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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三年渣总撞见她婚礼现场 》完结版精彩阅读,它是一本角色类型的书籍,本书主要讲述了 温雅、周砚、周楚回 的故事。这本书的作者文笔丰富,无与伦比,丹青妙笔。小说章节内容分享:第1章朝夕相处了十六年的哥哥,竟是爸妈偷回来的孩子。大二那年,他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京城有头有脸的豪门世家,他回到家族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对人贩子夫妇送进监狱。七年的时间,母亲死在了监狱,明天,是父亲出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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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三年,渣总撞见她婚礼现场》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朝夕相处了十六年的哥哥,竟是爸妈偷回来的孩子。

大二那年,他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京城有头有脸的豪门世家,他回到家族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对人贩子夫妇送进监狱。

七年的时间,母亲死在了监狱,明天,是父亲出狱的日子。

不知道周砚是不是还记得这件事,今天他回来喝的烂醉如泥,一句话也不说,扫落桌上所有的东西,温雅被他压着,无论怎么哀求,他依然无动于衷。

不知过了多久,温雅艰难地起身,抓起残破不堪的衣服挡在胸前。

她看向周砚,他斜坐在椅子上,指尖点着烟,烟雾缭绕,他的目光若即若离。

以前他是不抽烟的。

温雅盯着他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我爸明天出狱,我可以去接他吗?”

周砚忽然看向她,醉意朦胧的眼神瞬间锐利,好像要撕碎她。

温雅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

片刻后,周砚忽然冷笑,带着些许玩味,“七年,这么快就到了。”

温雅手指掐住掌心,意料之中的反应,却仍是让她心中一痛。

她抓住周砚的胳膊,哀求道,“已经七年了,就算他真的是人贩子,可看在他们这么多年养育你的份上,也罪不至死,求求你放过他吧。”

上次温雅去看了他,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连走路都有些困难,再关下去,他会死的。

爸爸死了,她就真的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罪不至死?”周砚像是听到了笑话,他捏着温雅的下巴,拉到腿上坐下。

大掌在身上肆意游走,像个漫不经心的嫖客,“他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让他蹲几年大牢,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这么多年了,也求了他这么多年,他的恨意一点没减。

和当年那个揉着她脑袋,笑着说雅雅和爸妈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判若两人。

温雅始终不相信父母是人贩子,他们把所有一切都给了周砚,为了供他上学,他们早出晚归,种粮食换来的钱都花在了他身上。

鸡蛋一家人都舍不得吃,都留给了周砚。

后来家里实在供不起两个人读书,爸妈艰难的选择让两人抽签。

他学习成绩好,每回都考第一名,对温雅也好,温雅主动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了他。

那次周砚不干了,要让温雅去上学,自己出去打工,那是爸爸第一次打他,最后温雅哭着求他去上学,他才终于妥协。

那时,他红着眼,跪在地上向温雅和爸妈发誓,将来一定出人头地,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这些,他统统都忘了,忘了二十年的亲情,也忘了他自己说过的话。

那天一家人刚卖了玉米,坐在桌前数钱,准备去给他转生活费。

他带着警察上门,抓走了爸妈,推平了他生活二十年的家。

温雅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他带着温雅去了海市,将她丢到一所封闭学校里,一关就是三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温雅,说当年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他,现在还给她,以后两不相欠。

年仅16岁的温雅,就那么抓着铁门栏杆,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明白十几年的感情,只剩一句两不相欠。

三年后,温雅被他接来了这里,除了周砚,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在这四年间,温雅一点点接受了他从温柔善良的哥哥,变成冷血无情的魔鬼这个事实。

他不再是哥哥,他是周砚。

想起过往种种,温雅不禁潸然泪下。

她哽咽道:“爸爸他说,他不是人贩子,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他?”

话音刚落,温雅忽然天旋地转,手肘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甩在了地上。

她狼狈的抬起头,男人高大的阴影笼罩着她。

周砚居高临下的盯着她,眼底一片冷漠,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扣上衬衣纽扣。

“我不想再听见这些话!温雅,如果你不想温清海死,最好不要去见他。”

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温雅死死攥着衣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如四年前那般绝情。

良久,房间里彻底安静,温雅艰难地爬起来,扭过头看了看胳膊,已经破皮了。

她自己找到药箱,用棉签擦拭着伤口,火辣辣的疼痛直往心里钻。

很多时候,她也曾想过一死了之,可她不能。

爸妈辛苦了一辈子,付出了一切,总不能死了还要背负人贩子的骂名,被人唾骂。

他们没有偷孩子,也没有买孩子。

周砚,是爸爸在路上捡的。

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奄奄一息,善良的他救起了这个婴孩,为了救这个孩子,他几乎花光了家里的积蓄。

可无论怎么说,周砚的亲生父母一口咬定孩子是被人偷走了,他一个大字识的农民,还能如何辩解呢?

想着周砚恨的冷漠,又如何让他相信真相?

温雅一夜没睡,早上天还没亮,她就偷偷打车去了监狱。

就算不去接爸爸,至少也要给他一点生活保障。

坐在出租车里,太阳升起,阳光洒在那扇威严的铁门,缓缓打开。

步履蹒跚的老人从里面缓缓走出来,满头白发,瘦骨嶙峋,温雅看着那道苍老的身影,眼泪夺眶而出。

她攥紧了手里的纸币,强忍着跑过去的冲动,把钱递给了司机。

出租车司机下去和老人交谈了一番,看着他含泪收下那笔钱,温雅才放心下来。

那是她兼职赚的钱,这几年,周砚没给过她一分钱,连学费都是她自己赚的。

周砚把她盯得很紧,从不允许她账户里有超过一千块,每一笔花销,都要给他列出清单,就是为了防止她拿去给爸爸。

这两千块,是她好不容易偷偷攒下的。

她远远的看着老人,眼泪擦了又擦,怎么也擦不干净。

这时,手机也响了,看到来电显示,吓得温雅魂飞魄散。

——周砚。

第2章

温雅看了眼对面的老人,他目光正望着出租车的方向。

虽然隔得远,温雅仍然心跳漏了一拍。

“师傅,走吧。”

温雅不敢多待,说完后接听周砚的电话,“喂。”

“去哪了?”

“面、面试。”温雅扯了个谎,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找实习的工作。

周砚不再说话,温雅等了片刻,才发现电话已经挂了。

她不安地看向车窗外,恍惚间,好像看到马路对面有辆熟悉的车。

不太确定那是不是周砚的车,但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打这个电话,什么都不说就挂了。

温雅捏了捏手指,无力的叹了口气。

好在下午真的有场面试,她直接让司机把自己拉到面试地点。

现在时间还早,她视线落在对面商场的手机海报上,稍作犹豫,便走了过去。

她想给爸爸买个手机。

买不起贵的,两三百的老人机够用了,手机再智能,他也不会用。

温雅转了一圈,没看到有老人机卖,看来这种高端商场内不卖老人机。

她失望地转身离开,没走两步,身后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

“温雅。”

温雅愣了下,转头一看,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

她想逃走,但对方已经过来了。

一个二十多岁,一个十七八岁,两人手挽手,朝温雅走了过来。

“思思姐,这谁啊?”

