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夜曾说我是他唯一的「解语花」。
他问我：「林笙，你想要什么？」
我答：「只愿为王爷分忧解难。」
所以在他让我替他心爱之人进宫时，我答应了。
我封后那日，他单枪匹马闯了进来。
单膝跪地，向我伸出手说：
「林笙，你愿意和我走吗？」
我转身依偎在皇帝怀中，傲然俯视他：
「齐王意图谋反，其罪当诛！」
「林笙，皇宫危险重重，瑶瑶实在不宜进宫。」
「王爷，让我去吧。」
我在齐夜身边待了八年，何尝会不知他话里的意思。
「你当真愿意？」
他的语气是藏不住的激动。
「王爷于我有恩，林笙自然愿意的。」
「你果然是我的解语花！」
说罢，他像以前那样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拂袖而去。
我这才敢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这几年来，我好像一直都在追随着他的背影，而他从未有一次回头。
看他去的方向，又是沈瑶的院子。
三年前，齐夜从战场上救回了她。
不过几月，齐夜就对她上了心。
他会陪她闹、陪她游玩、陪着她笑。
几乎沈瑶想要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星星，齐夜也都会摘来送给她。
可三天前，景辰帝突然宣旨，要齐夜将沈瑶送入宫。
为此，沈瑶闹了一天绝食。
那天，看着齐夜满脸心疼地抱着沈瑶，将汤一勺一勺喂给她吃的情景。
我突然忆起，刚进府时，他也曾如此待我。
我并不是中原人，而是关外的一个隐居的小族——月族。
那年我刚十四岁，却惨遭灭族。
是齐夜救了正在被追杀的我。
他一身玄衣，骑在一匹白马上，如同天神一般。
剑起刀落，追我的黑衣人被尽数灭掉。
他将我带回王府，亲手教我中原的字。
我想学琴，他就手把手教我。
也曾在我被梦魇缠住时，守在床边，伴我入睡。
而我偷偷爱慕了他很多年。
可我早已有自知之明，我于他不过是可利用之人。
世人皆知他有一个百般宠爱的解语花，却不知我只不过是他杀人的刀。
我们一族会一种失传的易容秘术。
进府两年后，齐夜就开始秘密训练我，成为他最锋利的一把刀。
我替他杀了很多人，每次做完任务回来，见到他欣赏的目光，心里就格外满足。
他曾问我：「林笙，你想要什么吗？」
我知道只要我想，他什么都能给我，可唯独给不了我想要的爱。
他是权倾朝野的齐王，他也不会生情。
所以我低下头，垂眸回答道：「只愿为王爷分忧解难。」
可后来，他却实实在在对沈瑶动了心。
易容术其实并不难，只是想要更好贴合脸部，就须得提前每日刮骨。
而这也是最难熬的一步。
至今，我只易过两次容。
刮骨需用锋利的刀，将脸部皮肤割开，剔除部分骨头。
我没告诉过齐夜，他也从未问过。
这天，我照常准备剔骨。
不料却被一道黑影笼罩，我下意识回击。
「是本王。」
我惊得立马松开钳制住他的手，跪在地上。
「林笙有罪，请罚。」
他轻声笑了一下，将我扶起。
「恕你无罪。」
我仍低着头，握着匕首的手不自觉往后藏。
他慢慢走到一旁坐下，似乎不想走了。
僵持良久，他才出声道：「你继续吧，我在旁看着。」
心头突然像是被针刺了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从前，他从未来看我如何使用易容秘术的。
而今，他来这里，不过是想确认我确实在完成对他的承诺。
我应了一声，回到凳子上。
迟疑了片刻，对着镜子，慢慢割开左边下颌骨的皮肉。
剧烈的疼痛，让我不自觉地颤抖。
汗水也浸透了薄薄的衣衫。
而镜子里的齐夜，一直盯着我。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他的眼里是否还会像从前那般，有对我的心疼。
历经几个时辰，刮骨终于完成。
在这期间，尽管我疼得死去活来，齐夜始终没有说话。
只是坐在那里，像是一个旁观者。
不知从何时起，他对我变得如此冷淡。
如果硬要说的话，大约是沈瑶来后不久。
我踉跄着走到他面前，断断续续道：「王爷，已经完成了。」
「辛苦了，好好休息吧！」
说罢，没再看我一眼就起身离去。
他一走，本就是强弩之末的我，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下午。
小念在一旁抽抽噎噎地哭：「小姐，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我慢慢起身，擦去她脸上的泪。
「我没事，不用担心。」
她才强忍住哭声，说要给我去盛点汤。
「不用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王府的院子里有一湾池塘，里面养着两只金鱼。
是我初入王府时，齐夜送给我的第一样东西。
可是等我和小念准备去喂食时，远远见着几个下人正在池塘里捞着什么。
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几步走到那里。
却见他们的网兜里装着那两只金鱼。
「你们在干什么？为何捞这金鱼？」
「林小姐，是我们沈小姐说想要这金鱼。」
「这是我养的，她有何权利要走？」
见我态度强硬，他们干脆不再理我，拿着鱼就走。
我想去抢，手有些重了，不小心将那人推倒在地。
我想去拉她一把，身后却传来沈瑶的声音：
「林笙，你给我住手！」
沈瑶是异域女子，容貌娇美，皮肤白皙细腻，犹如春日里的桃花。
而个性更是生动活泼，讨人喜爱。
与中原女子的含蓄内敛不同，那种张扬的美或许就是齐夜喜爱她的原因。
「林笙，你为何要打我的人？」
我想解释，只是还未开口。
那奴婢就爬到沈瑶脚边，哭着让沈瑶替她做主。
沈瑶见状，眼神突然变得凶狠。
「不就是几条鱼吗？你未免也太过跋扈了！」
「这是我的东西，沈小姐随意就让人抓走，才是不合规矩吧？」
她见自己没理，就想着来直接抢。
扑过来的瞬间，我微微一让，她啪的一声掉入了池塘。
一下子，让所有人都慌了。
我无意如此，想去伸手拉她一把，可一下用力太猛，筋脉逆行，直接晕了过去。
只是，等我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了起来。
小念说齐夜下令将我禁足，直到入宫。
闻言，我只是苦笑。
两日后，齐夜来见了我。
只是脸色极为不好，眉间隐隐含着怒意。
「你不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
「瑶瑶落水，已经感染风寒两日了。」
「王爷觉得是我做的吗？」
「那么多人在场，难道他们都在说假话？」
我跪在地上，自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