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宠我多年的师尊一剑穿心。
借尸还魂后,我想找师尊问个清楚,却发现师尊已经收了个新徒弟。
她和我有九分相似。
她叫绾绾,而我,自小师尊予我一名,叫挽挽。
因着伤了师尊最宠爱的弟子江绾绾,我被罚跪在殿下请罪。
高台之上,云澜一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俯视我,显得是那么薄情,他说:“能有几分像她,是你的福气,你怎敢伤她?!”
我惨然一笑:“呵,好一个挽挽类卿,师尊为了她,还要再杀我一次吗?”
可惜,这次我不想让他如愿了。
我选择自爆,用这种惨烈的死法,将一切都断得干干净净。
谁知在我自爆的那一刹那,云澜神色巨变,不顾危险飞身而来,想要阻止我。
他目眦欲裂,红着眼眶,颤抖着声音问我:“挽挽,是你吗?你回来找师尊了,对不对?”
可惜,我已然成了万千碎片。
最后意识消弭前,看着云澜痛不欲生的模样,恍惚中,眼前的云澜和那日要杀我的绝情身影渐渐重叠……
我仍然记得,数月前的流云峰,那日山头的风冷得彻骨。
“噗——”
灵剑没入心口的那一刻,我瞳孔猛地紧缩,不住颤抖。
“师尊,为什么?”我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眼中满是悲戚和不解。
这是从小亲力亲为,将我一手带大的师尊,他宠我入骨,今天却不由分说,给了我一剑。
云澜一向温柔的俊容,今日像是凝了一层冰霜,冷漠得让我心寒。
“罪徒江挽挽,残害同门师弟,罪不容诛。”
我张了张嘴,无力的辩白:“师尊,你知道的,不是我。”
掌门的关门弟子前日被害。
我发现异响前去查看时,已经无力回天。
小师弟才十岁,我同样痛心。
我出现在案发现场,自然成了第一嫌疑人。
众人议论纷纷。
当时的师尊抱着我,温声细语的安慰,他说,他知道不是我。
我满心依赖着他。
却换来今日绝情的一剑。
“不是我,师尊,你信我……”心口彻骨的痛,我断断续续的辩解,可唇边不断涌出的鲜血,渐渐模糊的意识,却让我再也没有力气多说一个字。
我瞪大眼睛,不甘心的仰面倒下。
晃动视线的最后,是云澜那张冰冷绝情的脸。
不!
我不信,师尊会绝情至此!
意识浮浮沉沉间,我头痛欲裂的醒来。
我不敢置信的摸了摸心口,那里没有剑伤。
我还活着?
“小姐,你醒啦?”一个模样清秀的小丫头殷切迎了过来。
我呆呆扭头,看见不远处的水镜中,映出一张绝美却陌生的面容。
这不是我!
我揉了揉额角,脑海中涌入无数记忆,让我渐渐理清了如今自己的身份。
我成了万花宗宗主的女儿,花灵。
花灵是出了名的五灵根废物,虽然灵根奇差,但有万花宗宗主娇宠着,修真界无人敢惹。
花灵美丽却愚蠢娇纵,昨日便是趁着宗主不在,去酒窖偷喝了不少千年灵酿,导致摄灵过多而亡,恰巧便宜我借尸还魂。
我没死!
这个认知让我欣喜若狂。
我当机立断,决定动身前往流云宗,我要去找师尊问个明白!
他为何不顾多年情分杀了我,是否有苦衷?
我心乱如麻,只想找他问个清楚。
十几年的师徒情分,我怎么也不信,师尊会如此狠心。
我从万花宗的藏宝阁寻了不少好东西,一番改头换面,又哄骗过侍女,毅然决然踏上了前往流云宗之路。
因着有灵宝飞梭赶路,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我就来到了流云宗山脚下。
我站在山脚下,神情复杂的望着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宗门,昔日一点一滴涌上心头,令我鼻尖酸涩。
山脚下有管事长老正在日常招收弟子,我打算过去报名。
以我如今五灵根的资质,只能做个外门弟子,不过只要能进入流云宗,我便能打探消息,如此足矣。
我正欲上前,忽然听到旁边几位流云宗的弟子闲聊了起来。
“诶你知道吗,执剑长老前些日子从凡俗界带回来一个少女,哪怕是四灵根也破例收为关门弟子,还对她娇纵得紧,比他之前对江师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什么?