她不认识温雅,但温雅知道她,周砚的妹妹,周黎。

妹妹两个字在心头闪过,温雅心头一刺。

望着周黎如同洋娃娃漂亮的脸蛋,光是站在那里,别人就会知道,她一定是在家里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恍惚间,温雅闪过很多年,某个仲夏的夜晚,她窝在周砚的怀里,问他白雪公主是什么。

他说:“公主就是你呀,雅雅永远都是哥哥的小公主。”

那时候,他还叫温路,不叫周砚。

可后来,他不许她叫哥哥,他告诉温雅,他周砚只有一个妹妹,但永远不会是你温雅。

“你不知道吗?她就是你砚哥哥以前在大山里那个妹妹。”楚思的声音唤回了温雅的思绪,同时也唤起了周黎的仇恨。

“什么!”周黎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她上前一步,盛气凌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都是因为你们,让我大哥在那种地方吃了这么多年苦,你还好意思出现在这里,滚回你的大山去!”

周黎推了她一把,温雅趔趄地退了两步。

她抬头看了眼周黎,压下心头的情绪,没说话,转身往外走。

周黎有人撑腰,可她没有。

周黎气不过,又上去将她拉回来,“你来这里是想干什么?是不是又想缠上我大哥!”

“我没有。”温雅无力的扯了扯嘴角,如果可以,她也想离周砚远远的。

周黎挑眉,讥讽地盯着她,“原来你不是哑巴啊,那你刚刚为什么不说话?”

温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言未发。

周黎仍旧不依不饶,她仰着下巴,骄傲的像只孔雀,“我告诉你,我才是他的亲妹妹,你不过是个冒牌货,人贩子,肮脏的土包子,你最好离他远点,要是让我发现你去纠缠他,我饶不了你!”

周黎的性格,就是很典型的被宠坏的小公主,口无遮拦,娇蛮任性。

看到她,温雅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公主。

公主是天不怕地不怕,身后有无数人给她撑腰。

她算什么?

她只是一只见不得人的老鼠。

她的沉默让周黎更加火大了,周黎再次狠狠推她,“你又哑巴了!”

周黎几乎用了全力,温雅没承受住,跌倒在地上,胳膊肘再次传来钻心的疼痛,周围也有人被动静吸引过来。

楚思拉了拉周黎,“好了,别太过了。”

周黎冷哼道,“这算什么!我大哥吃了那么多苦,她就算是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商场人来人往,周黎的声音引来了不少人。

周黎见周围人多了,趁机指着温雅说,“她就是个人贩子,她爸妈也是人贩子,一家都是人贩子!你们这些万恶的人贩子,统统都该枪毙!”

人贩子,多能激起众怒的词,原本想上来帮她的人,也都退回去了,用嫌恶的目光看着她。

温雅手指缓缓收紧,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像一根根刺刺向她。

众人的反应,周黎很满意,得意地指着她,向周围人诉说她的罪恶。

“我大哥被她们一家害的那么惨,她居然还有脸喊他那么多年的哥哥,你也配当他妹妹?真恶心!”

周围的闪光灯格外刺眼,很多人在拍她,他们义愤填膺,似一群正义使者在批判罪恶滔天的犯人。

温雅站在人群中,狼狈无处遁形。

“不是!”她抑制着逃离的冲动,朝人群中喊出这两个字,人群短暂的安静下来。

周黎愣了下,错愕地看向她,不知她何时从地上爬起来了,“你说什么?”

温雅抬起头,点漆的瞳孔对上周黎的目光,“我不是人贩子,我爸妈也不是!”

孤立无援,无人相信,她的辩解在数道冷漠的目光下,显得是那么苍白可笑。

也是,连周砚都不信,又怎么能指望别人相信呢。

周黎错愕片刻,被她气笑了,“你爸妈都在监狱里蹲着呢,还说不是,你说不是就不是了?那还要法律干什么!”

“你们就是人贩子,你们一家,一辈子都是人贩子!!”

周黎声音很大,恨不得拿大喇叭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哦不对,曾经可是轰动全国的新闻,已经举国皆知了。

周家什么身份地位?周家的大少爷被人贩子拐卖二十年,这么劲爆的新闻哪个媒体不争先恐后的报道。

温雅父母的照片现在还能在网上搜到,唯一庆幸的是,温雅并未被报道出来,在封闭学校三年,再出来的时候,热度早就过了,也让她躲过了那阵子的网暴。

然而此刻被周黎提起,那些早已被人遗忘的新闻,再次掀起了浪花。

周围人开始讨论当年那件案子。

周黎得意的挑眉,伸出一根手指,戳着温雅的肩膀,“怎么样,没话说了吧?大家都知道你们家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听着周围不堪入耳的讨论,温雅红了眼,像一只应激的猫,猛地推开周黎,“我说不是就不是!”

周黎一个不查崴了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阿黎!”楚思惊呼一声,上前想将她扶起来。

周黎坐在地上,愤恨又惊愕,“你还敢推我?”

温雅也瞪着她,余怒未消。

周黎刚想爬起来跟她拼命,忽然人群响起了一阵骚动。

温雅转头看去,人群主动让开一条路。

不远处,周砚一身高定西服,迈着修长的双腿朝这边走来。

第3章

他眉眼凌厉,盛气凌人。

温雅目光闪了闪,下意识的攥起了衣角。

他带来的人开始疏散人群,不多时,原本围着的吃瓜群众纷纷离开,大厅里安静了下来。

周黎见到他,一秒变脸,嚣张的气焰消失不见,从地上站起来,泪眼汪汪地扑向周砚的怀里。

“大哥!”

周砚很自然而然的接住了扑来的周黎,像习惯性的,做过无数次同样的动作那样。

以前他放学,温雅守在路口等他,也是这么扑进他怀里的。

“怎么回事?”

周黎抬手一指,傲娇又得意的口吻告状,“她推我。”

周砚冰冷的目光投向温雅。

温雅试图辩解,“她说我…是人贩子。”

“她说错了吗?”周砚反问她,声音冷的如同数九寒冰。

温雅百口莫辩,动了动唇,最终无力的垂下手。

“给周黎道歉。”

温雅一怔,蓦地看向他。

周黎趁机拱火,“你耳朵聋啦?让你给我道歉,听到没有!”

温雅没有理会她,目光死死盯着周砚,而他也同样看着她。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她找不出一丝熟悉的痕迹,只有冷漠、绝情。

温雅不得不一遍遍提醒自己,这是周砚。

不是温路。

温雅强忍着心底的刺痛,眼眶酸涩,“我说了,他们不是人贩子!你不相信我,你也不相信他们,既然你这么恨我,你为什么不把我也一起送......”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温雅偏着头,耳朵一阵嗡鸣。

她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脸颊,迅速腾起的滚烫,灼烧着手指。

她一点点抬起头,望向眼前的男人。

认识周砚二十三年,这是第一次打她,为了他的妹妹。

火辣辣的疼痛从脸颊蔓延到心头,胸腔里泛着细密的刺痛。

这一刻,妹妹两个字,讽刺至极。

对上她泪眼模糊的眼睛,周砚脸上的冷意淡了几分,却依旧冷的刺骨,他说,“说够了?”

再多的话,也都在他这一耳光中咽了回去。

都不重要了。

曾经他说,不会让任何人欺负雅雅,到头来,欺负她最多的,是说这句话的人。

怪她年幼无知,错把哄小孩的话信以为真,何其可笑。

周砚看向周黎,眼底寒霜融化,变得柔和起来,“气消了吗?”

周黎瞥着温雅脸上的红印,得意一笑,“算了,勉强放她一马吧。”

对于那个所谓的妹妹,周黎这几年一直怀恨在心,这一巴掌,化解了周黎的心结。

周砚扬了下嘴角,笑的不太明显,“走吧,回家。”

周黎抱住他的胳膊,仰着头冲着他甜甜一笑,又递给温雅一个挑衅的眼神,“好呀,我们一起回家。”

温雅望着他们离开,模糊的视线里,只有周黎蹦蹦跳跳的身影,和男人对她的宠溺。

直到消失,温雅才收回视线。

商场里恢复了平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像垃圾一样,被践踏后丢在了原地......

