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帝的第一个女儿,却从小在冷宫长大。
但这并不妨碍我成为锦朝最耀眼的公主,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懂得权势的意义。
在权势的掩护下,我可以杀尽无辜的人,随意篡改他人的命运,将一切情感作为筹码。
永巷里有个疯女人,据说曾是皇帝最宠爱的美人。
她总是从怀里掏出染了脏污的脂粉盒往脸上铺,见人就说皇上要来看她了。
年幼的我总是躲在母亲身后,害怕地看着她。
可很快疯女人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我的母亲只是一个宫女,被贤妃打发到永巷舂米,我就是母亲在永巷时生下来的。
永巷里的女人死得很快,下一个就轮到了我的母亲。
母亲死后,我被贤妃带走,成了宫里的第一个公主,有了自己的名字,元瑶。
元是国姓。
那时的我才知道,我是皇帝的第一个女儿。
我在贤妃身边慢慢长大,一直到我及笄那年,贤妃有了她的第一个皇子,父皇和贤妃为他取名元煜。
贤妃不让我靠近他的孩子,怕我有坏心思,催着皇帝给了我一个封号,安乐,又大发慈悲地请求父皇给我建了公主府,让我搬出了宫外。
公主府还算华丽,建府后的一个月,我的女官就急匆匆地跑来告诉我,十一皇子没了。
十一皇子就是贤妃的孩子,那个刚出生不久的皇子,元煜。
女官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的神色,说:“公主,我们要不要进宫看看贤妃娘娘?”
我插上最后一根素白玉簪,“去啊,怎么不去呢。”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贤妃将气撒到我身上。
元煜没了,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就是贤妃唯一的女儿。
贤妃呆滞地坐在华丽的宫殿里,脸上是真切的悲伤,连我来了,她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娘娘。”
我轻轻唤她一声,她才抬起头看我。
她的眼里满是血丝,美丽的脸上尽显憔悴,见我一身素衣打扮,更加悲从中来。
我走上前轻轻对她说:“娘娘切莫悲伤,若是如此,怕是要让亲者痛,仇者快了。”
贤妃这才好似回过神来,她干涩的声音响起,“这是何意?”
我凑到贤妃耳边,低声道:
“娘娘不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了吗?娘娘深受父皇宠爱多年,如今一朝得子,前朝后宫恐怕多的是眼睛在盯着娘娘。”
贤妃闻言,猝然抬头,我看见她尖锐的护甲已经将身下的座椅划出深深的印迹。
“你说的对,定是有人蓄意害了我的煜儿,对,我绝不能倒下,我定要将此人千刀万剐!”
看着贤妃眼中浓烈的恨意,我不着痕迹地笑笑,行礼后悄悄退下。
走出殿外,看见贤福宫里进进出出的宫人,正在往外运送着什么东西。
“这是在干什么?”
我随手拦下了一个宫女,那宫女赶忙福身行礼道:“回公主的话,这些都是十一皇子的遗物,娘娘怕睹物思人,让奴婢们把这些东西都扔了。”
我了然点头,“既如此,就拿到宫外烧了吧,省得母妃再想起伤怀。”
“是。”
看着小宫女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的目光开始变得幽深。
害死十一皇子的究竟是谁呢?
我勾了勾唇角。
小小的婴儿躺在鎏金的摇篮里,一定想不到这华丽的金摇篮就是埋葬他的棺材。
我曾将有毒的香膏细细涂抹在摇篮的四周,这香味似有若无,如毒蛇般一点一点缠绕上元煜小小的身躯。
再将他的生气一点一点地夺去,月余后香味散去,半点痕迹也无。
最重要的是,若是有女子长期与这样的香味待在一起,便会再难有孕。
我无声地笑着回到公主府。
我的女官在向我低声说:“公主,微臣已将麝玉丸碾碎,投入了淑妃娘娘送去给贤妃的燕窝里。”
我满意地点点头,吐气如兰。
“甚好。”
皇后只有太子,没有嫡公主。
如今的我随着贤妃的盛宠,身份水涨船高,一跃成为锦朝最受宠的公主。
有了这层关系,我开始卖官鬻爵。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光风霁月,芝兰玉树,不染半点尘埃。
他叫顾清云。
我不免有些疑惑,这样的人,也会有对权势的渴望吗?
