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贵女的游园会上,我与穿越女同时作出一句“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当场被判为魁首。
我笑了笑,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下,幽幽谦让道:“是她先抢答的,快我几个字,魁首便让给她吧。”
我淡定自若,毫不避讳的迎上她震惊又惶恐的目光。
赵芙蕖,重来一次,你还是这般急不可耐啊。
我是镇国公叶府的嫡女,圣上钦定的准太子妃,八岁时便受封昭宁郡主。
自小青梅竹马的太子哥哥楚月楼,与我情投意合,早早便定下婚约,下个月即将成婚,本是奉安城一段佳话。
然而,一切都被那个光着屁股从天而降的穿越女给打破了。
朱雀街上的碧霄阁,每隔三月都会举办斗诗社,由太子坐镇,多少京中名流都会参加。
在昨日的诗社上,一名少女一丝不挂地从天而降。
女子生得绝美,身材更是火辣,有着极不合比例的前凸后翘,还有一对粗平眉和嫣红唇色,宛如天生。
我淡定地看着太子扯下绕柱的一段朱红帷幔,飞身上前,一把将她接住。
“呃唔!”
怀里的美人儿娇嗔了一声,楚楚可怜地与他对视,天雷勾动地火。
瞥到他不偏不倚搂在她胸前的一双手,我心中毫无波澜。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她身上裹着一袭红纱,就对着当天诗社的诗题“风”“花”“雪”“月”各自作诗一首,其文采斐然,惊为天人。
而我则低头哂笑,偏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楚月楼。
果然,楚月楼听完眸中闪过惊艳,他温润一笑,礼貌地说:“这位小姐才貌双全,可堪与本宫的未婚妻,京城第一才女相较。”
那女子名叫赵芙蕖,当即被太子收入东宫成为藏书阁侍女。
我不动声色地纵容着,只因知晓一句老话。
——当小孩子说想如厕的时候,往往已经尿床了。
一个月后,在大婚之日清晨,我穿上御赐的凤冠霞帔,静静端详着镜中人。
我是官宦世家女子的翘楚,穿上这嫁衣当真是很美,只可惜真心错付。
吉时已到,太子未按时登门,姗姗来迟后,身上并未着婚服。
他向我父亲歉疚地行了一礼。
“镇国公请息怒,东宫事务繁多,并非有意耽误吉期,特来陈述实情,实在是本宫的错。”
并非有意,已是再没有比这更有意的拖延了。
我父亲两朝元老,得知他的来意后,只觉颜面尽失,一时大怒。
“既然你不想娶清清,为何不早些退婚?十数年婚约间,你为何从来不发一语?”
楚月楼抿了抿唇。
“本宫也知道拒婚对女子乃蒙羞之耻,所以若清清愿意,可继续嫁入东宫,只是太子妃的位置,不能是她。”
他瞟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再有一月前与我共泛画舫时的轻喜,而是满满的漠视。
果然还是一样的说辞,这种时候,他还想要青梅天降坐享齐人之福。
一直一言不发的我掀开盖头上的珠帘,温婉笑道: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太子殿下了。”
他对我这副反应十分满意,唇角上扬。
“清清,你不必如此客气,本宫既然答应要娶你,又怎会反悔?”
当听到我明确表示“宁作庶民妻,不作太子妾”后,他被拂了颜面,登时有些恼羞成怒:
“好。叶婉清,从此各复自由之身,希望你再攀高门之聘,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说完便拂袖离去,只留给我一个决然的背影。
十数年的青梅竹马之谊,终究抵不过天降女赤裸裸的诱惑。
奉安城里物议如沸,太子拒婚,为的竟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
传言她极其开放,本是太子好心救回的一洒扫侍女,却凭借狐媚爬上了他的床。
自古民间乃至皇室女子,唯有明媒正娶后方可行周公之礼,否则便是无媒苟合。
可赵芙蕖并不忌讳这些。
她不仅主动向太子自荐枕席,还夺走了他的心。
我与楚月楼相识相知用了十年,而她只用了短短一个月。
他为了维系储君之位所有的战战兢兢,唯恐行差踏错,也为了这个女人一朝破碎。
“小姐,现在大家都在看咱们叶府的笑话,还笑话您,您不生气吗?”婢女忿忿道。
“为何要气?”