她垂下头,自嘲的牵动嘴角。

“骗子。”

——

车内,周黎抱着周砚的胳膊,撒娇般问道,“大哥,那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呢?”

周砚望着窗外,似乎在走神。

周黎晃了他两下,“哥,跟你说话呢。”

周砚回过神,看了她一眼,“什么?”

“我说,那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大山里吗!”

周砚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和,“可能是为了方便看她父亲。”

“这一家子恶毒的人,害你吃了那么多苦,他们早就该死了,活着也是祸害,也就大哥你心善,还打算让他们出来呢。”

周砚神色不明,并未接话。

周黎在旁边得意洋洋的幻想,“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那我肯定不能让她好过了。”

“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给她点颜色看看了,居然还敢推我,大哥,你不会心疼她吧?”

周砚神色不虞,从她手里抽回了胳膊,“闻风你送小姐回去,前面把我放下。”

周黎愣了愣,焦急起来,“大哥你怎么了?不会是真生气了吧,难道你还在乎那个土包子?”

“够了!”周砚厉声打断她,周黎被他森冷的目光吓得一哆嗦,眼泪迅速聚集在眼眶。

周砚放柔声音,嗓音磁性宠溺,却又带着不容拒绝,“阿黎,别多想,我真是有事,乖乖回家,好吗?”

周黎也不敢再多说,只是哦了一声。

他回来周家七年之久,一家人相处融洽,对周黎也疼爱有加,但周黎始终觉得,他们之间相处,少了点什么-

公寓内,温雅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纸箱。

她蹲在地上,将纸箱打开,里面放着许多杂乱,岁月久远的物品。

看到这些东西,温雅脑海里浮现出七年前的画面。

她被人押着,眼睁睁看着房子夷为平地,她苦苦哀求周砚,他却无动于衷,连眼神都没给她。

那时候,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那个男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是那样的陌生,冷血残忍,像地狱修罗。

温雅从箱子里拿出一只录音笔,这些东西,都是她后来在废墟里,一点点扒出来的。

她按下录音笔,里面传来稚嫩的童声,唱着清脆的歌谣。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

清脆的童音从录音笔里传来,带着岁月的杂音,溢满了整个房间。

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很多年前。

然而下一刻,声音戛然而止。

温雅回过神,手里已然空空如也。

仰起头,不知何时周砚站在身边,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本就昏暗的房间,更黑了。

周砚垂眸盯着她,眼底的薄凉让温雅心中一颤。

她连忙起身去抢录音笔,却被周砚躲开了,他扬起手正要摔。

温雅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不要!”

“求你了,不要摔,求求你......”她眼眶通红,脸上的巴掌印还未消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祈求。

他嘴角挑起,无视她的哀求,“这些东西哪来的?”

“对不起我错了,我把它收好,藏起来,不会再让你看到了,你还给吧!”

温雅抱着他的胳膊,缓缓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去拿录音笔。

周砚不为所动,“藏起来?看来你没听懂我的话。”

就在温雅快要碰到时,他手指一松,录音笔骤然掉落。

第4章

温雅扑了个空,录音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滚了一圈,滚进了柜子底下。

“看,按这个,就可以录音了。”有少年的声音从柜子下传来。

周砚听到这道声音,也愣了一下。

“这个虽然不能拍照,但是可以把我们说的话都录下来,不过雅雅要保密,不要告诉爸妈录音笔的事,不然哥哥就要挨骂了。”

“哥哥这个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没多少钱,今天可是你生日,喜欢这个礼物吗?”

“喜欢,谢谢哥哥。”

“等以后哥哥赚更多的钱,再给雅雅买手机,好不好?”

“好耶,有了手机是不是哥哥去上学的时候,也能和雅雅聊天了?”

“是啊,不过哥哥要上课,也是不能随便打的。”

少年的声音很温柔,春风和煦,字里行间皆是宠溺。

温雅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砚,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忽然沉默了?不知道是唤起了他不堪回首的过去,还是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不过都不重要了。

温雅趴在地上,将手伸进柜子底下,将那只录音笔捡出来,用衣服擦了擦。

幸好,还没有摔坏。

这里面有好多录音,记录着她以前所有的快乐,还有妈妈的声音。

妈妈死了,她没见到后一面,没有留下照片,留下的,就只有这里面的声音了。

她把录音笔在纸箱里放好,抱在怀里,抬头看向周砚。

十几年的情谊,这七年来,他可曾有过一丝的心软过?

周砚这次没再阻拦她,而是背过身去,似乎不想看到那些东西。

温雅得到许可,抱着箱子跑进房间里,将东西放在最角落的衣柜里。

她回到客厅,周砚已经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神色不虞,黑色的西装衬得他气质越发的冷峻。

温雅沉默片刻,缓步走到他跟前。

“你为什么会去商场?”周砚也不看她,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橘子,像是随口一问。

温雅捏着衣角,小声扯谎,“我…想买一套衣服上班穿。”

周砚忽地看向她,眼神像是在笑,“你哪来的钱?”

温雅错开他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找,找同学借的。”

“能借你上万的钱买衣服,我倒是想认识一下你这位同学,叫什么?”

温雅身形一怔。

“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怎么,说不出来了?”

在他的逼问下,温雅的头越埋越低。

忽然,周砚站了起来,将她推倒在沙发上。

眼前天旋地转,温雅回过神,男人高大的身影压笼罩下来。

他撑着沙发,右手捏着温雅的下颚,目光如炬,“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温雅对上他危险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如实交代,“我想,给我爸买个手机。”

他显然已经知道了,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修长的手指抚上温雅脸颊,触碰到被打过的地方,传来微微刺痛,温雅瑟缩了一下。

周砚笑了笑,“我说的话,你总是记不住,雅雅,不听话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

温雅瞳孔闪了闪,蓦地看向他,“你要干什么?”

他手指滑过她的脸脸颊,落在她的唇上,“你不是想见他吗?我满足你这个愿望怎么样。”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温雅清楚,他肯定不会这么好心。

温雅飞快的摇头,“不,不我不见了,以后都不见了!”

“不让你见,你偷偷去见,如今我让你去,你又不去了,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他分明是威胁,温雅如何敢答应。

“就是不想去了,太晚了。”

周砚一笑,“由不得你了。”

温雅只觉得他这笑毛骨悚然,她拼命摇头,眼底写满了祈求。

“不去可以吗?”

周砚好似没看见,勾起她一缕碎发把玩,语调漫不经心,“要么跟我去,要么我请他过来,你自己选。”

她哪里有的选?

温雅有时候也曾好奇,他这副躯体下,是否换了一个灵魂。

否则,一个人怎么能变得如此彻底?

得有多冷血,才能做到这般无情割舍过往?

温雅无力的垂下眼睑。

她选择跟他去,至少在外面,他不会像在这里那般无所顾忌。

半小时后,车子来到一处偏僻的城中村外,前方有座人行天桥,天桥底下,蜷缩着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

天色渐晚,桥上行人匆匆,桥下车水马龙,昏黄的路灯照在老人身上,落寞又孤单。

温雅趴在车窗上,死死盯着老人。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爸爸,此刻正无助的缩在天桥下,仿佛是被这个城市遗忘在角落中的人。

他从没走出过大山,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对大城市一无所知,七年的牢狱生活又再度让他与世界脱轨。

很难想象,他一个风烛残年且有前科的老人,要如何在这种陌生地方生存下去。

“爸爸......”

周砚将她拉了回来,“你说,如果他知道我们现在的关系,应该会很开心吧?”

