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围城时,我家捡了个流浪儿。
爹娘将她养大,好吃好喝从不苛刻。
可叛军被灭,她恢复了公主身份时。
第一个血洗了我家满门。
只因要掩盖公主流落民间的谣言。
五年后,我成了皇帝的宠妃。
与她做对,坏她名声,杀她报仇。
便是我最爱之事!
睁眼后,我重生在一女子的躯体上。
我下意识摸了摸后颈。
奇怪,我的头竟还稳稳在项上。
对面的镜子里,正照映出一张陌生的脸。
这是何地?我为何会在这里?
这时,一个丫鬟怯怯道:「小姐,您在花阴散步时跌跤了,好久才醒呢。」
花阴?跌跤?
此刻的我,不应该在阴曹地府里吗?
身首分离,狼狈地向阎王爷诉说这无尽冤屈。
十年前,叛军大乱,十万大军涌入都城,几乎把朝廷推翻。
硝烟四起,生灵涂炭,无数北民南迁,其中便有我们容氏一家。
一日在流浪途中,我们忽然见到一和我年纪相仿的小女孩。
她面黄肌瘦,饿得寸步难行,盯着娘手里的窝窝头露出向往之色。
娘动了恻隐之心,将窝窝头一分为三,我和哥哥一人一份,剩下一份,给了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
问她来自哪里,她支支吾吾,一脸迷惘。爹说,就让这孩子和我们一起走吧。
世道虽乱,可茫茫天地间,岂能容不下一个小姑娘?
就这样,爹给她赐名竹儿,愿她如松竹般坚定高洁。
可万没想到,我们的善心,引来的却是一片狼心狗肺。
十年来,竹儿和我一同习字长大,共享同一片亲情。
十年后,叛军彻底覆灭,皇上四处寻女,不惜一切也要找回他的云柔公主。
认亲第二日,她便将我们一家四口齐齐捆至菜市口,拔剑高呼:
「本公主今日已彻底认亲归朝。
若再有流言蜚语,妄称公主仍在民间,下场就是这样!」
「啪」,她手起刀落,砍断了娘的脖子,娘的头骨碌碌滚下台阶,我看见她的双眼至死未瞑。
「九娘!」「娘亲!」我们的哭声此起彼伏。
「公主,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行此等不仁不义之事!」爹悲愤交加,跪在地上仰天怒斥。
公主却一回身,手起刀落,将爹的头也斩下:
「质问公主者,同罪。」
我怒目而视,她却轻轻走来,你扼住了我的下颚:
「怒视本公主者,一样同罪。」
我只感到脖颈一阵剧痛,醒来便已在陌生女子身上。
我喃喃道:「容家,容家人怎样了?」
「小姐说的可是云县容家?今日公主要在菜市口立威,容家四人已全部灭口。」
我仿佛听见心碎之声,正欲起身,却见宫里来人请我。
原来,这个林氏小姐,竟要做宫中秀女。
我心乱如麻,却也过关斩将,凭着爹教的艺能和林小姐的美貌直闯最终关,来到殿前。
殿上,坐着正是皇上和他的云柔公主。
公主高挺下巴,依旧是鼻孔看人,高傲得和昔日竹儿判若两人。
一丝杀意闪过我的脑海。
偏在此时,我却在人群中瞄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哥哥?
他没有死?
此刻的哥哥,正使着他擅长的暗器,混在太监中意欲行刺。
他的暗器极度微小,唯有我能看穿。
不可!容家只剩他一人,岂能让他为此送命?
我飞扑而上,挡在二人面前,刹那间便被哥哥的暗器刺中胸口。
满朝哗然,惊得四处寻喊刺客,皇上却紧抱住我,愁容满面:
「快!快宣太医前来!」
五年后,我已成为皇帝的宠妃,日日伴君左右。赐名兰妃。
「兰」字由我亲自挑选,定名时,公主脸色一变。
只因我在容家的名字,就叫兰儿。
爹说,梅兰竹菊,竹儿要坚韧不拔,兰儿也要高洁傲岸。
此生,我定将承袭遗志。
只是,这株兰花上,怕是要沾一些仇人的血了。爹不会怪我的吧。
赐名当日,公主连闯寝宫,要求皇帝撤回:
「不好!不好!父皇,这名字不吉利!」
「怎生不吉利?」我抢白在先,「堂堂公主,连梅兰竹菊典故都不知,不觉丢人现眼?」
皇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公主却仍摇头喊道:「我曾梦见有高人指点,兰花与我相冲。
若用此名,孩儿命不久矣。愿父皇三思!」
皇上看向我,沉默不语,我却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公主跟前:
「公主,你若实在憎恶这个兰字,我也可换一字。
只是,我这人偏爱梅兰竹菊。
梅字古人已有使用,菊字不好听。
那不如就叫,竹妃如何?」
「不!不!」公主又惊慌失措,吓得在地上爬。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究竟要怎样?」皇上龙颜大怒,拍案而起,
「朕为爱妃取名,你跑来指手画脚,成何体统?
