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画家:画葬
人们都说我是天才画家
年纪轻轻,我的画就能在千万大神云集的竞拍
中拍出亿万高价
尤其是那绮丽的色彩,是其他画家的画中不曾
拥有的。
只有我自己知道
那颜色当然好看
那可是,我用家人的骨头做出来的,独一无二
的颜色。
“裴先生,网上有传闻说在您老家院子的树底下发现了几具尸体,是真的吗?”
“据说那尸体是您的家人,对此您有什么看法吗?”
“有人发表言论说是您杀了您的家人,对此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裴先生……”
我不知道是那里来的舆论,此前我从未注意过。否则,我不会允许这种记者闯进我完美的画作拍售会。
“……”
警察来了。
他们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看着他们用肮脏愚蠢的手触碰着我最高贵的艺术。
我的悲愤来自于这帮丝毫没有艺术天赋的家伙对它的不尊重。
我被带上了警车,被迫和艺术分开。
中专三年,我接触到了丙烯画。
我爱上了它。
我沉浸其中,我热爱我的每一个作品。
但他们不欣赏。
那群只把商业作为首要的虚伪的画家根本就不懂艺术,我可怜他们,他们在艺术家的皮囊下弱小可怜的像个小丑。
我第一次遇见老疯子是在天桥上。一个真正的疯子。
他衣衫褴褛的坐在地上,面前摆着这个用枯树枝支撑起的画架,他嘴里叼着一杆偏头画笔,笔尖上摇摇欲坠的深红色颜料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犹如红珍珠一般闪耀。
围观的人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可思议中透露着崇拜。
我挤进那群人前面,我看到了。
那只似树皮般粗糙的手指下,笔尖慢慢呈现出了一只红玫瑰,花瓣红的发黑,几近枯萎,细看却又像是依然绽放的艳瑰。
我看了半晌。那只玫瑰活了一样,我仿佛看见了它绽放的全过程。
凭他的手法,放在商业圈简直就是秒杀一众小丑。
我知道他不愿,否则他肯定不止是现在这副破衣烂衫的模样。
那一刻,我看到了艺术。真正的艺术。
晚上,我躺在床上夜不能寐。
那朵玫瑰像是够了我的魂儿似的,脑海里全是它的影子。
我还是没忍住去找了老疯子。
我想跟他学画。
我朝他磕了三个头算是成了他的徒弟。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再见他,哪怕我整日守在天桥上。
再次见他,是在一个破桥洞里。
他背对着我蹲在墙根底下,身旁摆放着他绘画的工具,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似乎能听见像是猫叫的声音,很微弱,我不敢确定。
“师傅?师师傅?”
我试探着朝他慢慢靠近。
“啊!”
我吓得喊出了声。
不难想象出我刷白的脸上一对瞪的像铜铃一般的诧异的眼睛。
他在杀人。
一个足月大的婴孩。
他捏着男婴的脖子,用美工刀慢慢划开婴儿侧边脖子的一层皮肤,一层一层的划开,下面放着他的调色碗,不浪费任何一滴鲜血。
我听着婴儿的声音逐渐变弱,一直到没了一丁点动静……
他很认真,尽管我发出了很大的声音他都没有发现我。
我想跑,但我腿下想灌了铅似的根本迈不动。
我杵在原地发愣,目睹了他调色的全过程。
我终于明白他的颜色为什么这么特别,合着是用人血调的。
我到底是拜了什么东西为师!
他转身拿画板时发现了我,我心里一颤,我不会成为他下一个调色原料吧!
他起身了,端着那个刚调完色的碗靠近我,说:“你不是想跟我学画吗?来,试试!”
他在朝我笑……
我拼命摇头,转身想跑,脚下一软爬在了地上,地上的碎石头硌到了我的肚子,搞得我浑身充血半天喘不来气。
等我缓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蹲在我面前了,依旧小心翼翼的端着那个碗。
“你在害怕?”
“……你,你杀人了……”
他低头笑了一下,说:“你可以去报警,又不是没在监狱待过!”
