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江家老三冲喜。
他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却好大的脾气叫我滚。
夜里,我捂住他的嘴暗暗威胁:
“夫君,你要是再反抗,我不介意在所有人面前上演春宫图,反正你那儿也没废。”
“……”
江家老三骑马摔了,一条腿当场报废,据说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气。
江家急急忙忙找人给他冲喜,于是跟他八字最合的我被连夜迎进府。
连拜堂都是和一只大公鸡完成的。
江家老三叫江原,顶头上还有两个大哥,所以就算废了,全家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有那么上心。
所谓的洞房也就是在他原先的卧房里随便拉了几块红布,看上去简陋又草率。
我一进去就自己撩了盖头,远远地看见床上躺着的人,眼睛闭着,没什么活力。
我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脸,毫不客气地问:“喂,还活着么?”
那双紧闭着的眸子倏地睁开,带着滔天怒意,不悦地凝视着我。
我心头一紧,立刻心虚地后退了两步。
“抱、抱歉,我就是怕你死了也没人知道。”
江原从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在整个长安城横行,家世品行和样貌,要什么有什么,是无数女儿家倾慕的对象。
纵使如今残废地躺在床上,那双眸子还是犀利幽深,锋芒不减。
他始终瞪着我,目光上下扫过,然后又泄气似的闭上眼。
“你走吧,冲喜是他们的意愿,不是我的。”
男人估计是许久没用嗓子,声音哑得不行。
我无动于衷,撇着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那可不行,冲喜也是我的意愿。”
“什么?”
江原突然皱眉,眼神恼怒,似乎不堪重负。
见状,我僵硬地扯出一个伪善的笑。
“没什么,您放心,冲喜还是很有依据的,更何况我们八字如此合缘,相信你很快就能站起来,恢复往日风采。”
江原盯了我一会儿,终于负气不再理会我。
然而当我吹灭烛灯,抱着枕头要上床睡觉时,他却咬牙切齿地打断我。
“不许在这睡!滚!”
我一愣,低头和他对视,男人的眼里怒得要喷火,我合理怀疑,要不是他残废在床,我可能就要经历一场残酷的家暴。
可惜了,现在主动权握在我手里,他只能是案板上任我宰割的鱼肉。
见他这样,我挑眉笑了下,俯身紧紧捂住江原的嘴巴。
“夫君,你要是再反抗下去,我不介意在所有人面前上演活的春宫图,反正你最关键的部位也没废。”
我故意说得暧昧不清,江原一双眸子像淬了火,带着滔天的怒意。
但我一松手,他却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气得发抖,好似真的怕我做出那样荒唐的事。
我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脸。
“乖乖的,我不会对你太差的。”
我舒心地在床的里侧躺下,另外找了一床被子来盖,床榻柔软得让我立刻困意翻涌。
可半夜,我却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身侧的人正在难耐地挪动身子。
“怎么了?”
我皱眉,有些不耐烦地看他。
江原却撇过脸,不欲理会我,只是被子里的身体依然动得厉害。
我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微妙的想法,于是猛地坐起来,表情相当惊恐地看着他。
“你该不会是要三急吧。”
“闭嘴!”
江原愤怒地打断我,然后把头蒙进被子里不肯再说话。
我一动不动地看了他一会,发现他还是不对劲,全身都在小幅度地动。
我纳闷,又掺着些烦躁。
索性直接掀开了他的被子:“你到底怎么…”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前的景象让我震惊得一时愕然无法回神。
夜色催更,屋里静得鸦雀无声。
江原被掀了被子,一直涨红了脸,良久才怒不可遏地斥我:“看够了吗?”
我倏地眨了下眼睛,心脏却狂跳。
被子下的身躯精壮紧实,比寻常男子要更加贲张有魅力,然后却长满了褥疮。
大片大片红色的皮肤上长满了水泡,被摩擦过的地方液体渗出,肿胀变得溃疡,还有些恶化导致皮肤发黑……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声音都有些发颤。
“怎么、怎么会这么严重,他们都没人管你吗?没人帮你擦身子?”
