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空外,狂风骤雨,清冷的风穿过纸糊的窗户打在我身上,凉意席卷全身。
房梁上挂着白绫,这是承诺一生中最爱我的男人赐予的。
而我,还要感谢他能给我留下全尸。
温离鹤曾爱我入骨,可就在前不久,我的家人几乎一一被他处死,他唯独留下我和年纪最小的弟弟。
“不要,温离鹤,我求你,别伤害我父母,他们是我的亲人,也是你的家人啊,你怎么能……”
我跑到法场,温离鹤坐在高位,君王的生冷表现的淋漓尽致,他皱着眉瞥我一眼,不假思索地开口。
“行刑!”
声音冰冷又刺骨,像一把剑,扎在心上,疼的我喘不过气。
直到父亲的人头落地,那一刻,呼吸仿佛停止,那个在战场的杀伐果断的莽将,却会温柔叫我小歌儿疼我的父亲不在了。
良久,我才反应过来。
“不!”,我声嘶力竭,然后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闭眼前,我瞧见温离鹤眼里一瞬闪过的担忧。
他好狠的心呐,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可后来,我清楚了,都是为了那个曾救过他的姐姐,欢家曾经的婢女宋溪云。
温离鹤纵着她欺辱我,我知道她是在报当年之仇,我罚她雪中长跪不起,母亲将她赶出王府,所以,她现在来寻仇了。
温离鹤来看我,我躺在床上,闭起眼睛歪过头去不去看他。
他不悦地上前,大掌暴虐强制性转过我脑袋,“欢歌,你应该懂事一点,若不是你们一家,溪云又怎会遭受那些非人的待遇,是你们欠她的。”
他说:“你要知道,如果欢琮乾不死,死的就该是你。”
凌冽的语调伴随着他身上淡漠的香窜进鼻尖,破碎着击穿心脏。
我冷笑,虚弱着坐起身来,死死瞪着他,爱恨交织着复杂的心绪,“好啊,你来杀啊,温离鹤,你就那么相信宋溪云的话。”
他一副为我好的模样,不过是借口罢了。
提起女子,他脸色更黑,“欢歌,你知道溪云对我的重要性,不信她,难道信你吗?这些年,你可没少骗我。”
是啊,我没少骗他。
可我又骗他什么了呢?
是为了替他引开杀手,让他在雨夜等了一晚,还是被迫说爱他,推掉和青梅竹马的婚约,和他在一起。
现在好了,他也不需要我来爱了。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
我压制着体内翻滚上涌的愤恨不甘,面无表情赶走温离鹤。
他怒气一甩宽大的黄袍袖襟,“欢歌,你别后悔。”
后悔?我不会的,该后悔的是你啊!
温离鹤走后,宋溪云紧跟着就来了,一身的素白,心底却不是那么干净。
她勾唇笑着,嘲讽我此刻惨状,“欢歌 没想到你还有今天,当初我不过是拿了你房间的几两首饰,你就让我在大雪天跪了一天,害我从此每逢阴寒之日,双腿就钻心的痛。”
她说:“现在也该换你痛了!”
当年,宋溪云是我房内侍女,每隔一段时间,我房里都会丢东西,下令彻查后,不少银饰都在一个叫碧水婢女那发现。
但那姑娘我清楚,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我知道宋溪云有心计,但只要她不背地里害人,我不会计较。
可那天,为了死无对证,她竟直接将碧水推下井,还伪装成自杀,被发现后死不悔改,那可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她不该为此付出代价吗?
我从不觉得自己错了。
我失望的摇摇头,“你太可悲了,宋溪云。”
“可悲,可悲的是你才对,看看你如今的模样,欢歌,这次是你父亲,下次会是谁呢?”
她凑近我耳畔,恶毒的语言萦绕一方,我脑中轰隆作响。
“宋溪云,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转身离去,淡淡的一句,“当然是让你们生不如死。”
没出几日,将军府就传出母亲因父亲之死抑郁而终病逝的消息。
而我,是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人。
这一切,都是温离鹤的手笔。
等我赶回去时,将军府已挂满白绸,母亲早早下葬,我还没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
温离鹤贯我父亲通敌叛国之罪,现在母亲也不在了,我只剩小炀了,我的弟弟,他今年才六岁啊!