温雅蓦地瞪大眼睛,车窗外光影掠过他的脸,依稀只见他冷峻的轮廓。

“你,你想干什么?”

周砚轻笑,“怎么了,你不是想见他吗?怎么这么害怕。”

温雅疯狂的摇头,紧紧攥住他的袖子,“不!我不见他了,不要去!”

“承蒙他关照二十年,他今天出狱,我也理应去感谢一下,你说呢?”“二十年”三个字他格外咬重,仿佛带着对那二十年浓浓的怨恨。

她泪眼模糊地望着周砚,近乎绝望地哽咽道:“求你了,别去…哥哥。”

他已经许久不准她喊这两个字了,此刻温雅顾不得,试图用这两个字唤醒他心底的良知。

可周砚眼神一寒,扣住她的下颚,“你喊我什么?”

温雅浑身一颤,“哥......”

话还没喊完,捏着她下颚的手指用力,疼的剩下的话被掐在嗓子眼。

他咬牙切齿,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溢出来,“不准这么叫我!”

“周、周总。”温雅吃痛,艰难地改口。

力道没松,周砚笑了,但眼神冰冷,犹如凝结了整个冬夜的寒意,“再喊一遍?”

温雅望着他,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微微颤动,沾染着泪光,无不诉说着对男人的恐惧。

她都不知道要喊什么,喊哥哥他会生气,喊周总他更生气,两人相处时,温雅从来都不敢对他有任何称呼。

“你是在…怕我?”周砚指间触碰到她的眼角,她抖的更厉害了,整个几乎快要缩在一起。

第5章

某种情绪在他眼底快速闪过,或困惑,或愤怒,他脸色变得古怪,“你刚才还叫我哥哥,你这是什么表情?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他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幽灵,阴森、刺骨。

只有两个字能形容:疯子。

温雅偏头,避开他的视线,她过往岁月中最亲近的人,此刻是距离最近的陌生人。

陌生的叫人害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扣着她下颚的手指缓缓松开,仰靠在座椅上,闭上双眼。

温雅瘫坐在椅子上,如临大赦般,悄然吐出一口气。

她偏过头,目光穿过车窗,落在桥底的老人身上,城市灯火倒映在她的眼中,一片孤寂。

周砚他手机响了,接了电话,隐约间,温雅听到是楚思的声音。

“我现在过去。”

周砚只说了这一句,掐断电话,扯了扯领口,冷淡地丢出两个字,“下去。”

温雅怔了怔,回头看向他。

周砚也恢复了平静,就是说的话不太好听,“我叫你滚下去。”

温雅急忙推开车门,以最快的速度下了车。

车子扬长而去,扑了她一脸的灰尘。

她盯着那辆融入车流中的豪车,直至消失,她忽然自嘲一笑。

楚思,是周砚上大学认识的。

如果不是楚思牵线搭桥,周砚没那么容易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后来他回到周家,一年前两人订婚,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他却还是做出对不起楚思的事情。

如果楚思知道,他和自己曾经名义上的妹妹私底下搞在一起,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她擦了擦眼泪,看向不远处的天桥。

不过隔着一座桥的距离,她却没有勇气走过去。

她怕,怕周砚留下她是一场考验。

温雅在坐了很久,默默地守在对面,路上的车渐渐少了,行人也少了。

城市渐渐沉睡,清冷的路灯静立在路边,将她与父亲遥遥隔开。

没多久,几个年轻人走了过来,踹了踹蜷缩在地上的老人。

温清海从梦中惊醒,茫然地看着几人,嘴里说着蹩脚的普通话。

“老头,去别的地儿!”

温清海惹不起这几个人,他讪讪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地上不知从哪捡来的纸壳子,一步三回头离开了桥底。

其中有个人眼尖地发现他裤兜里露出的现金,偷摸追上去,从他兜里将钱摸出来。

温清海察觉到,立马按住自己的兜,急的说出了方言。

“叽里呱啦说什么?这是我的钱,你个臭老头,偷了我的钱还想走,把钱给我!”

温雅见到这一幕,再也坐不住了,她翻过护栏,朝他们跑过去。

那几名年轻人听不懂,可温雅听懂了。

爸爸在求那些人,“你们不能抢啊,这是我女儿留给我的,我还要去找女儿......”

温雅眼泪夺眶而出,原来他已经知道钱是谁给的。

“住手!”

几人看向温雅,狐疑地盯着她,“你干什么?别多管闲事!”

温雅指着不远处的摄像头,壮着胆子呵斥,“那边有摄像头!你们抢我爸的钱,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再不松开,警察就要来了!”

几人顺着她的手,看见了摄像头,互相眼神交流,还是放开了温清海,头逃离了桥底。

钱也不多,不值得去冒险。

等他们走后,温雅才含着泪看向父亲。

温清海在看到她的那瞬间,就已经泪流满面了。

此时四目相对,更是老泪纵横,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雅雅。”

温雅泪光闪烁,跑过去扑进爸爸的怀里,“爸爸。”

等了七年,所有的心酸和委屈,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温雅哭得泣不成声。

父女俩紧紧相拥,如同小时候,那个害怕就躲进父亲怀里的小女孩,也只有此刻,温雅才敢如此放声大哭。

两人坐在天桥下,温清海不断用破旧的衣袖擦拭着眼泪,捧着温雅的脸,想要借着路灯看清女儿。

“雅雅长大了。”温清海比划着与地面的高度,“那时候,你才这么大点。”

说着,老人不禁又哽咽起来。

温雅喉咙发紧,酸涩涌上鼻尖。

七年时间,恍如隔世。

“雅雅,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温雅红着眼点头,“好,我很好,我马上要毕业了。”

“好啊,好啊,女儿有出息了。”温清海哽咽道,“有机会,爸爸一定要去谢谢那位好心人。”

温雅以前去看他的时候,扯谎说有个好心人资助她上学,爸爸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周砚。

温清海叹息道,“都怪我啊,要不是我,咱们家也不会…雅雅,你恨爸爸吗?”

温雅摇头。

她从来没有恨过他们,当初不去上学是她自己决定的,爸妈并没有逼她。

他们捡回周砚的时候还有没她,他们总不能因为有了自己的女儿,就把捡来的扔了吧?

只是奈何家里太穷,这世道,穷才是原罪。

“雅雅,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都说好人有好报,怎么到了咱们这,就变成这样了?”

温雅说不出话,她也曾怨恨过这个世界,可有什么用,世界不会因为怨恨就会改变。

温清海喃喃道,“要不是放心不下我女儿,怕一个人被欺负,爸爸估计也早就......”

温雅打断他的话,“爸爸,不要说这些,我就只剩你一个亲人了,要是没有了你,那我也活着没有意义了!”

“傻姑娘。”温清海抬起枯槁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爸爸不说了,雅雅,爸爸不想留在这里,想回咱们家去,但是爸爸不知道怎么回去,雅雅,爸爸太没用了。”

温雅握住他的手,吸了吸鼻子,挤出一个微笑,“爸爸,不要着急,我和你一起回去。”

温清海犹豫道,“那你读书怎么办?”

