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屏幕上,囡囡微笑的表情变成一串电话号码,我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这串电话号码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是我女儿的电话号码!
可我的女儿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是电话卡被注销后,被别人注册了,意外拨错到了我的手机上?
可是这可能吗,这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手机震动的嗡鸣刺激着我指尖每一根神经,我鬼使神差按下了接听键,我想说话,嗓子却发不出声音来。
“妈妈,你怎么还不回来,家里突然停电了,我好害怕。”
我听到稚嫩的声音从手机的另一边传来,隐隐的还带着一丝哭腔。
手机从我的掌心里滑落,我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我死都不会认错的,这就是女儿的声音!
妈妈,你怎么了,你怎么不理我啊。
女儿带着哭腔的催促从电话中传来。
我眼前一阵阵发黑,以为这是发烧带给我的幻觉。
可是这个幻觉太真实了,真实到让我难以呼吸,不得不去相信。
我看向了家里的挂钟。
2015年11月23日凌晨3点。
我视线都变得模糊了:2015年、五年前、凌晨3点,这是女儿遇害的时间!
我感觉有一双手在无形中掐紧我的脖子,我无法呼吸,抓着被子的手用力紧握。
我强忍着晕倒的冲动,发了疯一样捡起手机:囡囡乖,妈妈和你玩捉迷藏好不好,你快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我不想玩捉迷藏……我怕……”电话里囡囡嘟囔着,却被我粗暴的打断:“不行!你必须藏起来!藏起来后记得将手机屏幕调至最暗,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把房间门反锁,不许给任何人开门!”
“哦……”囡囡被我的态度吓到,但还是乖乖照做。
我紧张的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
囡囡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后打开了衣柜,我甚至能听见囡囡钻进衣柜时衣服相互碰撞发出的摩擦声。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无法确定自己的决定到底正不正确。
我感觉度日如年,紧张到不敢呼吸,手机里却突然传来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妈妈,有人在撬我房间的门……”
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做才能救我的女儿!
我在心底咆哮,昏沉的脑袋让我无法思考,我哆嗦着手去开床头柜的抽屉,那抽屉仿佛是在跟我作对,怎么也拉不开,我急得摔在地上,好不容易拉开抽屉,我在里面不停翻找感冒药,却感觉像大海捞针,窒息感让我耳边都出现了刺耳的嗡鸣。
囡囡在电话里喊我,声音更加惊恐,我伸手去抓床上的手机,起身时抽屉掉在地上,里面的药瓶药片洒了一地。
电话那头,是女儿惊恐的尖叫和男人讥讽的笑。
“不要伤害我的女儿!!!我把钱都给你,我家的钱都藏在卧室的床头柜里!你把钱都拿走,你别碰我的女儿,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我对着电话撕心裂肺的尖叫、祈求。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被人挂断。
屏幕一片漆黑,无助的冷从我的四肢百骸灌入,我的身体在万籁俱寂中颤抖,如同一尊雕像僵在了原地。
我想要发泄,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秦晟提着感冒药冲进来,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秦晟立刻上前将我抱进了怀里,温柔着声音安抚,“夕月,你怎么了,出这么多汗,明明生病了还不好好休息……”
“囡囡,是囡囡!”
“刚刚我接到了囡囡的电话!”我的脸色煞白,用力推开秦晟,颤抖着抓着手机,思绪混乱的开口,“就在刚刚,囡囡遇害的点,我接到了,是囡囡,囡囡躲在衣柜里,囡囡她,她……”
秦晟拿过我手中的手机:“手机都没电了,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不,这是真的!你相信我啊!”我朝着秦晟嘶吼,他似乎是为了打消我这个念头,帮我找了个充电宝给手机充电,我当着他的面回拨刚才的电话,我满手是汗,哆嗦的不行,号码按了三遍才正确。
“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冰冷的提示音让我僵在了原地。
秦晟满眼心疼的看着我,将我抱进了怀里,动作用力到仿佛要将我揉碎在他的怀中:“你太累了,这三年我知道你一直过不去这个坎,我也过不去,那毕竟是我们的女儿……夕月,你吃了药睡一觉吧,等你睡醒,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真的是我听错了吗……可如果这是真的,这部手机能连接过去,那是不是证明,这是上苍给我的拯救囡囡的机会?我心乱如麻,在感冒药的作用下很快睡着。
梦里,我又一次见到三年前,囡囡浑身是血的模样。
她头骨上的致命伤向下凹陷贯穿,我的囡囡面目全非,只剩下一双绝望的眼睛,仿佛在问我:“为什么……”
我满头大汗的惊醒,呼吸急促的扫了眼四周。
秦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我重新拿起手机,发现手机里有多条未接来电,都是女儿的号码。
这是真的,不是梦,不是幻觉!
我坐在床上止不住癫狂的大笑,苍白的脸上布满着兴奋,泪水不停的滚落,我顾不上擦眼泪,再次回拨那个号码,这一次我一定要救她!
囡囡是枉死的,她还是个孩子,她不该承受那么多!
电话刚被接通,我就朝电话对面的人惊吼咆哮:“快逃!快逃!”
回应我的不是女儿的声音,是晾衣杆砸在肉体骨骼上的声音。
一瞬间,噩梦与现实重叠,我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我的女儿,我才五岁的女儿,在我的耳边隔着一通电话被人用晾衣杆砸死,我连哭都不会了,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我死死抠着手机,嘴唇被我自己咬烂,我恨不能冲进去代替女儿受苦!
人渣!人渣!人渣!
为什么要这么对一个孩子!
不,不,不!
我痛到难以呼吸,那些砸下来的晾衣杆仿佛同时落在了我的头上,我被拆散,被打烂,被锤成一坨烂泥,在月光下发臭,哭声逐渐变得微弱,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跪在地上,生理性的反胃让我不停干呕,我自责到抽自己耳光,倒在那堆发酸的秽物中,不知所措。
我可以不要一切,我只要我的女儿能活过来……
初升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我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太阳距离我格外的远,变成灰白色,光刺痛了我的眼睛,泪水仿佛开了闸似的涌下来。
这贱骨头在打电话。
陌生女人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在近乎凝固的安静中格外的刺耳。
我忙不迭失的爬起来,生怕是自己听错。
我记得,我第一次接到电话时的,里面陌生的声音是一个男人,
难道杀死女儿的凶手是两个人?
可我明明记得,警方在侦查后判定,五年前,入室用晾衣杆敲死我女儿的犯人只有一个人!
过去难道真的被改变了?
我一秒钟也等不了,我带着满身的秽物,两颊红肿,光着脚跑去公安局,如果现在从路人的视角来看我,我邋遢的仿佛一个厉鬼。可我却全然不在乎,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
我冲进公安局,抓着弟弟的肩膀,他是刑警,当年女儿的案件由他负责。
“陈子昂,我要囡囡五年前去世过程的全部资料!”
“姐,你这是怎么了?”
陈子昂见到我迅速站起身,一脸的疑惑。
我将桌子拍的梆梆直响,泼妇一样大骂:“让你给就给,废什么话!”
陈子昂被我的强势吓了一跳,似乎看我的状态实在太诡异,他周围的同事警惕的看着我。陈子昂挥挥手示意那些人不要靠近,他谨慎的上前来,扶着我坐下,人就守在我边上,生怕我因为过激而自残:“到底发生了什么?姐,你在发烧,要不我叫姐夫过来送你去医院?”
我死命的摇头,泪水再次涌出,我不知道自己今天要流多少眼泪,但如果能救囡囡的命,我就算哭瞎也值得:“求你了,给我吧,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