我现在的处境,又怎么护得住他啊!
我这个姐姐,真是没有用,救不了爹爹,留不住母亲。
我想要把弟弟送走,马车上,我紧紧抱着小炀,心惊胆战,生怕温离鹤的人发现我的意图追上来。
马车继续颠簸,很快……就停了,外面刹那间安静的狠,他到底来了,就差那么一点。
“欢歌,下来吧,我的皇后。”
那道无情的声音透过围帘,吹拂面庞,我心一颤。
还是躲不掉吗?
“姐姐,别怕,我会保护你。”
弟弟察觉到我紧张的情绪,张开双臂将我挡在身后。
我突然失控了,泪水啪嗒啪嗒滴落,我的弟弟,一定要活下来啊。
莫名的勇气,我走了下去,与温离鹤对峙。
“温离鹤,你不是最在乎宋溪云吗,这皇后之位我不要了,你送给她,她一定高兴,我随便去哪里,只要你们肯放过小炀。”
“姐姐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爹爹说过,我们是男子汉,要永远保护你。”
“小炀听话。”
温离鹤周遭空气突然凌冽骇人,他自嘲的冷笑,“欢歌,你真是好样的,可皇后之位是你想弃就弃的吗?你想走,做梦吧!”
他恶劣地看了一眼小炀,“既然不想走,就一起留下吧。”
就这样,我们一起被带回皇宫,他处我禁闭三月,这期间,我都不知道弟弟怎么样了。
身为皇后,却再无皇后的地位,后宫所有事物温离鹤都交给宋溪云处理。
宋溪云看起来可比我更像皇后,没人听从我的命令,就连普通的太监丫鬟都敢随意克扣我的吃穿用度。
我知道其中不少有宋溪云的掺和。
我看着她,“你觉得有意思吗?”
女子利用曾经的救命之恩,编制故事走到今天,可谎言终究是谎言,总有一日,她会露出真面目。
因果循环,百因必有果,她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一直坚信。
被关禁闭这些天,我没在见过温离鹤,他在我为我那天的话生气吗?
他凭什么呢?
宋溪云折磨人的手段很多,她命人抬进来一口大水缸,不为了别的,就是要我不能呼吸,看我挣扎求生。
水中窒息感蔓延,我算不出多少时间,只觉得格外漫长。
她知道我不想死,因为我放不下弟弟。
宋溪云让我试药,每天都有新鲜的毒虫吸我体内的血。
嘶嘶……的毒蛇,尾尖上钩轻扬的黑蝎子,还有数不清认不得的那些密密麻麻缠绕一起的蚁虫。
看着我疼着额间密密麻麻的汗,宋溪云笑的直拍手,“哈哈哈哈,欢歌,你真厉害,这都能忍,你为什么就不能求求我呢,说不定我一个心软就放过你呢。”
放过我,让你去折磨小炀吗?
我突然发力,冲上去掐住女子的脖颈,“宋溪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别动小炀,他还是个孩子,有什么冲我来。”
“哎呀……”,没等我用力,女子忽然后倒,跌落在地,大门敞开,我看见温离鹤飞速跑了进来,“溪云。”
他瞪着我,“欢歌,谁给你的胆子。”
那双眸子,冰冷又陌生,怒意疯狂。
他眼里只看见我伤害了她,那我身上密密麻麻被毒虫啃食过的伤口,他就看不见嘛!
温离鹤他不瞎啊。
是我当年愚蠢的慈善,害了欢家满门。
他无视我的惨白和瘦如枯骨,抱着女子远去。
啊!所以,他早就知道啊。
知道女子对我做了哪些事。
哈哈哈……温离鹤,你怎么这样贱啊。
曾经,我只是可怜这个被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卑微皇子,照顾他,护着他,替他遮掩白眼,他也总出现在我身后,默默的跟着我,像一只没有主人宠爱的小狗。
不知道何时起,我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把他当做朋友。
可他似乎并不满意这层关系,某天突发事变,我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把少年想的太简单。
也是,被人侮辱践踏,还能坚韧的活着,如此心性,又怎么会甘愿当一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