“没关系的,我反正大四了,马上就毕业,不用上课。”

“雅雅能读大学了,爸爸这几年牢也没白坐。”温清海苦笑打趣。

温雅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才能走,她拿起温清海的口袋,找到他的证件。

一看过期三年了,买不了车票和机票。

她现在身上的钱,不够买票,就算回去了,也没地方住,更不够他们生活。

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她搀扶着老人起来,“爸,我先带你去找个住的地方,先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她找了个借口,“等我拿了毕业证,我们就回去。”

“你还是要在大城市发展的,这样才能有出息,有好日子过,跟爸回老那种地方干什么,你告诉爸爸,要怎么才能回去?爸爸自己回去就行了。”

“你的证件都过期了,办新的要时间,等到时候再说吧,我现在有钱,爸爸不用担心钱的事。”

温清海半信半疑,还想说什么,温雅就已经拦下出租车,拉着他上车了。

出租车离开的瞬间,周砚这头便接到了消息。

他靠在座椅上,听着电话里的汇报,他只淡淡地说了句,“把人看好。”

第6章

温雅带他去附近宾馆开了双人房,这里环境不好,房间里的灯都不太亮。

父女俩面对面坐在床上,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真当见了面,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温清海小心翼翼地问,“雅雅,阿路…”

他意识到什么,闭上嘴沉默了好久。

温雅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惦记着那个人,现在他们变成这样,全都是他害的。

说他是白眼狼也不为过,更何况,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初的温路了。

温雅想断了父亲的念想,轻声开口,“他现在好着呢,周家的继承人,很快就会继承周家的产业,早就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温清海叹了口气,“我是想说,他对你好不好?”

温雅愣了下,眼神有些闪躲,“我,我没见过他。”

“这么多年,他都不管你吗?”

“我是他的仇人,他恨我还来不及,怎么会管我。”

比起像傀儡一样在他身边,捆住她的自由,温雅宁愿他从未管过她。

“那这么说,以后都见不到了?”

温雅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还想见他?”

昏黄的灯光下,温清海目光闪烁,浑浊的眼睛里藏着无数思绪,“爸爸有些事要问他,我想不明白,这么多年了,爸爸想不明白啊。”

温雅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不要想了爸爸,他和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温清海却摇头,“不雅雅,你不知道,他好早以前就晓得自己不是亲生的了,怎么后面就......”

温雅浑身一僵,父亲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你…你说什么?”

“那时候你还小,才七八岁,我跟你妈商量你们上学的事情,你妈偏向着你,提到他是捡回来的事了。”

据温清海回忆,那时候周砚在门外偷听,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后来决定抽签,他又私下里偷偷找到他们,说让温雅去读书,说急了,他就不小心说漏嘴,说反正他不是亲生的,不让温雅去读书的话,对温雅不公平。

温清海说完,愁眉不展,“所以爸爸想不通,可惜一直见不到他。”

他想不通,温雅能想通。

“爸爸,他起初以为自己是捡回来的,对你们心怀感激,后来找到自己的家人,他们家人说他是被人偷了,得知自己被欺骗,所以恨我们,这很正常。”

被她这么一说,温清海好像能理解了,原本憔悴的脸,越发憔悴。

“这样啊。”短短三字,包含了他的心酸和委屈,更多的是无奈和愧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无助。

温雅鼻尖一酸,用力将眼泪憋回去,扶着他躺在床上,“好了别想了,你都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以后,只有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了。

温雅躺在另外一张床,她失眠了。

她没想到,周砚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了,虽然和他变成这样没什么关系,可还是让温雅久久不能平静。

迷迷糊糊间,温雅又梦到了以前。

梦里他们一家人还是那样其乐融融,周砚对她关怀备至,他从来都没表现出已经发现自己身世的迹象。

一如既往帮她梳头发、和她捉迷藏、教她唱歌,给她讲故事哄她入睡。

以前村里偶尔会放露天电影,周砚带她去看,两人坐在小板凳上,幕布上播放男女主接吻的画面,周砚会把她眼睛挡住。

她扒拉开他的手,好奇地问他们在干什么。

周砚绞尽脑汁解释,“这是他们表达爱的方式。”

“那我和哥哥也可以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你还小,这是大人才能做的事。”

“那我长大了就可以做了吗?”

电话铃声响起,将她从梦里拉回现实。

温雅揉了揉眼睛,头顶发霉的天花板映入眼帘,恍惚间梦境与现实交错,心头涌上一阵空寂。

她拿起手机,是室友乔翎。

“小雅,你实习工作找到没有?”

“还没。”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找到了,你猜猜是哪?”

温雅从床上坐起来,“哪里?”

“京海电视台新闻部!”

温雅愣了愣,应该是京城最大的媒体公司了,进电视台,也是新闻专业梦寐以求的归宿,她给乔翎道喜,“恭喜你,提前完成了梦想。”

“这才哪到哪,电视台里面竞争激烈得很,说不定我连实习都过不了,你昨天不是要面试吗?结果咋样?”

温雅想到昨天的事,心里像是被扎了下,“昨天有事,没来得及去。”

“你一天神神秘秘的,有什么好忙的,过几天还有考试,你抓紧点找工作吧,后天周末你回来,我请你们去吃饭!”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温雅转头看了眼隔壁床,发现床上已经没人了。

她惊得跳下床,跑出去找了一圈。

在楼梯口遇到温清海,他手里拎着一袋子早餐,温雅松了口气,“爸爸,你跑哪去了?”

温清海献宝似得扬起手,笑的一脸慈祥,“我看到楼下有卖早饭,我去给你买饭,来快进去吃饭。”

温雅看了眼楼梯,这里可是六楼,忘了他不会用电梯,他是徒步爬上来的吗?

温雅接过早餐,拉着温清海来到电梯门口,教他使用电梯。

来来回回教了十几遍,他才勉强会按电梯按钮。

看着父亲笨拙的模样,温雅更加不放心他,这要是自己不在身边,他一个人怎么生活?

晚点还有个面试,温雅也不能继续在这里陪着他,对他千叮万嘱,让他不要走太远,又去楼下续了一星期的房费。

最后在附近手机店买了个老人机,充完话费,她全身上下就剩五十块了。

温雅把手机拿回去教父亲怎么用,教了很多遍,温清海还是只会接电话,不会打电话。

她只好先放弃,从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他又不识字,一下子教太多也记不住。

看了眼时间,她得赶去面试了,再不去今天又要错过时间。

身上就五十块钱,连打车都不够,要转好几趟公交才能到目的地。

她一边走一边查路线,走出去没多远,忽然一辆车停在路边。

“温小姐。”

温雅脚步一顿,转头看去。

车上下来一名陌生男人,他来到温雅面前,礼貌地弯了弯腰,“温小姐,我们太太有请。”

温雅警惕地看着他,“哪个太太?”

“周太太,周少的母亲。”

第7章

昨天刚见过周黎,周家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温雅并不意外。

温雅第一次来周家,不是她想象中的大别墅,入目是青砖灰瓦,朱红色的大门,俨然是一座中式庄园。

古朴庄严,带着浓浓的大家风范。

经常看到网上调侃,这种东西,如果出生没有,这辈子都不可能有。

现实也的确如此,这座庄园,一下子就拉开了她和周砚的距离,那扇朱红色的大门,是她几辈子都跨不过去的门槛。

客厅里,周太太在和旁边的妇人聊天,比她想象中的要年轻很多,看着不到四十的年纪。

穿着修身的暗红色旗袍,身材凹凸有致,气质优雅,一颦一笑端庄优雅。

这就是周太太,周砚的母亲,方茹。

“太太,人来了。”妇人提醒她。

周太太朝门口看来,嘴角扬着标准的微笑,也不说话,注视着温雅走近。

“周太太。”

周太太这才开口,“坐吧。”

温雅走到旁边坐下,她低垂着头,任由对方打量。

温雅平时穿着大多朴素,五官生的精致,尤其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乖巧,其次才是漂亮。

“看着倒是个乖巧的,可惜了。”方茹淡笑道。

不知道她在可惜什么,如果她真觉得可惜,就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污蔑爸妈就是偷走孩子的人贩子。

但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她还得活下去。

“听说你大学是在京城上的?”