他不再搭理我,起身继续他的创作。
他说:“你知道什么是艺术吗?想做艺术,总要做出些‘牺牲‘的,要么你,要么我,要么他。”
“……”
“你知道我是怎么进的监狱吗?二十年前,我从美术学院毕业,我很认真的对待我每一幅画作,他们都是我的孩子。但是我的老师给我的评价时,每一幅作品,听好了是每一幅作品,都没有灵魂。他说那不能称之为画作,只能说是上了颜料的纸,我弄脏了它,却实现不了它的价值。你能明白这句话吗?”
他说进了我的心坎里,我立马联想到了我向一些出版社或者美术艺术馆投去的画稿。
那群人将我辛苦的创作蹂躏成纸团毫不客气的丢进垃圾桶,像赶走乌鸦一般将我轰出来。
他背对着我作画,我只能看见那只时不时沾一下颜料的笔尖。
他继续说:“我把自己关进屋里,没日没夜的创作,为了给它注入灵魂,我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用,它依旧很平淡。直到,我的身体撑不住了,鼻子给了信号,我的鼻血滴到了我刚画完的画上。我当时害怕极了,我的鼻血弄脏了我的孩子,我赶紧拿袖子去擦,越擦越脏,我急坏了,就在我四处翻找美工刀时,无意间一抬头,被弄脏的那一处,似乎有了灵魂。”
他说到这儿,竟端起了那碗颜料。
我在他侧着的脸上看到了激动,他说:“我找到了灵魂,不是我的画出了问题,它只是躯壳,它是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让它活过来的生命。我将鼻血全部涂到了画上,它瞬间漂亮极了,但是!”
他突然转过身来,我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但我没跑,我想知道后续。
“我的鼻血不够!我用美工刀割破了胳膊也要完成这幅具有灵魂的画作。我带着它去找了我的老师,我终于看见了他像欣赏别人一样欣赏我的作品时的眼神,他还有点不可思议。他留下了我的作品,他说他要向他的学生们炫耀,他问我是怎么画出来的,我告诉了他。可他,却盗窃了我绘画的方法,甚至将我的画作据为己有,他以他的名义卖了我的画,三十万!区区三十万他卖了自己的良心,跪在了商业的脚底下!于是我杀了他,为了代他向艺术道歉,我把他制成了我绘画的颜料。”
我很好奇他是怎么出来的,依法来看杀人情节严重者要判无期徒刑或者死刑的,但我没敢问。他现在双眼布满了血丝,狰狞的脸上写满了怒气,我生怕成为他的下一个。
他讲述完他的经历只是回去继续完成他的作品,他放过了我。
“他说那不能称之为画作,只能说是上了颜料的纸,我弄脏了它,却实现不了它的价值。”
回去之后,我盯着满屋子的画,这句话不断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我开始思考,我是不是低配版的他。
他是高材生,我是中专生。
有个可怕的念头一直盘旋在我的头顶。
是不是只要侵染鲜血它们就会有灵魂、有生命、有价值。
我盯上了院子里来回啄着玉米粒的老母鸡……
夜里,趁着我爸妈睡熟了,我背着画板溜进了厨房,拿了把我爸杀鱼用的刀,从鸡笼里抓住了老母鸡悄悄出了家门。
我老家是在邢台的一个村子里,村里有很多老房子都空着,因为主人大多都是一些老人,去世后子女都不会住在这里。
我进了提前找好的那间最隐蔽也是最破的土坯房子里。
我将画板支好,从包里拿出了那把磨得发亮的刀,此时老母鸡还没有意识到它得到处境。
我根本下不了手。我第一次对着一只鸡发汗,还是紧张的汗。
“裴叙,你可以的!为了艺术!只是为了艺术!”
看到这里可能会觉得我可笑,那是你们不懂一个即将成为艺术家的人,是真的可以做出些“牺牲”的。
最后,我还是下手了。
我失手了。
鸡,受了惊,跑了。
白折腾一场,我还要费力去找它,我只有它一个实验品啊!
等我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
鸡还是没找到,我只能先躲回房间里,想着怎么说鸡丢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敲门声吵醒了,打开窗帘我就看见老疯子提着我那只鸡跟我爸在院子里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