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我表扬你吗？！」
马上过年，偷偷高价卖了母亲做的一把壶。
母亲发现后勃然变色，冲我大发脾气。
我背地里伤心的抹眼泪，晚上做直播的时候被「家人们」看了出来，纷纷问我。
本来心里就委屈的很，便和大家说了。
大家都为我感到气愤，指责我母亲，有些极端的老粉儿还劝我尽快逃离原生家庭。
在全是指责和安慰的聊天窗口中，我看到清新脱俗的一条：
「你偷偷卖的壶是你身后照片中的双莲缠枝壶吗？！」
因为有些吃惊，我手下的一枚锔钉打歪了。
看着手里的壶，我微微有些牙疼——又得和客户解释了，说不定还得破财免灾。不过，这个ID叫“无觅”的是怎么知道的？！
我家祖传手艺是做壶和锔壶，可随着时代变迁，这一行当也逐渐萧条，尤其是像我家这样的家庭作坊，生存更是难上加难。
还好近几年ZF开始注重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我家窑口得到政府补贴和银行贷款，这才勉强维持了下来。
但总的来说，日子还是过得紧紧巴巴。
可不管平时怎么样，过年的时候不能也这么紧巴吧？！
所以在直播时有老粉儿想要高价买壶的时候，我没忍住，卖了。
......
「有没有新来的朋友，点一下关注哈，这里是‘桃李不言’小洞天，每周五十一点开播，做壶锔壶，在线手工，保证品质。」
【小桃花，小桃花，来姐姐抱抱。】
【卖就卖了，还能怎么样，你做一把给你妈，还显孝心呢。】
【桃花小宝贝，不要卖艺了，卖身吧，来找我，姐姐养你。】
【说那些有的没的，桃花妹子，上回的盖碗和壶承，上！】
......
安慰的话还在继承，我多数时间在笑，顺便上一些货品链接，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聊天窗口上。
——之前那个叫‘无觅’不知道会不会再说点什么，毕竟他「知道」的有点多。
【卖的双莲缠枝壶是你母亲做的吧。】
没让我失望，无觅又说话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皱皱眉。
【谁做的有什么关系，全手就行。】
【桃花妈做的壶也就那样，我觉得小桃花的壶就香的很。】
【同意。】
【同意。】
......
【主播，你母亲做壶的地方是不是全是槐树？】
无觅的话一出，刷屏「同意」结束。
我本来就在等他回话，赶忙点头。
「是哒。」
【做壶前是不是还要焚槐枝？】
「......」
我一激动，又一次把锔钉打歪了——因为他说的完全正确。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于震惊，直播间的「家人们」也活跃起来。
【无觅都说对了？！】
【看小桃花的表情就看出来了啊。】
【高手在民间，正好我碰见？！】
【大仙，我考研能不能上岸？！】
「家人们」讨论的热火朝天，倒是这个ID“无觅”，还真的装起世外高人不说话了。
不过很快，反对意见就出现了。
【高什么高，我看是你们‘三高’。有点脑子，小桃花妹妹发了多少她家窑口的视频，好多个都有周围环境。周围种了什么树，稍微眼尖的就会注意到。】
【小桃花不是说过她家窑口在郊外，树多很正常吧。】
【她家是柴烧，烧窑焚树枝不正常？！】
【就是就是，不仅种着槐树，还种着柳树和杨树呢，我都看到了。】
【自给自足不好吗？！】
大部分的「家人」很快就被说服，加入反对一方。
可我却看着聊天窗口笑不出来，因为“无觅”说的「焚槐枝」并不是「家人们」认为的烧窑的柴火，而是一种仪式——我母亲独有的。
果然，有「内行」也看出来了。
【科普一下，烧窑一般用的都是自带香气的木材，最差也是果木。所以，这个叫‘无觅’说的‘焚槐枝’尽管我不知道是什么，但绝对不是烧窑。】
【他说小桃花妹妹家种的是槐树，划重点，‘槐树’，一般人家谁会种？！】
【等等等等，刚才谁说的，还有柳树和杨树？！】
【杨树就算了，槐树和柳树可是鬼树！】