温雅点点头,“对。”

“那你挺不容易的,从山里来到大城市,自己一个人,要生活,还要挣学费。

不管怎么说,你父母虽有错,但你是无辜的,这么多年,你和阿砚朝夕相处,感情非同一般,你若是找他,或者找我们帮忙,我们都不会袖手旁观。”

周太太语气温和,温雅都分不清她是在关心,还是在套话。

她扯着嘴角,勉强保持微笑,不敢随意接话,“多谢周太太关心。”

“那你现在住什么地方?”

“住校。”

“那学的什么专业呢?”

“新闻传播。”

方茹有些讶异,“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专业?”

她选择这个专业,自然是因为当初那些铺天盖地的报道,所有媒体都在报道她父母是人贩子的事。

那时候她什么不懂,看到电视屏幕里,那些光鲜亮丽、正义凛然的脸庞,报道他们口中所谓的真相,以为是他们害得父母入狱,温雅恨不得冲进屏幕里和她们拼命。

后来随着接触的东西越来越多,才明白,父母入狱,和他们也并没有多少关系。

或许是印象过于深刻,她就选了这个专业。

这话自然不能对方茹说,温雅随便扯了个谎,“随便选的,我看同学选了,我就跟着选了。”

“这样啊。”

方茹笑了笑,就像长辈似的和她唠家常,问了温雅许多问题。

直到旁边的保姆朝门口喊了声,“二少爷。”

温雅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外面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身后有名年轻的男人推着他进来。

片刻后,男人来到方茹面前,“妈。”

方茹道,“阿贤你回来的正好,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温雅,你应该听说过她。”

周贤转头看了眼温雅,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

周贤和周砚长得不像,他更像方茹,五官柔和,没有周砚那么凌厉,气质上也少了那份盛气凌人。

他们家的八卦,温雅听了很多。

多年前周贤出了车祸,双腿残疾,只能坐轮椅,自然也失去了继承人的资格。

周贤比周砚小两岁,也就是说,周砚丢失后不到一年,方茹就怀了周贤。

这和当初方茹在采访中说的,为了找周砚寝食难安,心力交瘁严重不符,如果真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找大儿子身上,又怎么会在周砚丢失第二年就有了身孕?

温雅收回思绪,对他们家的事没兴趣,微笑道:“周太太,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不着急。”方茹摁住她的胳膊,微笑道,“都这个点了,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我下午还有面试,要来不及了。”

方茹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小雅,我很喜欢你,更何况你和阿砚生活了那么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们也算得上一家人了。”

温雅没说话,离开的态度很明显。

方茹像是看不出,柔声说,“我也想补偿你,你看你马上毕业了,不然你搬来这里住怎么样?”

温雅愣了愣,她倏地抽回手,笑的牵强,“多谢周太太好意,我已经租好房子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方茹也并不生气,“我也不勉强你,你要是想来随时可以来,但厨房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给我个面子,吃个饭再走,等会我让司机送你去面试。”

看来这顿饭是推脱不掉了,温雅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方茹站起身,邀请她去餐厅,但这时候,外头又进来了一个人。

“大少爷。”

温雅身子一僵,余光朝门口看去,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紧。

方茹也看向周砚,并不意外,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阿砚,你不是去公司了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周砚来到跟前,并未看温雅,先喊了声妈,才回话,“我回来拿东西。”

说完这句话,他才转头看了眼温雅,漆黑的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温雅背脊发麻。

平时他这么看她的时候,通常代表他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

方茹道,“看什么呢,不认识了吗?”

周砚收回视线,挑唇一笑,“当然认识,她怎么会在这?”

“我请来的,阿黎说昨天看见她了,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真的是她,你还不知道吧,她一直在京城,而且大学都快毕业了。”

“是吗?”

周砚嘴角的笑意不变,若仔细看,除了嘴角上扬的弧度,眼睛里并没有笑意。

“是呢,先前我还想,这孩子怪可怜的,想资助她一下,结果到处都没找到她,没想到这么有缘分,还是见面了。”

方茹说罢,又忽然想起什么,“你们应该也很久没见了吧?”

“不算很久,昨天刚见过。”

“好了,不说这些,我们正准备吃饭,既然你回来了,那就一块吧。”方茹手搭上他胳膊,是不让他拒绝的意思了。

周砚点头,算是答应了。

温雅跟他们来到餐厅,在佣人的指示下,坐在了椅子上。

佣人陆陆续续地将菜端上来,温雅有些心不在焉。

不料下一秒,上菜的佣人惊呼一声,温雅还没来及反应,佣人手里的汤盅掉落,连汤带盅尽数掉在了温雅身上。

第8章

尽管温雅已经躲了,滚烫的汤汁还是洒在了她手臂上,火辣辣的灼烧隔着衣袖传来,她捂着手臂,五官痛苦的拧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佣人慌张的道歉。

方茹忽地站起身呵斥道,“你在干什么!”

佣人吓得直哆嗦,哭丧着一个劲儿道歉,“我,我不是故意的,地太滑了,对不起太太......”

“小雅是我请来的贵客,你到底怎么做事的?陈管家,你怎么教的人?”

管家也走过来道歉,“抱歉夫人,她新来的,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一直没说话的周贤开口道,“我看还是先检查下温小姐的伤势吧,她看起来比较严重。”

方茹也像是如梦初醒,招呼道,“陈管家,赶紧把医生喊过来!这件事等会再说。”

温雅现在整条手臂都火辣辣的,伴随着灼烧般的刺痛,疼的她已经无暇去想,这到底是不是意外。

她余光看向斜对面的周砚,他也正在看自己。

冷漠的眼神,仿佛真不认识她一般,漫不经心地看着这场闹剧,只是个路过的看客。

温雅自嘲的扯了下嘴角,黯然垂下眼睑。

曾经她被锅盖烫到,都能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纵使年幼,她心中也明白,哭会得到家人的关爱。

如今,就算整只手断了,也换不来一个怜悯的眼神。

不被爱的人,是没有资格哭的。

医生来的很快,撸起她的袖子,半截手臂到手背,全都一片通红。

“还好袖子比较厚,不算严重。”医生先拿出碘伏给她消毒,随后擦上烫伤膏,“有些地方可能会起水泡,结痂留疤,注意不要碰水。”

医生嘱咐了一大堆,还送了她支烫伤膏。

等医生走后,方茹又来跟温雅道歉,“小雅,真是抱歉,本来想请你吃饭的,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都怪我。”

温雅看了眼周太太,她脸上的愧疚之色不像演的,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就算真的是她做的,又能拿她如何?

昨天与周黎发生争执,今日就请她赴鸿门宴。

有妈疼的孩子真好。

温雅强忍着手臂的疼痛,一张脸煞白,她摇头,“周太太不用自责,本来就是意外,我不会放在心上。”

“你这么懂事,阿姨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方茹直接来到她身边坐下,捧起她的手,真诚地看着温雅,“我必须要补偿你。”

“真的不用,我该去面试了。”

“别去了,你手还受着伤呢,不如我给你找份工作吧?”

温雅还没来得及拒绝,方茹又说,“刚好,照顾阿贤的佣人辞职了,你来照顾他怎么样?”

