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为了救初恋的女儿,让我捐肾。
他说,只要捐了,就会爱我。
可我在死亡尽头拨打他的电话时,他和初恋的女儿在游乐园其乐融融。
后来,我的尸体在房间内腐烂发臭。
男人却红着眼,声音发颤:
「悦悦,爸爸不能没有你。」
我的爸爸不喜欢我。
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他没有陪我吃过一顿饭,没有过一次生日。
别人躺在爸爸怀里睡觉时,我独自一人在漆黑的小卧室里哭泣,紧紧地抱着玩偶。
爸爸工作忙,是上市总裁,是很大很大的老板,很厉害。
同学安慰我说这很正常,他的爸爸妈妈也是这样。
他的爸爸妈妈会请善良和善的阿姨照顾他,做好吃的饭菜,每天晚上哄他睡觉。
可是我不一样。
幼儿园时我就是托管班的一员,上了小学以后都是寄宿在学校。
我和爸爸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他也没有请那样体贴温暖的阿姨照顾我。
年龄逐渐增长,认知也逐渐增加。
我隐约意识到爸爸不喜欢我,他不爱我。
十几年来,始终如此。
可就在刚才,一个机会出现在眼前。
爸爸和初恋的女儿患上了尿毒症,需要肾源。
肾源并不好得,于是爸爸给所有有血缘的亲属都安排了检查,结果无一匹配。
最后只剩下一个我。
大概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我匹配上了。
拿到报告的一刹那,男人的双眸中迸发出难以言喻的光彩。
他看向我,沉声道:
「许悦,只要你愿意捐,我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一瞬间,我的大脑闪过无数画面。
柜台里精致的项链,豪华的礼裙,耀眼的跑车,甚至是那个眉目清秀的他。
可无数纷杂的念头散去,思绪的尽头只剩下最后两个字——爸爸。
我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和我有七分相似的男人:
「爸爸。」
「我要你爱我。」
幼稚十足的话。
下意识地说完,我才终于意识,原来我对这份缺失的父爱的渴求,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男人闻言一怔,神色中有一丝意外,但还是点头:
「好,只要你肯捐。」
「我是你亲生爸爸,自然会爱你。」
我的爸爸叫许景辉。
年少时他还是许氏集团的大少爷。
大学时他认识了初恋苏惜雪,二人一见钟情,很快热恋,上演了一系列虐恋情深的戏码,为当时的学校添加了不少八卦。
可许景辉这样高调的身份,婚姻又如何能自由。
加上苏惜雪家中一穷二白,二人便更无可能。
许景辉与他爸妈争了三年,最终退步,同意联姻。
联姻对象我妈宋清,是个千娇万宠长大的千金小姐。
她虽然不喜欢联姻,却也没有反对,后来更是爱上了许景辉,为他洗手作羹汤,当一个贤惠的好妻子。
二人的婚姻一直相敬如宾,是联姻界的典范。
直到我妈生我的那天。
从羊水破了,到开始阵痛,许景辉都没有出现,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直到进手术室前一秒,男人的电话才姗姗来迟。
他说,抱歉,苏惜雪回来了。
最后我妈难产死在了手术台上。
宋家得知后大怒,一气之下大手一挥,终止了与许氏集团的合作,并从中作梗,造成了许氏集团惨烈的损失。
当时正逢许景辉爸妈去世,他刚接手集团,手段稚嫩,正是最危险的时候。
宋家的狠辣手段,让他损失惨重,被董事会的人怒骂,整个人都焦头烂额。
从前他在外的形象从来都是天之骄子,聪慧过人,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就变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
为此他恨透了我妈。
他说我妈就是故意的,死在手术台让他难堪。
这大概是我的爸爸不爱我的开端。
手术前。
病房里我望着隔壁床上的少女。
她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苍白,消瘦的脸颊与身躯,仿佛一片风就可以吹倒她。
我记得她有一个十分好听的名字——许愿棠。
许景辉和苏惜雪的初见在一颗海棠树下。
所以连他们女儿的名字充满了爱意。
男人和女人都围在她的旁边,满脸的担忧。
少女不安道:
「爸爸妈妈,我怕。」
苏惜雪哭成了泪人,将女儿抱进怀里。
「愿棠不怕,就当睡一觉,睡一觉醒来就一切都好了。」
许景辉神色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柔和与关心,他俯身也抱住了少女。
「愿棠乖,等你好了,爸爸就带你去迪士尼玩。」
我定定地看着这一幕,眼睛一眨不眨。
难以言喻的酸涩从涌起,哽在喉间,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为什么呢?