任由小宫女给我染着蔻丹,我懒懒开口:“你来找本宫,是想得到什么呢?”
顾清云微微一笑,“草民来找公主,自然是想入朝为官。”
我斜躺在椅上,欣赏着新染上的蔻丹,“你想爬到什么位置?”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的目光变得幽深,顾清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野心,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若是公主肯帮草民,草民愿意承诺公主三件事。”
“什么都行?”
“自然。”
我有些动心,半晌才开口,“户部主事空缺,你先去那儿吧,至于能否让我日后心甘情愿地帮你,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谢安乐公主。”
户部主事不算高位,但户部掌土地户口、赋税财政,是锦朝之根本。
他有没有本事,一试便知。
锦朝青年才俊极多,听说近日朝中涌现了一批佼佼者,其中翘楚便是新进的户部主事,顾清云。
父皇正在贤福宫陪贤妃,我在一旁安静地抚琴,听他说起顾清云,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他倒是比我想象得更有本事。
回到公主府,顾清云早早就等在那里了。
“来找本宫什么事?”我疲惫地斜在雕花躺椅上,唤来一个宫女替我捶腿,一个宫女给我扇风。
夏日的夜晚有些燥热,我把帔帛往后拉了拉,露出半点香肩。
顾清云似乎有些不敢看我,别过头去,“微臣只是想来看望公主。”
“看望我?那就请顾大人为本宫抚琴吧。”
顾清云不羞不恼,很好脾气地开口道:“公主想听,微臣自然愿意为公主效劳。”
我眼瞅着顾清云在琴桌旁坐下,抚上我的琴。
他姿态闲雅,无半点伶人的轻佻,月光的清辉透过雕花窗倾泻在他身上,琴音涔涔入我耳中。
他在弹《凤求凰》。
一曲毕,他的手指还停留在琴弦上,他朝我一笑,“公主的琴可是清绝?”
我点点头,贤妃为了让我成为一个有用的公主,在这些方面倒不曾苛待,清绝虽名贵,但在享天下供养的宫中也不算什么。
“果然是名琴,公主的琴,微臣用着也十分顺手。”
我不在意地摆摆手,“你若喜欢,便送你了。”
“既如此,微臣谢过公主。”
顾清云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他的确值得我帮他一二。
我想到了太子,太子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朝中新贵一向是他拉拢的对象。
我正思索,女官从殿外走来朝我低声道:“公主,贤妃娘娘请您入宫一趟。”
我从书中抬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女官凑到我耳边道:“麝玉丸被贤妃娘娘发现了,还连带着小皇子的事。”
我挑眉,轻轻笑起来,坐在梳妆台前用眉笔细细勾勒出好看的眉形。
“贤妃查出是谁做的?”
“淑妃。”
我无声地笑笑,镜中人眉如远黛,眼波盈盈,端的是美艳无边。
皇帝亲自下令将淑妃打入永巷,废为庶人。
贤妃一向心狠手辣,我知道她此时对淑妃一定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可她是最贤良淑德的贤妃,就算要淑妃的命,也不会亲自下手。
“安乐。”
我走上前,“娘娘有何吩咐?”
“本宫要淑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贤妃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元煜的肚兜在她手中已经被捏得变型。
“是,娘娘。”
这是我时隔多年再走进永巷,永巷里依旧是死气沉沉的样子,每个女人看起来都很平静。
可我知道,这些平静的脸之下,笼罩着对命运的绝望。
一如我的生母被杖杀的那天。
淑妃华丽的衣裙被剥下,整日的折磨像是个无底洞,拿走了她曾经作为宫妃的美丽与骄傲。
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光亮,我推开门时,淑妃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安乐公主?”
我轻笑:“难为娘娘还记得我。”
淑妃笑起来,语气里满是不甘,“是贤妃让你来的吧,她一定恨不得我死!安乐公主,你一定也觉得是我害死了十一皇子,我是想那么做,可是我还没下手,她的孩子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