朕定了!就兰妃!再多言者,掌嘴!」
「皇上息怒。」我急忙上前扶住皇上,一路送他回宫,留下气急败坏的公主还跪在地上咬牙切齿。
公主前脚刚走,下一秒,一个黑衣人便闪进了后花园。
我知道,这是我哥哥来找我了。
他身手矫捷,神出鬼没,见到我,便逼问我究竟是何人。
无奈之下,我只得告诉了他发生的一切。
他难以置信,但面对我的记忆证词却又不得不信了重生。
随后他说,他也是在幻术协助下才得以脱身。
此后便颠沛流离,藏匿在宫外一带,日日寻找下手之机。
我赶紧止住他:「不,你什么都不要做。
我已经制定好复仇计划了。
我的计划,比你的更狠,更周全。」
随后,在他惊讶的目光里,我嘱咐他最后一句:
「若非紧急,你我都不要联系。
有需要时,我自会联系你。」
此后,我依照计划,继续有条不紊地刺激着她。
我故意在她生日当天,赠送她一幅松柏图。
公主看后,捂着心口抽搐不已,当即喊着要拉我去斩,将皇上气个半死。
只因那幅图,是我爹生前摆放在书房上的挂画,我凭着记忆临摹下来而已。
在太后生日那天,我们同进寺庙礼佛。我又有意让她看见爹的旧友僧人,结果她直接从莲花垫上滚落。
这回皇上的脸色更加难看,还是皇后出面打圆场,才化解了尴尬。
在中秋当日,我又在庭上跳起了水袖舞。那是娘最拿手的舞蹈,常常在我们面前翩翩起舞。
一曲舞罢,满朝文武皆鼓掌喝彩,唯有公主在座上大喊大叫:
「拉下去!拉下去!斩了!」
「公主,你胡说什么?」这一次,连皇后都看不下去了。
公主自然无法说出真相,只得嚷嚷:
「这是奸人之舞,拉出去!」
「皇上,这是奴家自幼习得的,怎会是奸人之舞?」我泪光闪闪。
皇上再度拍案:
「够了!堂堂公主,满口胡言乱语,贻笑于人,朕颜面何在?
拖出去禁闭!在使臣宴会前,学不成礼仪,不准出来!」
此举正中下怀。
我就要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失态,从而给所有人一个公主不知礼数、疯疯癫癫的印象。
刚好,我也趁此机会向皇上申请,教公主礼仪。
当我又一次出现在公主面前时,她崩溃了:
「你究竟是何人?」她阴冷地瞪着我,目光如五年前送我上路时那般寒彻骨。
「我是兰妃,公主说话,可要注意体统。」我举起杯,轻轻啜饮了一口,
「不可没大没小,目无尊长。」
「放肆!」她一拍桌子,恨恨道:
「若是被我查到你和容家有关,我……」
我微微一笑:
「我是不是容家的,对你来说,还重要吗?
现在要紧的,难道不是你学习礼仪吗?
学不成礼仪,你可要一辈子幽禁于此。
到时,我也给皇上生孩子,他还会顾及你这个粗鲁公主?」
她瞪大眼睛,随后又蔫头耷脑下来。
教她习礼的过程,我又一次把她的精神逼到崩溃。
我拿起书卷,模仿着爹生前教书的动作,有模有样地念着。
公主却又像见鬼了似的,喊得惊天动地。
「兰妹妹。」忽然珠帘一动,一阵香风袭来,我抬头一看,竟是皇后来了。
她瞥了一眼满地的书,眼里闪过一丝轻蔑:
「什么礼仪课教成这般狼狈?又不是体能训练。」
我不紧不慢地迎了上去:
「娘娘,妹妹只是将最普通的礼仪书卷念与公主。
不知为何,公主就这般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