明明我们都是爸爸的女儿。
我好想说,我也好害怕。
要将一颗器官从身体取出来,我好害怕呀爸爸。
你能不能也抱抱我?
只要你抱抱我,我就不害怕了,真的。
但我说不出口。
不被爱的人没有资格。
但是没关系,只要等手术结束,爸爸就会爱我了。
我不断地这样安慰自己。
很快,手术结束。
麻醉醒来,迟来的疼痛终于缓缓爬上全身,像是几把刀捅进身体里搅动。
我终于忍不住,眼角沁出泪。
「爸爸……爸爸……」
我无意识地叫道,直到再次晕过去。
半个小时后再睁眼,男人宽厚的背影出现在病房里。
听见动静,许景辉转过身。
他面上有一丝犹豫,最终还是软了眉眼,凑近了病床:
「怎么样?疼不疼?」
我能感觉到自己立即上扬的嘴角,心跳加速,好似整个世界在此时都明亮起来。
我委屈地小声唤道:
「爸爸,疼。」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悦悦好疼……」
我控制不住,一声又一声的爸爸,仿佛要将那缺失数年的父爱全部叫回来。
住院半个月里,我感受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爸爸每天都会来看我,并带上一碗热乎乎的鸡汤。
虽然他每次只是将汤放下就走,但我仍然很满足,很珍惜。
半个月后出院。
我坚持以前的习惯,每天给爸爸发消息。
这次,他偶尔会回复两条,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了无音讯。
我终于感觉自己的的确确地活着。
网上说,被爱会疯狂长出血肉的,那么我也会的吧。
我将之前确诊的抑郁症诊断报告锁进抽屉里,从未觉得窗外的阳光如此明媚。
后天,是我的十七岁生日。
我小心翼翼地发短信:
「爸爸,后天是我的生日,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吃饭?」
几小时后,短信里终于收到一个「好」字。
我立即雀跃起来。
我打算自己在家给爸爸做一顿饭。
这些年,我一个人太孤单,总会找点事情做。
我的厨艺是天分点里最高的。
我开始提前拟好菜单,又紧张地向爸爸的助理叔叔打探他的口味。
因为我从来没和他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所有连探寻他的口味也只能向他人打听。
明明是父女,这可真奇怪呀。
于是打通助理时的电话时,我紧张得不行。
我不知道助理是否知道我们这样的状态,他要是问起什么,我该如何回答。
幸好,对方什么也没问,十分温柔地回答了问题。
没关系,我想。
以后,我一定会记住爸爸爱吃的每一道菜,每天做给他吃。
我又提前给自己订好了生日蛋糕。
万一爸爸工作忙,没时间订呢。
准备好这一切,时间终于转到生日这一晚。
我忙活了一整天,看着满满一大桌热腾腾的饭菜,心里满是成就感。
蛋糕也刚好到了,是一个漂亮的粉色蛋糕,上面立着精心雕刻的小人像,是爸爸和我。
小人像笑眯眯的,温情至极。
距离约定的时间十点,还有十几分钟。
我忐忑又激动地等待着。
门铃声响起的一刹那,我简直是跳起来去开的门。
打开门,却并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年轻男人推着一个好几层的大蛋糕进门,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面露抱歉:
「不好意思许小姐,陆总今天来不了,他让我将蛋糕给您送上门,算是生日礼物。」
我愣住了,心情一下子跌倒谷底,忍住眼泪说了谢谢,将人送走。
客厅里,我看着漂亮的蛋糕安慰自己。
没事的许悦,爸爸只是太忙了,没关系的。
以后还机会呀。
可一切安慰与打气,在打开朋友圈的那一刻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