【别说了，别说了，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不是手艺人直播间吗，怎么开始讲鬼故事了？！】
好半天，聊天窗口都是这样的「阴间」对话。而且无觅和「家人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也没法反驳，甚至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一时气氛有点尴尬。
【呵呵，连粉丝牌都没有，他说的你们也信？！】
【还‘主播’，这是穿越回十年前？！】
【种槐树和柳树怎么了，我这还有一条巷子就叫‘柳巷’呢！】
当无觅说出我母亲做壶前的仪式时，我确实是震惊的，但现在受「家人们」提示仔细一想，说不定这个仪式是什么流派的，只不过我不知道而已。
对，应该就是我见识浅薄！
怀疑全消，我也开始正常营业，这时猛然发现直播间居然超过了二百人。
「欢迎新朋友，请新朋友点个关注，卡不卡灯牌无所谓，但我们是正经的直播间，不是玄学道场，还请相关朋友主动离开，机票我不太想出，你也看到了，没手......」
调侃的正起劲，就在这时，我突然接到了连线请求，不仅如此，我还看到聊天窗口刷出一条提示——“无觅”赠送粉丝团灯牌x1。
我很纠结。
【小桃花快连线，让我们看看是人是鬼！】
【对啊对啊，小桃花不要怕，这么多人呢。】
在「家人们」的怂恿下，我半推半的和无觅连线了。
毕竟二百人了，这是要上热门吗？！
画面出现，首先入眼的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除此外就是几枚铜钱，一副龟甲，黄纸和朱砂。
——典型的算卦套装。
我看的见，直播间的人当然也看的见。
【有模有样，好专业。手也好好看。】
【难道小桃花老母亲的壶真有问题？！】
【好怕怕，可又好想看下去，肿么办，呜呜呜。】
颜狗不少，但人间清醒的也不少。
【楼上的妹妹们醒醒，就是装神弄鬼的。】
【小桃花，和他聊，看他想骗你什么？】
【就敢露个手，恐怕是个什么歪瓜裂枣。】
聊天窗口再次讨论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一个清冷却带些不屑的男声出现了，霎时间，整个直播间安静如狗——包括聊天窗口。
「双莲缠枝壶确实有问题，不过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好，你问。」
我不住点头——实话实说，我不仅是颜狗，我还是声控。
似乎是我乖巧的神色取悦了无觅，无觅轻笑一声继续了。
「你母亲是不是每三月抽一次血？」
「啊？！」
话题拐的太快，我脸上露出呆滞的神色——这都哪跟哪？！
【骗子，小桃花，绝对是骗子！】
【我不武断，我就想问骗什么？】
【新套路，一定是。】
聊天窗口又一次开始各种刷屏，各种猜测出现，甚至开始站队。不过这一次，无觅确实没说对。
「我妈贫血，哪儿可能去献血。就是我，献血也隔多半年。」
我耸耸肩。
无觅没做解释，漂亮的手敲了敲桌子。
「每月初一、十五，你母亲让你陪她一起食素，应该还有每年你的生日，也会食素。」
「我今年二十岁生日吃的披萨。」
礼貌的笑了笑，我心里更轻松了。
【看，我就说是骗子，尽管我很想知道他怎么骗。】
【还献血？！有志青年都应该献血，不为自己也为了父母。】
【不说其它，我记得小桃花说过她母亲信佛。】
【还有过生日，小桃花发过视频的，我记得吃的是大叔家的新品海鲜披萨。海鲜原来不算肉，活久见。】
【我知道他的套路了，一定是卖保健品的，不管小桃花父母献不献血，都能继续下去！】
不用我说，「家人们」就开始帮我怼无觅。
而我也从开始的吃惊到怀疑，再到现在的看破本质，甚至暗骂自己幼稚——怎么就这么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还是才刚刚挂上粉丝灯牌的。
无觅依然没做解释，可连线的画面中，看到他摆弄了几下铜钱，然后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