我怔在原地。
执剑长老正是我的师尊云澜,而他们口中的江师姐,是我。
什么叫云澜又收了个关门弟子?
我像头发疯的小兽,一股脑冲了过去,抓住他们的袖摆,死死追问:“二位师兄可否说得详细些?那云澜长老真的新收了女弟子?”
我易容成了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女,看起来人畜无害。
他们本想斥责我的唐突,却见我眼含热泪面色凄凄,便只是不悦的拂开我的手,应了我两句。
“你不知道么?自江师姐身死道消后,云澜长老一月前新收了一个名为江绾绾的弟子,对她千娇万宠的,你说,同为四灵根,偏生她这般好运,我们只能做个外门弟子?”
另一弟子附和道:“那江师姐也是苦命人,才死了没多久,师尊也不见多伤心,就迎回来一个新弟子,听说,她和江师姐有九分相似!若不是江师姐是单系木灵根,大家都以为江师姐没死呢。”
“嗐,我可听说了,那江挽挽残害掌门的弟子,被执剑长老亲手诛杀的,为了保全名声,对外随便弄了个修炼走火入魔而亡的名头罢了,这么说来,江挽挽死有余辜。”
又一个弟子凑过来,摆摆手。
“你们说的都不全,我倒是听说了,那名为江绾绾的女子,是师尊以前在凡俗界的心爱女子转世,他苦等多年终于等到,哪怕是四灵根,自然也会力排众议收为弟子,况且师徒结为道侣的例子不也是屡见不鲜么,想来日后会有喜讯传出的。”
“还有啊……”
听了他们的话,我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身形摇晃几欲昏厥。
他们说,江挽挽已经死了两月有余。
原来我以为的昨日,竟已然过了两月。
他们还说,江绾绾是师尊心爱女子的转世。
而之前被娇宠的江挽挽……
毫无疑问,是个暂时排遣寂寞的替代品。
我闭了闭双眼,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中滚落,在面颊上留下滚烫的泪痕。
是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师尊迫不及待的杀我,便是为了给即将归来的正主让位。
替代品再好,也不过是个赝品罢了。
江绾绾,好一个江绾绾。
思绪仿佛飘回了十多年前,我在凡俗界的江边,被师尊接回流云宗的日子。
彼时我是个不过七岁的稚子,父母早逝,被婶母一家收养。
在婶母家每日有砍不完的柴,干不完的活,日日挨饿受冻,饱受冷眼讥讽,打骂折磨。
我睡在柴房地下,那地又冷又硬,我睡不着,来到屋后江边嘤嘤的哭。
而云澜,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他踏月而来,白衣翩跹,宛如清风明月,眉眼如画,风华隽秀,令人一眼沦陷。
当时我以为看到了仙人,只张大嘴巴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他对我笑了,那笑像是乍破云层的暖阳,那么温暖而美丽,仿佛带着一种驱散所有阴霾的魔力。
他的嗓音是那么温柔,他说,“木灵根的天赋,埋没在凡俗界可惜了,你可愿跟我走,做我的关门弟子?”
我心甘情愿被他蛊惑。
他带我回了云雾缭绕的流云宗,那里可真大真漂亮啊,还有许多仙人在天上飞。
他替我洗澡、梳头,为我穿上华美的衣服。
我第一次吃饱了饭,睡上了柔软而暖和的床。
一切美好得像是一场梦境。
我祈求着,如果这是梦,那我宁愿永远不要醒来。
云澜总是温柔的笑着,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子,笑我是个小傻瓜。
我仍记得,他望着我的眼神是那么温柔似水。
我没有名字,一直被婶母死丫头死丫头的叫。
他便给我取了名。
“长发绾君心,不过绾字过于常用,我的弟子自然要独一无二,便叫挽挽可好?为师是在江边发现你的,以后,你就叫江挽挽吧。”
当时的我懵懵懂懂,却也欣喜若狂。
我有名字了!
云澜神色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眼神和语气是那么坚定,“师尊发誓,一定会对你好,护你平安顺遂,为师此生只会有你一名徒弟。”
然而世事难料,人心易变,誓言终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