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妹妹因为被造谣割腕了。
她被医院抢救了回来，又回到了这所学校。
那群造谣她的人更加肆无忌惮地骂着她：「听说你想自杀，那怎么还活着啊？」
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妹妹已经死了。
现在她身体里住着的，是我。
头顶的水龙头被人拧开，冰凉的水冲在我的头发上，她们摁着我，毫不客气地讥笑着：「呦，瞧瞧，这不是余菀嘛，听说你想自杀，怎么还活着啊？」
她们的力道很大，我尝试过挣扎，自己却呛了几口水进去。
窒息的感觉让人痛苦，这便是我妹妹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我叫余萱，是余菀的姐姐，死在五岁那年的一场高烧。
我死后，魂魄并没有离开，而是莫名其妙地绑在了妹妹余菀身上。
妹妹是唯一能看得见我的人，她会偷偷给我烧香烧纸，问我要不要供品，问我寂不寂寞。
她笑起来很好看，她喜欢虚空倚在我身上，听我唱歌——即使她触碰不到我。
可等她上了高中后，却因为这张好看的脸，招来了祸端。
瞧上她这张脸的男生隔三差五来骚扰她，嘻嘻哈哈地当众追求她，仿佛这是一件很令人感到骄傲的事情。
嫉妒她的女生们骂她「狐媚子」，天生就只会勾引男人。
更有甚者，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她的联系方式，私下开小号发来消息：「多少钱可以睡你啊？」
学校里的恶霸嘻嘻哈哈地调笑着她，女生明里暗里地霸凌她，告诉老师后却被老师的一句「都是小孩子玩闹」堵了回去。
终于，她承受不住这些，选择了割腕自杀。
所幸抢救及时，救回了一条命。
当然，这都是外人所看见的。
事情的真相是，当妹妹自杀后，我被她的身体吸了进去。
我成为了妹妹，活了下来。
而现在，我要亲自帮妹妹，把这些债一笔一笔讨回来。
上课铃响起，摁着我头的手松开了。
许倩倩嫌恶地甩了甩手，水珠甩了我一脸，然后看向刘茹：「阿茹，今天先到这里吧，耽误了上课可不好。」
刘茹是她们这一小团体的领头人物，打扮精致，能歌善舞，被她们捧为「女神」。
刘茹看了我一眼，「哼」了一声，眼里尽是对我的不屑，然后就领着她的跟班们走出了厕所。
我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面的人一身狼狈，水渍浸透了衣裳，头发上还挂着水珠。
这个样子去上课，肯定是不行的。
镜子里的人缓缓勾起笑容，仿佛魔鬼降世。
「放心吧妹妹，我会帮你报仇的。」
我轻声对着镜子说道。
镜子里，一道白色的身影渐渐浮现在我身后，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没有去上课，而是慢悠悠地从裤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直播间热度一再升高。
很好。
我勾起了笑容，然后将手机收起，去找了班主任老刘。
还不等我说完，他便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好了，余菀，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之前他们家长不是道过歉了吗？」
道歉？
我露出讽刺的笑容。
在余菀自杀后，爸爸妈妈报了警，那些霸凌她的人被请了家长。
刘茹的父母在本地算是个富商，家里有点关系，她的爸爸来了之后，还没等警察说完，便不耐烦地插嘴：「说吧，要我们赔多少钱？」
妈妈愣了一下，接着拉高了声量：「这不是钱的问题！」
刘茹的爸爸更加不耐烦了：「五十万？可以了吧？你们这样的人干多少年才能挣五十万？趁年轻，再生一个吧。」
爸爸很是愤怒，挥着拳头就要揍他，被一旁的警察拦下。
刘茹的爸爸十分不屑：「做父母的都是这个样子，难怪当女儿的只会勾引男人。」
我飘在半空，看着妈妈泣不成声，爸爸红了眼眶，而伤害妹妹的人毫无悔改之意，仿佛这只不过是他们生活中的小插曲。
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生来就拥有尊贵的身份，而有的人命薄如草芥。
可就算是草芥，也不能任人践踏！
老刘见我许久不说话，以为我妥协了，便放软了语气：「再说了，这件事闹大了，你父母也会担心你的，你爸妈养大你也不容易，不要再让他们为你而费心了。」