我漠然抬手,指尖轻抚弄着枝头花蕊,咔嚓折断,毫不怜香惜玉。
赵芙蕖,重逢一世,没想到你还是如此殷切啊。
可这泼天的富贵,江山无限又岂是这池中之物能消受得起的?
我知道她是穿越女。因为我重生了。
一切过程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前世桩桩件件我都经历了一遍。
赵芙蕖曾说,她是身穿的穿越女,这一张盛世美颜和好身材是他们那个时代流行的“人造技术”产物。
她对我嗤之以鼻,把我的真心相付称为“舔狗”,把她对太子的拿捏称为“攻略”。
“叶婉清,我要做就做权力顶端的女子,不像你只会恋爱脑,我忠于的是太子妃这个名分,不是楚月楼,而你败就败在太过重情。”
前世太子拒婚的这一天,对他痴情一片的我还是咬牙选择了嫁入东宫,甘居侧妃之位,把太子妃拱手相让。
在赵芙蕖百般刁难和陷害我之后,他还会过来安慰我。
“芙儿年轻气盛,你莫要跟她一般见识。我们还要利用她。”
赵芙蕖通晓古今,常常作出一些惊世策论,还仿佛未卜先知一般,能为太子谋朝政提供帮助。
那时我天真的相信,太子哥哥真的只是在利用她。
可是后来圣上驾崩,楚月楼继位登基。
在父亲去世后,他不再需要掣肘于我,终于暴露了真面目。
那一夜皇城飘雪,我被鞭笞于阶下,他和赵芙蕖则端然坐在殿前。
她声声娇笑:“陛下,我们快些送姐姐上路,也好让她少受些罪。”
而楚月楼搂着她的蛮腰,不吝赞美,“还是芙儿心善。”
他转头冷冷瞟着地上的我。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女人,你父亲功高震主,传扬在外。叶婉清,人人都道朕是因为娶了你才稳定的江山,朕岂能容你?”
我被当场廷杖于金銮殿前,死不瞑目!
前世,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痴心错付,白白便宜了贱人。
再相见是在八月十五的中秋家宴上。
皇帝宠信镇国公叶家,对太子的行径极为不悦,可拗不过他的以死相逼,只得让赵芙蕖当上了太子妃,罚了太子闭门思过一月。
可圣上深觉惭愧,此番宴会上特地问我:“昭宁郡主,近来如何?”
“臣女一切都好,谢陛下关怀。”
我款款行了一礼,脸上丝毫不见愁容,甚至因为这段时日吃遍美食,还珠圆玉润了一些。
不远处的御座之下,楚月楼和他的新太子妃正在你侬我侬,互相喂食蟹肉,好不恩爱。
紧挨着太子旁的座席上,一个矜贵的玄衣身影闯入我的视线。
男子的脸部轮廓一半隐没在光影后,看得并不真切,只能看到棱角分明的轮廓,和一双下垂的雁眼。
方才在后花园,我与他不巧相逢。
黎王楚亦是出了名的阴郁沉闷,与人不合。母妃早逝的他,从小在掖庭被宫女们养大,有外号叫“掖庭皇子”,于朝堂之上更是文不成武不就。
可我知道,他并非真的文不成武不就,不过是在韬光养晦。
他站定在我面前,眸间飞闪过几缕复杂。
“本王听说了你的事。你莫要伤心,日后定能再觅得良人。”
“嗯。”
我没有敢去与他正面对视,怕按捺不住情绪露馅,只敷衍应了一声。
宴席上,为示安抚,皇帝沉声问我,可有心仪的哪家公子,任我挑选,即刻便可下旨赐婚。
哦?还有这等好事。
于是我自然而然站起身,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答:
“臣女想嫁给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