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他因情劫对我动心,为泯心中执念无端让我受百年刑罚。
忍着剔骨之痛,我利用千年修为起誓,诅咒他永远不得所爱。
他轻蔑一笑:“我的所爱早在千百年前就死了。”
可我落入诛仙台后,他却疯了。
因为我就是他挚爱的转世。
“容银,今日就是你的刑期。”
这句话元华带着百年的怨恨,字字诛心,恨不得立刻将我剔骨诛仙。
我顿在原地,缓慢回身,腰间猛地被他揽住腾空而起,耳边传来阵阵风声。
这种腾云驾雾的日子已有百年未经历,可再次经历却是我的死期。
我被元华甩到地上,虚弱的身子震得生疼。
应是诛仙台到了。
一阵长剑出鞘的声音在我耳边传来。
他当真是对我恨之入骨,虽然看不到,但我却能辨认出那是已封刃的霜花剑。
这把剑自仙魔大战后就尘封于他的宫邸,再未出世。
“用霜花剔你的仙骨,对你来说算是一种荣耀。”
他贴在我的耳边,手攀上我的腰肢,解开了系在身上的篓子。
那里面有我刚摘的凤仙花。
“你也配喜欢凤仙花?”
篓子落地,他嘲讽的声音里里夹杂着愤懑。
“上神觉着不配就不配吧。”
我面无表情地说完,感受到脚底悬空,身体被强力引着困于光柱中。
我知道,他要开始行刑了。
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我问出了心底百年的疑问:
“上神可否让小仙死个明白?我到底像谁?”
元华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他带着几分落寞:“霜花剑灵,烛银。”
听到这,我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关于元华与剑灵烛银的故事,天庭众仙都觉着可惜。
那样一位可歌可泣的女战神,悄无声息地香消玉殒了。
原来她就是元华万年前仙魔大战的挚爱,难怪要这样对我。
那看来在情劫之中他是对我动了真情。
元华口中的刑期源于我百年前历劫犯下的错,这其中的纠葛只有我和元华明白。
我降生在一个官宦人家,夫人求了多年才得女,异常珍惜。
父亲因弄瓦之喜,为我定了娃娃亲。
而对象就是元华投胎的人户,京城富商李家。
在豆蔻年华,我遇上了在外行商的元华。
他一袭月白色长衫站在店门口,招揽着街上的行人。
眉眼如画,一举一动都悄无声息在我心中扎根。
抬首间,我与他翦水秋瞳撞上,他颔首给了我一个如沐春风的笑。
盈盈一笑让我失了分寸,羞红了脸。
恰是开的胭脂铺子,我和侍女前往里头瞧了瞧。
一个转身与他撞了个满怀。
他与我对上,却也只是客气地说了句:“林姑娘小心。”
“你知晓我是谁?”我又惊又喜,一时忘了自己还在他怀里。
他手握拳抵在嘴前,眉目舒展,笑了两声。
“自是知晓。”
我看呆了,原来他早就认出我了。
我春心萌动,隔三岔五就去找他。
在外人眼里,林府小姐是个急躁的主,总想着嫁到李家。
李家也趁热打铁,来了我家提亲。
所有一切都准备妥当的时候,元华却找了个道观出家了。
李家说那晚天雷滚滚,一道闪电下来,元华恍若换了个人,与他们都有些生分。
我不信他突然转性,奔去道观找他。
那道观有六百级台阶,我爬得双腿发软,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台阶上,额头磕出了血迹。
可我不甘心停下,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到元华面前问清楚。
最后的那九级台阶,我当真是手脚并行的爬上去的。
率先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双青色布鞋和白色云袜,再抬头往上,李元华穿着一身玄色道袍,拂尘斜倚在怀中。
我脸上的血还在顺着脸颊往下流,他却无动于衷。
我已精疲力竭,愠色起于脸:“元华道长扶都不愿扶我一把吗?”
他睥睨着我,但还是蹲下来把我牵到了菩提树下。
端茶倒水,清理伤口一样不落。
他替我缠着纱布,我端着茶,有些晃神:
“元华,为何要这样对我?”