温雅愣了下。

“你现在找工作,应该也是实习吧?你来照顾阿贤,阿姨给你发工资,也不用太久,等你的手好了,到时候你是想自己去找工作,或者阿姨给你安排一家公司,实习证明我也能给你开,都没关系的。”

她情真意切地看着温雅,虚伪的令人作呕。

周砚站起身离开餐厅,“我先去公司了。”

他没看温雅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餐厅。

方茹想说什么,不过什么也没说,她重新看向温雅。

周贤不合时宜的开口,“妈,我不需要人照顾,你就别为难她了。”

方茹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而是再次问温雅,“小雅,你要是实在不愿意,阿姨也不勉强你。”

温雅很缺钱,但还没到往火坑里跳的地步。

周家这么多人,怎么都轮不到她来照顾,这么明显的圈套,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她抽回手,礼貌开口,“周太太,若是您真过意不去,就赔我点药费吧。”

空气短暂的安静了片刻。

连周贤都不禁多看了温雅一眼。

尴尬了片刻,方茹笑了笑,“这是应该的,你要多少钱?”

“两万。”

方茹也很善解人意,“两万太少了吧,你都伤成这样了,我给你五万吧,你一受伤,怕是要耽误不少事情。”

温雅一怔,有那么瞬间,她以为自己误会周太太了。

“那就多谢周太太了。”

方茹淡笑着,让管家给她赚钱。

温雅拿到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房子。

就在宾馆附近,这里是城中村,房子相对来说便宜。

京城寸土寸金,就连这种偏僻的地方,最便宜都五千起步了。

为了防止爸爸迷路,她租了靠路边的一栋楼,二楼楼梯口的两居室,以最快的速度办理好租赁合同,买了很多吃的东西。

交押金租房房子,买完日常用品,五万块也花的所剩无几。

温清海在陌生的地方很局促,看到周围环境,他眼里满是不安。

温雅带他进屋,跟他嘱咐道,“爸,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没事不要出去乱走,我会隔一段时间给你送东西。”

温清海打量着屋内,手足无措地问她,“雅雅,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温雅却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挤出一个笑,“快了,不是说等我拿了毕业证吗?”

她转身拿了几个袋子,“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等会你自己试试,过来我教你使用厨房的东西。”

厨房这些高科技温清海没用过,温雅教了好多遍才教会他。

还有安全事项,温雅不厌其烦的教他,直到他可以熟练的操作,温雅才总算松了口气。

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

她得回学校了,周砚不让她见爸爸,不知道她做的这些事,周砚知不知道。

这几年,周砚都规定她除了学校和公寓,任何人多的地方都不许去,昨天去商场,就已经犯了禁忌。

想到周砚,便想到今日的事,她心里也开始不安。

她撩起袖子,看了眼手臂,缠裹的纱布边缘,依稀能看到烫红的肌肤。

失神了片刻,她放下袖子,温雅回头看向沙发上孤单的老人,“爸,你自己早点睡觉,我先回学校了。”

温清海也无措的看着她,眼神想让她留下,但理智不让他耽误女儿的学业。

“你走嘛。”他故作轻松的笑笑,“这里可比山里舒服多了。”

温雅咬了咬唇,转身离开租房。

当她走出楼梯,蓦地看见路边的车辆,透过车窗,清楚看到车内的人。

第9章

黑色的衬衣随着夜色深沉,将周砚的身影与车内融为一体,路灯微弱的光线洒在他侧脸,他偏着头,把玩着手腕的表,神色如同夜色清冷。

温雅不安涌上心头,一颗心提起,掌心出了汗。

他都来这里堵她了,温雅只得认命般走过去,站在车外,沉默地看着他。

良久,周砚才抬眼,语气讥讽,“怎么,在等我上去做客?”

温雅怔了怔,忙不迭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坐上去。

她正襟危坐,两人中间空的突兀。

“现在有钱了,翅膀硬了?”周砚也不看她,像是自言自语,打量着窗外的环境。

温雅急忙解释,“没有,我只是想给爸找个住的地方,所以......”

“所以你就同意了?”周砚打断她,音量拔高,吓得温雅一颤。

“我......”

周砚笑了笑,“过来。”

温雅挪动身子朝他靠近,刚靠近,下颚被捏住,她被迫抬起头,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目光。

“给了你多少钱?”

温雅咬了咬唇,不自觉降低音量,小声开口,“五万。”

“五万就把你收买了。”他声音出奇的平静,透着令人心悸的森然,“看来,你真的很缺钱。”

温雅忐忑的盯着他,不安在心底蔓延。

“是不是只要给你钱,你什么都做?”

温雅眼眶一热,望着眼前的男人,颤抖的肩膀透露着她无声的抗议。

她艰难地开口,“为什么?这样对我?”

周砚目光闪了闪,气息陡然变冷,“你说什么?”

温雅压下心头的酸涩,一字一句地说,“你和楚小姐很快就要结婚了,如果她知道我们的事,你不怕她伤心吗?”

周砚倒是有了片刻的迟疑。

温雅眼中染上一丝苦涩,他在意楚思,却又同时做着背叛对方的事。

这就是他曾经所说的神圣的爱情吗?

他如所做的一切,都与曾经说过的话背道而驰。

周砚抬眸看向温雅,似乎想笑,可临了也没笑出来。

“这么说,我应该谢谢你替我着想了?”

他陡然沉下脸,“你是在担心楚思,还是在担心自己?”

温雅下颚吃痛,一滴眼泪滑落,浸湿周砚的指尖。

她抓住周砚的手臂,试图哀求他,“看在十六年的情分上,你就当我死了,当做没有认识过,当做没有我这个人,

你怨恨在山里生活了二十年,我来还,我用余生替我爸妈赎罪,好不好?”

周砚笑了,“是不是你爸出来了,你觉得,我便不能再对他怎样?”

“温雅,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他可以出来,也可以再次进去,只要我想,他可以在里面待到死。”

他声音很轻,轻的只有俩人能够听到,像恋人之间的低语。

可温雅看见了他眼中的执拗与疯狂,他一点点靠近,几乎要贴上她的唇,又在最后一刻停下。

温雅手指收紧,扯到手背烫伤,整条胳膊都在疼。

“他也不年轻了,你猜猜,他还能在里面坚持几年?”

温雅呼吸一滞,男人的话似利刃划过她的心扉,也如同无形的锁链,锁住她的咽喉.

让她想起了从前村口那只狗,被拴在柱子上,日复一日望着自由的方向,直到生命终结。

近在咫尺的距离,四目相对,呼吸彼此交缠。

那只狗挣脱不了锁链,就像她,也摆脱不了周砚。

认命,或者被迫认命。

温雅只觉喉咙发紧,如鲠在喉。

她声音颤抖,“你到底想要什么?”

周砚微微侧头,眼中闪过复杂的光,似乎是恨意,又似她看不懂的矛盾。

终带着疲惫垂下眼睑,慢慢松开掐住她下颚的手。

温雅再次看向他时,周砚已经闭上了眼,又是他单方面的结束话题。

“不准去周家。”

虽然没准备去,她还是问,“为什么?”

