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这年，我终于攒够了留学的钱去追梦。
却被爸妈赶出家门。
她们骂我太自私，还没给弟弟买房就想“跑路”。
我决心反击，却意外失足落水。
救我的人说，该死的不是我们。
河水冰冷刺骨，犹如万剑穿身。
让我的脑袋更加无比清醒。
该死！
明明上一秒，我还无恙地站在岸边紧盯着这黑夜与黑河。
正咬牙切齿地在策划着今后如何反击我的亲爹娘。
都怪那条大鱼突然蹦出水面惹我好奇。
头往前伸想看得仔细，却突然脚一滑掉了下去。
还好从小在海边风浪里扎猛子练出来了水性。
因为还沉浸在刚刚的愤怒中，索性先不挣扎了。
任由冬衣浸满水拖着我往下沉，就当祭奠自己过去的这三十年。
让刺骨寒来的更猛烈些吧！
突然，我感到有一只大手抓住了我。
一睁眼，是一位女子。
鼻梁高挺，嘴似桃心，目若朗星，带着两把剑眉。
一只手向上扑棱着，看这意思是想拉着我往上走。
一时恍惚，才5分钟，我这是到了极乐世界啦？
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却发现她开始眉头紧锁，呈现小八字状。
还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嘴里开始吐泡。
身体开始下沉。
手仍然紧紧抓着我。
我去，你不会水，还跳下来救人啊...
多年的锻炼，让我的发达四肢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把她从水里拖上来，做了简单的口腔和鼻腔处理。
她努力睁开眼睛说了一句：「该死的不是我们」。
「莫名其妙哎你！不会水还逞强救人！」
「这要不是我隐藏实力...」
她闭上眼睛枕着我的手好像睡着了的小孩。
脸上没有妆，浑身浑脸都湿漉漉的，正好突出了她立体的五官。
看着她的样子有点似曾相识，但印象又不多。
110和120很快赶过来了，姓甚名谁皆不知，只能交给专业人士了。
正好口袋里有刚收的压岁钱现金，都放在了她身下。
在水里还没发现，她的腿是真长，目测得有120。
大过年的，就当我做好事不留名吧。
车开走了，我回头看到了街上的灯火通明。
看到了烟花鞭炮四处齐鸣，家家张灯结彩喜气盈盈。
是啊，今天是年三十。
半个小时前，我还在家里享受其乐融融的除夕之夜。
爸爸和弟弟放鞭炮迎财神，我和妈妈煮饺子。
饺子下锅后正好可以到窗户边看到爷俩放的烟花。
赶春晚开始前10分钟，一家四口落座。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接下来是爸爸主持发红包，一家人分享一年的喜悦和成长。
按老家说法，过了年就是过了一岁。
今年正好是我的三十岁，三十而立。
爸爸给我准备了一个丰厚的大包，压岁嘛，反正我离家那天也会还给他。
「我今年雅思考了7.5」
我接到红包后满怀骄傲地说出了这个好消息。
看到的却是三张惊讶又有点严肃的脸。
「你要出国？」
「国外多不安全呀，枪击事件那么多，还歧视华人。」
「你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啊」
「你要是想读研，读国内的不行吗？我看新闻说去年考研报名四百多万人，这要是不好哪能有那么多人去考」
「姐，你不能出国，我离不开你。」
看到她们三嘴八舌，担心的样子，我亲情脑上头。
我以为爸妈舍不得我远离家门，担心我在外受苦。
眼泪都涌到边框了，感动之余也产生了犹豫。
我轻声说道：「这只是初步想法，还没决定呢。」
没等我说第二句，爸爸就已经变了脸。
那个笑盈盈的一脸慈祥的小老头变成了一个瞪着眼红着脸的大魔头。
「我劝你想都不要想，你这是要断了你弟的财路！」
他情绪失控，由于太用力，头发都跟着抖动起来。
财路路路路。
像回音一样，我脑袋里迅速地循环地播放着这两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我追求自己的梦想变成断了弟弟的财路？
