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告诉我,我只能活最长只有半年,也有可能一个月。
他问我是进行化疗,还是做保守治疗。
我闭上眼睛想了想柳如烟,随即对医生摇了摇头。
…………
我把医生给我的诊断书,放进了我跟柳如烟的婚纱影集里。
我们两个是商业联姻,影集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一不会动的东西。
在结婚之前,我就知道她不爱我,可是我爱她。
我暗恋她四年。
当我父亲告诉我,要和柳家联姻,我就知道我要娶的人是她。
结婚三年,我才知道,她爱的是她大学时的竹马。
即便他们分手了,她还爱他。
看了一下时间,我打电话给柳如烟:「今天,你回不回家吃晚饭?」
柳如烟的声音清冷:「不回来!」
可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这句话在我嘴边盘旋半天,也没说出来,只是哦了一声。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她果然不爱我,一点都不爱。
桌上精心准备的饭冷了。
我没有胃口。
胃开始隐隐作痛。
忍着胃疼,我把暗恋她几年,以及结婚几年的经历回忆了一下。
认识柳如烟的时候,我刚进入大学。
人群里自带光环的大三师姐,在一众女生之中,脱颖而出,我一眼就看到了她。
心里的萌动,应该是惊鸿一瞥的初见,就种了下果子。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犹如明月一般的师姐叫柳如烟。
她是校钢琴社的社长。
她像一束光一样。
我像是个追光的人,为了认识她,我加入了钢琴社做后勤工作。
柳如烟像是她的名字一样,温润如烟,所有美好的词语都用在她身上,也不为过。
我默默追在她身后几年。
她保送研究生。
我默默地把考研当作自己的目标。
在一次钢琴社的聚会时,柳如烟的身边多了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孩子,她的目光在看向那男孩子的时候温柔如水。
我就知道她爱上了他。
手机铃声打断了我对过往的回忆,打电话来的是我的发小杨鹏,他在电话里大大咧咧地道:「建铭,出来喝酒。」
看看冷冰冰的房屋,桌上早已冷掉的饭菜,我答应了杨鹏:「我马上来!」
披了件衣服,我就出门了。
娶了柳如烟之后,我就很少跟杨鹏一起玩了,因为柳如烟说想每天回家就吃到热腾腾的饭菜,我遂就洗手作羹汤,每天都早早回来给她做好菜。
然而柳如烟不是早出晚归,就是不回来。
更别说夫妻生活,相敬如宾。
我想要的,在柳如烟冷冰冰的态度之前,碎成一片。
只有半年时间了,我也爱不动她了。
我与她之间就这样吧!
来到酒吧,音乐声像扰乱心神的噪音,昏暗灯光下,所有面孔显得光怪陆离。
太吵了。
我走到门口犹豫了,正要给杨鹏打电话。
一只纤细的手,牢牢捏住了我的手腕。
柳如烟带着冷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做了那样的事情,你还有心思泡吧?」
我皱了皱眉,忍着痛,挣脱开她的桎梏:「我做什么事了?」
「厚颜无耻!」
柳如烟冷冰冰地盯着我:「顾建铭,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男人!我看错你了!我要跟你离婚!」
像是冷水从四面八方把我淹没在其中,胃疼混合着心疼,我几乎难以呼吸,左右只是半年时间了,反正我也爱不动了:「好,离婚!」
本以为柳如烟会顺水推舟答应离婚。
她却冷漠地说道:「你想用离婚逃避你的赎罪,不可能!」
「我什么也没做,用不着赎罪,你爱离不离婚。」我抬脚走进酒吧,没去看柳如烟难看的脸色。
我只能活半年,离不离婚有什么区别。
柳如烟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
至少她说的赎罪,我是不会做的。
杨鹏看到我进来,埋怨道:「怎么才来?难不成今天柳如烟破天荒提早回家了?」
「我这不是来了吗?」我在杨鹏身边坐下。
他开了一瓶啤酒给我:「你说你,娶了柳如烟有什么好的,她管你这么严,连出来玩都不自在!」
是啊,娶了柳如烟是我爱他一厢情愿的结果,有什么好的?我还不是得了胃癌,马上就要死了?