我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说到底，还是刘茹的爸爸给您塞了不少补贴吧。」
我特意咬重了「补贴」这两个字。
老刘被我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够了余菀！别再在这里纠缠不休了，同学之间的打打闹闹而已，你自己心思敏感，怪不得别人！」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一脸嫌弃，阴阳怪气地说：「一天天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和男生相处也没边界，也怨不得别人说实话。」
「实话？」我被气笑了。
「有证据吗？」
「得了吧余菀，你这人要成绩成绩不行，也就因为你是我的学生，你知道外面都叫你这种人什么吗？婊—」
「啪—」
我上前左右开弓，甩了老刘两个巴掌。
老刘愤怒自己被挑战了权威，不顾老师的形象：「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婊子！你还敢打老师！」
他指着办公室的门冲我喊：「滚！你个只会跟人干那种事的人给我滚出去！这个班容不下你！」
「像你这种生来就要被万人践踏的女的，有什么资格读书！」
他指着我：「余菀我今天告诉你，有些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平等？这世上哪来的平等？出了社会你就等着被社会摧残吧！」
「孙老师。」
我的身体微微颤抖，那是在和我妹妹留下的情绪共情。
我从妹妹的身体里感受到了她对老孙深深的恐惧。
「是，我是出生在穷人家里，但这个学校是我自己努力考上的！我中考是全市前三，上了高中以后因为他们的霸凌，根本没有环境去学，成绩才下降的！」
「纵使我成绩下降，这个学校也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你没有资格让我滚！」
老孙冷笑一声：「得了吧余菀，成绩下降还不是因为你的心思全在男人身上，你这种人就是离不得男人。」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游走了一圈，突然冷笑了一声：「老师我还是善良，给你个机会，让你不用滚。」
他的目光变得逐渐贪婪：「反正你也馋男人，你这张脸倒还是不错的……」
我忽然笑了，拿出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老孙：「直播间的各位都听见了吧？」
「你们面前的这个老师，公然包庇霸凌者，辱骂学生，欺负学生，没有丝毫师德！」
「而就是这个人，心安理得地拿着优秀教师评选，当着学生的班主任，靠着自己的关系作威作福，他配吗？」
我扫了一眼直播间的弹幕，大部分都很愤怒，还有观众让我赶紧报警。
老孙瞪大了眼，有些心虚：「你、你私带手机，这是违反校规的！」
这件事情很快就在网上引发了热议。
妹妹在世的时候，我曾劝过她不如偷偷带手机，把一切都公之于众。
但妹妹却拒绝了。
她说：「爸爸妈妈每天干活已经很累了，我不想让他们为难……」
妹妹仰头看着我，挤出一个笑容：「姐姐不要担心，我马上就毕业了，等上了大学，就能逃离他们了。」
「等考上大学以后，我要带姐姐去大城市看一看，姐姐很小就去世了，一直被困在这里，想必很想出去看看吧。」
我的妹妹给我描绘了未来的美好蓝图。
可是我的傻妹妹啊，屈服不能换来别人的心软，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如今，这个身体里住的是我。
我只想替妹妹讨个公道。
爸爸妈妈也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们看着我，眼神复杂。
许久，妈妈抱住了我，哽咽了起来。
「无论如何，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
爸爸妈妈最后向我承诺道。
他们和我一样，爱着妹妹。
我们要一起，为妹妹讨一个公道。
老孙被学校停了职，公安派了人来调查。
爸爸妈妈考虑到我的学习，便向学校请了假，让我在家中自学。
所幸我这些年跟在妹妹身边，她的课我也听了不少。
可能是因为做了很多年的鬼，我每天需要的休息时间比常人要少上许多，于是便充分利用起来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