之下拎着衣服和包出了门。
这一天是腊月二十四。
二十四,扫房子。
我把我妈扫出了家门。
就像她在我高一那年,
把我锁在门外,给了我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
高一下半学期,文理分科。
我想选文,我妈坚持让我选理。
她是我家家具厂的会计。
她逢人就说,学了理科再考个财会专业可以回来继承家族企业。
笑掉大牙。
文科理科都可以报会计专业。
她知道我数学不好,根本就不是学会计的料。如果我学了文科,有政史地加持,成绩不会太差,也就有机会考一个好的大学,报一个好的专业,不会走财会的老路。
而这样,她也就没办法在数学这件事上打压我,炫耀自己在会计上的优越感。
没错,NPD不管你是不是她亲生女儿,她就是会嫉妒你,为了防止你碾压她,不惜牺牲你的前途。
但在外人看来又是另外一种解读。
「你妈可真替你着想,高中没毕业就把后路给你安排好了,真让人羡慕。」
可谁知道这种羡慕背后是让人窒息的压抑和无奈。
而十六岁的我虽然有了反抗的意识,可却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我拒绝报理科。
她又哭又闹,扯上一大家子人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来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