“如果你这两只手都不打算要,你可以去试试。”

温雅默然,果然,那碗汤并不是意外。

车内陷入了沉默,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似乎只剩外面的夜风在低声轻语。

被支走的林枫回来,坐在驾驶室,对于后方的诡异气氛视而不见,像个没得感情的机器人,默默地开着车。

车外的风景迅速滑过,周砚的侧脸隐匿在黑暗中,车里一片沉寂。

车子停在熟悉的小区内,周砚一言未发下了车,温雅跟在他身后上楼。

开了灯,温雅局促地站在原地。

周砚转过身,拉起她受伤的那只胳膊,她本能的瑟缩了一下。

周砚抬眸瞥了她一眼,放开了她,“脱了。”

温雅蓦地抬头,他目光沉沉,不容拒绝。

默了默,温雅脱掉外套,又看了他一眼,他依旧盯着她,读懂他的意思,温雅又将打底衫脱了。

十月份天气已经凉了,冷意湛湛,温雅不太自然地护在胸口。

下一刻,周砚拉着她往洗手间走去,温雅在他身后跌跌撞撞。

他不由分说的扯开她手臂的纱布,拧开水龙头,将她的手臂拉到洗手池里冲洗。

水花冲刷在她胳膊上,也不疼,反而冷水减轻了伤口带来的灼烧感。

但周砚却用手指在她胳膊上搓,剧烈的刺痛席卷全身,温雅本能地挣扎起来。

力量悬殊,溅了两人一身的水。

他仿佛要将她的皮搓下来,温雅疼的五官拧在一起,痛苦的声音从口中溢出。

她抓住周砚的胳膊求饶,“疼,别洗了。”

周砚看向她。

温雅可怜巴巴地望着她,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汗,一滴水珠顺着眼角,弯腰滑向脖颈,与锁骨上的水渍汇合,最后洇入胸前消失不见。

温雅看起来瘦,该长的地方一点没有少长,随着她胸口起伏,若隐若现的风光尽数落入周砚眼中。

周砚有瞬间的恍惚。

恍然间,他想起温雅十八岁的时候,还分不清前胸后背。

察觉到他的目光,温雅慌乱的用手去挡。

好在周砚也没有继续洗,拿了毛巾丢给她,“自己擦。”

温雅抱住毛巾,抬头看去,他已经走了出去。

她三下五除二把水擦干净,收了条浴巾裹着走出去。

周砚在柜子里拿出药箱,在里面翻找出一支药膏。

温雅看不懂他要干什么。

还没开口,周砚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看了眼,将药膏丢给温雅,顺手接听电话。

第10章

温雅拿起药膏自己涂。

“怎么了?”

温雅余光瞄了眼男人,灯光下的俊脸,褪去了刚才的冷漠,换上了一副柔和。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温雅才能窥探到那抹熟悉的温柔。

或许他不是变了,只是他的温柔不再给她罢了。

她成了他生命里不重要的路人甲,谁又会把感情浪费在配角身上?

“伤哪了?”

“我等下过去。”

听着他和电话里的人对话,温雅头埋得更低了,机械的擦拭着烫伤药。

周砚去房间换了身衣服,出来时没再看温雅,头也不回的走了。

听到关门声,温雅才抬起头,看向他消失的方向。

温雅蜷缩在沙发上,这种狭窄的地方,能让她获得安全感。

半夜手臂灼烧刺痛,脑袋也昏昏沉沉,迷迷糊糊间,她做了很多凌乱的梦。

梦见回到了过去,他们的家还在,冬天一家人围坐在火炉前,哥哥给她讲课。

他在学校学过的知识,都会回来教温雅一遍,十几里的路,他每天都会坚持走路回来。

太晚了,两人就在一个被窝里,他搂着她,温雅捧着书本,每次都会在他怀里睡去。

无论梦境与现实,美好总是转瞬即逝,噩梦却如影随形。

三年的封闭学校,被关在厕所里,同学的欺辱,撕坏的课本,扯破的衣服,身上永远洗不干净的墨水,被剪掉的头发,和课桌里不堪入目的字条。

逃不出去的牢笼,孑然一身的绝望。

美好都是假的,这些才是真的。

被梦魇缠住,蜷缩在沙发上的身影止不住颤抖,满头大汗,脸颊呈现出不正常的绯红。

周砚来到路口,楚思正坐在路边,她身旁停着一辆车。

见到周砚从车上下来,她欣喜地站起身,“阿砚,你来了!”

“怎么回事?”

楚思叹了口气,像是受了委屈似的,将脸贴在周砚胸膛,闷闷道,“别提了,被一辆车大灯晃了下,我不小心撞到护栏上了。”

周砚拍了拍她肩膀,“没受伤吧?”

“没有,就是手好像扭了下。”楚思仰起头,“你怎么现在才才来?”

周砚无视了她的问题,将她从身上扒开,“我先送你回去,车子我叫人来处理。”

楚思撒娇,“我走不了。”

她张开手,意思很明显。

周砚将她抱起,放在副驾驶上,还贴心地替她系好安全带。

楚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嘴角带着幸福的笑意。

等周砚上车,楚思支着头,痴痴地盯着他,“上学那会,我就特别喜欢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喜欢我的男生那么多,就你对我爱搭不理,还骗我说有喜欢的人了,现在我明白了,你当时是不是因为自卑?”

周砚不答。

他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我来看看地,那块地之前是学校,现在学校倒闭要拆了,我爸想把那块地拍下来建个酒店。”

周砚从后视镜看了眼,后面一片漆黑荒芜,正是温雅之前待过三年的学校,“那所学校升学率很高,怎么会倒闭?”

“据说管的太严,不少学生受不了压力自杀,还爆出老师侵犯学生的事,被家长举报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去年就倒闭了。”

楚思自顾自的说,“这地方我觉得有点偏僻了,建酒店能行吗?我觉得还不如建个度假村更合适,有山有水的,风景也不错......”

她说了一堆,转头看周砚,他却在走神。

“阿砚。”

周砚回过神,“怎么了?”

“算了,没事。”

——

翌日。

烧了一晚上的温雅,浑浑噩噩被一通电话吵醒。

她摸到手机,闭着眼接通了电话,一开口嗓子又干又疼,十分沙哑。

“温雅小姐您好,这里是天夏传媒,我们收到您的投来的简历,请问下午两点方便过来面试吗?”

温雅倏地睁开眼,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来,一阵天旋地转。

撑着沙发缓了缓,稳住身子才开口,“可以的,还请把地址发我一下。”

“好的,地址稍后发到您的邮箱,请注意查收。”

挂了电话,温雅又无力地躺回沙发。

抬手摸了摸额头,还是烫的厉害,感觉全世界都在旋转,连鼻孔里呼出的气息也是热的。

半小时后,她强撑着爬起来,找到退烧药吃了几粒,又用了退烧贴,才没有晕的那么厉害。

去面试的路上,公交车晃来晃去,整个人浑浑噩噩。

她摸了摸额头,又烧起来了。

实习的事不能再耽误,她中途下车去药店买了退烧药,至少要坚持到面试结束。

这是家新媒体公司,不是很大,面试的人不止她一个。

她旁边还有一男一女,看起来都是大学生。

男生和旁边的女生说话,对方不怎么搭理他,他又凑过来和温雅说话。

“你应聘什么职位?”

温雅看了他一眼,“内容编辑,你呢?”

“我啊?”男生笑着拿起胸前挂的相机,“我摄影师,这家公司挺厉害的,才两年,每年都在扩招,从最开始五个人,到现在三十多个人了。”

温雅听他说话,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是在催眠。

男生察觉到她脸色不对,“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这么差。”

“很差吗?”温雅摸了摸脸颊,担心的却是等会儿面试。

里头面试的人出来了,下一个是另外的女生。

温雅犹豫了下,应该还有时间,她站起身道,“我去下洗手间。”

“你去吧,下个人是我,还有好一会儿呢。”

温雅往外走,走了没两步,眼前天旋地转,她急忙扶着墙才避免倒下。

男生见状跑过来,一脸的关切,“你要不去医院吧,我看你这状态去面试也很难过啊。”

“没事,我去洗把脸就好了。”温雅勉强一笑,撑着身子往外走。

男生迟疑,还想劝劝她,但人已经走了。

他看了看后面的办公室,又看了看前面摇摇晃晃的温雅,无奈的摇头叹息。

温雅走出办公室,头晕的厉害,呼吸困难。

还没到洗手间,还是顶不住席卷而来的眩晕,眼前一黑,直直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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