江原始终不看我,视线平静又绝望地落在一处虚空:“没人愿意管一个残废,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我一个没用的弃子。”
我心脏骤然紧缩,有一个瞬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这样?
我攥紧胸口的衣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没多久,江原转头看向我。
“去写一份和离书,我给你签字,现在就滚。”
我抿唇,与他四目相对。
“我不走,起码现在还不能走。”
江原皱紧了眉头:“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的腿断了,肋骨也没长好,可能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你图什么?”
我从他身侧小心翼翼地下床。
“即便如此,你也是江家的三爷,你随随便便一挥手,于我而言就是泼天的富贵,更何况江家权势遮天,我想走就能走吗?”
我点了一盏烛灯,弄来了一盆干净的水。
“凉的,将就一下。”
我拿来一块手帕,沾湿了水想帮他擦身子,谁知我刚要碰上他的手臂,江原就猛地掀翻了水盆,凉水砸了我一身,在深秋的天气里凉得惊心。
我满头满脸都是水渍,莫名地也有些恼火。
“你到底想干什么?就情愿这么躺在这里等死是吗?我有心想帮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江原瞪着我。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和同情!”
我倏地弯了下嘴角,有些可笑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晲着他。
“你不需要?所以你情愿这么没有尊严的死去也要强行维持你那点虚无的傲气?是不是太没有轻重了?别让我瞧不起你!”
“你懂什么?”
江原的气势弱了些,撇开脸不再看我。
我把水盆捡起来,又重新弄来了一盆水,这一回直接强势地把湿帕子往他身上擦。
尽管江原还在抗拒,但我死死地摁着他,就是不让他动弹。
尤其是我擦到他下半身时,江原的挣扎幅度更大,恼羞成怒地凶我。
“你到底知不知羞?”
我差点心梗,偏偏故意碰了一下他的关键部位,江原顿时浑身僵硬,一动也不动了。
“你以为我乐意,我只是不愿意自己身边躺着个死人,万一你死了,我以后改嫁都没有个好名声,都说我克夫怎么办?”
江原被我那么轻描淡写地碰了一下,整张脸都埋在枕头里,缩着脖子像只鹌鹑,不吭声了。
我处理完了一切,终于身心俱疲地爬上床,临睡觉之前还叮嘱江原。
“先这样乖乖地趴着睡,等你身上的褥疮好的七七八八再说。”
我迷迷糊糊地闭上眼,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又闷又沉的声音。
“你对我这么好图什么?”
我实在困意上头,无力回话。
只是心想,我做这些不是因为我善良慈悲,而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过得去。
或许等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会恨不得把我掐死。
……我陷入梦境,梦里有一只没有腿的恶鬼抓住了我的腿,撕心裂肺地喊着让我还给他,我吓得六神无主。
“对不起对不起!”
我发不出声音,却突然被人猛地轰醒!
“许占星!快跑!”
什么?
我心悸不安,无措地睁开眼,却猝然听见外面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走水了!走水了!”
小厮大呼小叫的声音把我从梦里吵醒。
我一转头看见了江原紧皱的眉头,还有已经照亮了整个屋子的大火。
呛人的烟雾缭绕,火光漫天,火舌卷着帷幔往床上蔓延。
我猛地清醒过来,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使劲拉着江原的手。
“快起来,着火了,我们必须赶紧出去!”
江原被我往外拽,尝试性地挪了一下身子,估计是左腿痛得钻心,他皱着眉头,额间也渗出了一些冷汗。
他抬头对我惨然地笑了下。
“你走吧,不用管我了。”
我愕然看向他:“你在说什么胡话!要走一起走!”
他自嘲地勾唇。
“我已经是个半身不遂的废物,这种危难的时候还管我做什么呢?偌大的江府都没人来救我,就轮得到你救吗?”
江原说话时,无端端地给我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感觉,让我鼻尖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