眼泪顺着脸颊滴到茶杯之中,泛起层层涟漪。
他手里的动作没有停,带着看透生死的语气说:“天下还需要我,怎能因红尘困于世。”
那副淡出尘世的样子让我的心抽痛不止,他收拾好一切便进了屋,将我和尘世隔绝在外。
门的方木被搭上,我跪倒在那棵菩提树下,泣不成声。
我忆起观主明明说过我俩有着三世情缘,是世间难得的佳偶,非外力拆散不得。
失魂落魄地走出道观,在路上我因腿脚不便摔倒好几次,侍女想扶,可我坚持自己走回家。
到底是错付了。
我后来又找了他几次,可他都闭门不见。
最后一次道观里的人拦着我警告,不要耽误李元华飞升。
飞升?
何等荒谬的话。
装着装着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不成?
打探到他做法飞升的日子,我穿着他最喜欢的红衣,拿了一柄长剑杀了进去。
疾风而驰,青石板地被锋利的剑刃擦出火花。
也不知晓自己是哪里来的力气提起那么重的剑。
我将祭坛砸的粉碎。
他看向我的眼神像在看疯子,双眼布满血丝,冲过来揪住我的衣襟,吼道:“林容银你怎么如此不知廉耻?你可知晓你在做什么!”
看到他这崩溃而恨意横生的模样,我笑得大声:“我不知廉耻?”
“我要你的梦破碎,要你做不成神仙!”
我将藏在腰间的匕首迅速抽出,一刀扎进了他的心口。
血染红了我的手,他捂着胸口后退几步,瞧着他气息紊乱,指着我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最后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元华,生来做不成夫妻,那就死了再做!”
我挥刀自刎,血溅三尺。
那日青云观上方一道白光尾随着金光,扶摇直上九重天。
拜元华所赐,元神归位没多久我便被天帝召见。
二话不说对我施以百年刑罚。
让我在百年内寻找能承载仙胎的仙草,否则将我仙骨剔除,堕入最后一道轮回。
我被天兵钳制,双手被镣铐困住。
元华立在我的斜前方,他转身,我见他面色苍白,没有任何生气,像个活死人。
大概是元气大伤还未来得及修复,他的手指着我,眼眶猩红,脸上带着怒气。
“容银,本尊活了上万年,头一次栽在你一个无名小仙手里!”
我不解,情劫非我编撰,恨我有何用?
天帝也不分青红皂白给我乱按罪名,在凌霄宝殿,面对两位上古战神我不敢询问。
出了凌霄殿,元华不等我反应将我的双眼抠去。
他说我的眼睛太像她了,他不能对不起她,不能生二心。
血在眼眶里如泉涌,浓烈的鲜血钻进了我的鼻子里。
我感受到血液浸透了素色仙娥装,黏在身上。
后来我听闻他将我的双眼束之高阁,日日欣赏。
法力被元华抽走,身体里真气乱窜,顶着我的五脏六腑。
直冲天灵盖。
他一掌下来,我口吐鲜血。
在半空中,我听到元华挽着剑花,剑气凝成千万朵霜花直奔我而来,扎在我的身上,控住了我抽搐的身子。
他伸手从尾脊往上,在第七节的地方停下。
两指戳进夹住了那一节骨头,随手整只手进入后背,往下一拧仙骨脱节直接拔出。
霜花在那一刻从我身上剥离,我的五脏六腑尽碎,血溅了他一身。
“元华,我以我千年修为起誓,诅咒你永远不得所爱!”
伏在地上我仅剩一口气吊着,但还是将这句话说完整。
他不以为然:“就凭你,哪怕万年都绝无可能。”
接着他拎起我的残躯扔进了诛仙台。
落入诛仙台的时候,我听到他轻蔑一笑:“我的所爱早在千百前就死了。”
可我又好像听到了他崩溃的怒吼。
好像在喊:“烛银!”
我理应是幻听了,我怎么会是烛银呢?
耳边天雷滚滚,闪电齐鸣。
天雷打在身上,疼得我想就此了结。
可有人救下了我。
我落入一个怀抱,他带着愧疚的语气说:“是我来迟了。”
我醒来时,全身酸痛无比。
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又像是落入蛇窟后被群蛇绞缠。
抬手看到骨瘦如柴的手,我愣住了。
瞎了百年,我早已忘记了自己的模样,再次见到自己的肉体,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感。
这就是诛仙后的最后一世吗?
自此后,便会灰飞烟灭,永无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