爸妈误会了？
我得解释清楚，「是我，自己，攒够了我自己的学费。」
不需要他们出钱。
还没来得及开口，爸爸又开始拍桌子制造回音。
「你只供你弟读完大学，还没买房买车呢！」
「我们供你上大学不就是为了让你能帮衬你弟？」
「你倒好，宋风，你个白眼狼，翅膀硬了，想直接溜到国外了？我们坚决不同意！」
我愣住了。
我不敢相信这是口口声声叫了我三十年贴心小棉袄的男人说出来的话。
但是从妈妈和弟弟的脸上，我懂了。
她们才是一家人，始终站在一起。
我有理由难过吗？我不哭，我要冷笑。
毕竟是过年，列祖列宗都在家吃席呢。
妈妈为了缓和气氛，拉着我的手说
「宝儿啊，你弟这刚毕业，还需要你的帮助。」
一瞬间，妈妈把所有曾经美好的家庭画面都灌到了我的脑海里。
「我们宝儿从小就是爸妈的骄傲，上大学都不用家里钱。」
「我们宝儿供弟弟上大学，手机电脑衣服鞋袜都是她给弟弟置办。」
「我姐最疼我，无论我开口要什么我姐都会满足我，是吧老姐？」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我还是宝儿吗。
我是谁的宝儿？
谁是真的宝儿？
宝儿又名财路？
看着爸爸愤怒的样子，在妈妈的一声声宝儿中，我想起来。
有一次，我抱着小弟在炕上跑来跑去，却不小心被醉酒老爸绊倒。
弟弟被我扔了出去，当场就没了呼吸。
我看到爸爸眼里闪现的杀气，和今天别无二分。
在妈妈的抢救下弟弟活了过来，我也逃过一劫。
从那之后，不用爸妈说，我已经把弟弟当做宝贝。
大学里发的第一笔奖学金就给弟弟买了智能手机。
后来加上我勤工俭学，就不再向家里要钱，爸妈也就真的不再给了。
为了省钱，我每年只回家一次，硬座。
大学四年，我见证了乌市到青市的火车从53小时提速到46小时。
毕业那年我想继续读研，但妈妈腿受伤，弟弟马上读高中，爸爸希望我尽快工作。
所以虽然过了线但我还是放弃了，回到离家更近的北京工作。
从此弟弟的学费，家里的电器换新，都成了我的责任。
因为我是三好女儿，三好姐姐。
而这一切，在今天之前，我丝毫没觉得有问题。
妈妈的这句宝儿，显得我更是极为可笑。
三十年来，我收到的所有夸赞和喜欢，都只是为了让我心甘情愿做扶弟魔。
我——只是她们儿子的一条财路！
我拿起红酒瓶扔在了那幅写着“一女一子是个好”的全家福上。
红红火火过大年。
列祖列宗在上，都看看这个家庭的真实面目吧。
父不慈，女不孝，母不爱，弟白痴！
我今天才知道，这个“好”字的意思是，有女，子更好。
泪水像泄了闸的洪水一样从眼睛里冲出来。
我又哭又笑地得到了爸爸的一个巴掌。
「滚。」
清脆，响亮。
这个家再也不是我的浪浪山了。
车水马龙，衣服还在滴水。
风唯独吹乱了我的心，生出无限寒意。
突然一声笛鸣，把我惊醒。
「你瞎了！」
抬头看到开车的是个年轻男子，副驾的小女孩穿得像个小公主，正抱着狗狗吃惊地看着我。
不知道她是不是也会有一个弟弟呢?
我冷笑一声，「是啊，我瞎了三十年。」
三十年来，我一直自信地活在父母为我编制的信念牢笼中。
「深井冰」
是啊，病该醒了。
唯有赚钱，是我辈之王道！
回京的高铁上人并不多，看着窗外飞逝的房屋土地，记忆也飞速滚动。
眼前突然闪现了她的那句话和她的沾了水的长睫毛和她小鹿一样的眼睛。
怎么回事？好像有点脸红心跳。
这位长腿御姐怎么那么熟悉呢？到底还在哪里见过？还会再见吗？
恋爱脑上头了。
爱情，它就要来了？
「呸，白日做梦」
偶遇白马公主这种事在我这不太可能发生。
何况连最亲最爱的爸爸妈妈都能背叛自己，还有什么值得相信的呢？
除了实验室试管工以外，我的副业——自媒体主理人。
有一个关键大客户的合作进入了最后提案阶段。
如果能顺利签约，收入比我主业1年的工资还略高点。
实现自由职业就是指日可待。
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客户办公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