我喝了一口啤酒,点点头:「你说得都对。」
我的手机响了。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柳如烟打的。
她就在门口,矜贵得不会进酒吧。
我直接挂了电话,过去为了她,我和父母渐行渐远,跟自己的朋友也疏远了,所有生活的中心全部都在柳如烟的身上。
换来的是,每天一个人独守空房,一个人面对冷冰冰的三餐。
得不到回应的妻子。
六个月的生命尾期。
看到我喝酒,杨鹏拉着我,絮絮叨叨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在医院看到了谁?」
「谁?」
杨鹏看到了柳如烟吧?我知道她去医院干什么,霍启新住在医院,她不工作的时候,是在陪他。
杨鹏低声说道:「你们家柳如烟啊,是不是在外面有男人了?」
我知道杨鹏关心我,我把实情告诉他:「她去医院看她的植物人前男友了。」
闻言,杨鹏愣了片刻:「你就放她去?」
「对方都是植物人了,我也管不着她啊,更何况她还以为霍启新成植物人是我害的。」
柳如烟叫我赎罪,就是为成了植物人的霍启新赎罪。
我只觉得可笑,柳如烟的本事那么大,她只要去查查,就能知道霍启新成植物人的事情是不是与我有关。
我羡慕霍启新得到了柳如烟的爱,但我不会伤害他。
「那个傻缺就真的信啊!」
杨鹏几乎气炸了:「她脑袋里面灌的是豆腐吗?话说回来,她那个前男友是怎么变成植物人的?」
「不知道,我都不认识他,就是我跟柳如烟传出婚讯之后,他变成植物人了,不知道,说不清楚!」
霍启新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想干涉柳如烟的事情。
只能活半年了,我什么也不想管了。
每天的身体疼痛,早已叫我没心情去管别的事情。
回到家,客厅的灯亮着。
柳如烟黑着脸坐在沙发上,她冷漠地望着我:「疯够了?」
放在过去,如果她跟我说句话,我能高兴得几天睡不着觉。
现在她主动跟我说话了,我毫无其他的感觉。
换了鞋子上楼,去浴室洗漱。
等我从浴室出来,柳如烟也在我的房间里:「你现在学会装聋作哑了?」
「你说要离婚的,我也答应了,出尔反尔的是你!」
她的眼神看我如陌生人,我没有回避她的目光,也没有与她对视。
最后半年,她想如何,我都不会管了。
谁知道柳如烟几步迈过来,她冷笑一声:「顾建铭,你不就是觉得结婚这么多年,我不让你碰,你心里不甘心吗?好,来,我今天就给你,你敢要吗?」
她一把扯去我的浴袍,语气带着一丝惊讶:「你怎么这么瘦了?好好地减什么肥!」
我快要死了,她居然以为我是在减肥。
没忍住,我弯起嘴角冷笑:「柳如烟,我累了,你想找男人,就去找你的霍启新吧。」
柳如烟脸上蕴含着怒气,「顾建铭,你说什么!」
「我说,我累了,请你离开,还有,什么时候去民政局办离婚,你定个时间吧。」
忍住身体的疼痛,我淡淡说道。
这近乎羞辱的方式,叫柳如烟愤怒地起身:「顾建铭,你想离婚,就看你的顾家承受不承受得住了!在你没有给启新赎完罪之前,你休想逃!」
这是要对我家下手吗?我嘲弄地看向她:「那你随意好了!」
柳如烟更加愤怒,拂袖走了。
楼下传来开门声,随即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我全身没有地方不痛,在床上喘息了很久之后,我才爬起来,去找药吃。
一大把药放在掌心,我一口吞下。
胃部如火焰灼烧似的剧痛起来。
喉咙一甜,我张口喷出一大口血,昏死了过去。
如果柳如烟肯看一眼家里的监控,她会发现我晕倒了。
她会送我去医院的吧?
但是都没有!
等我悠悠醒来。
我躺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吐出的血里面混合着没吃下去的药丸,依旧在地上,血已经干了。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柳如烟,我真的爱不动了!
躺在地上,积蓄了些力量,我爬起来,把地上的血迹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