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仗着家世显赫,独得皇帝宠爱,目中无人。
什么处心积虑、城府心计我都不屑一顾。
最后落得个骨肉被人毒死,双腿被废,不到桃李便被打入冷宫,死了数月才有人发现我的尸骸。
如今重生一世,我大彻大悟,定要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千鲤池旁,一女子哭的梨花带雨,捻着帕子抹眼泪的时候还会偷看池子里自己的倒影,保证每一个表情都能让人怜爱。
她不是别人,正是我,虞隐念。
“陛下,臣女没有说那些话…”
从小到大,我自诩美貌是得天独厚,哪怕是放眼整个京城,也是无人能及。对付一个年轻又多情的皇帝,只需稍稍做出泫然若泣的模样,便足矣。
皇帝登时眼神柔情下来,充满了带着目的的关切。
方才与我争执的伯爵府千金,皇后的侄女柳月淑,此刻正气冲冲的指着我。
“你撒谎!方才入宫时,你在宫门处说我身段粗壮,平日里定然比别家的姑娘都多占几寸布料,你分明就是羞辱我!”
我当即跪在了地上,双手轻轻地按在胸口,含着泪的眼眸缓缓望向了皇帝。
“陛下明鉴,臣女所言并非月淑姐姐所想,月淑姐姐实在是误会我了。”
多情又好色的皇帝瞧见我时,立刻眸中闪烁精光,轻声细语道:“哦?那你解释给朕听,朕不会冤枉任何人。”
见皇帝态度明显,柳月淑气的躲了一下脚,然却无能为力。
我心中窃喜,低下头,声音故意带着委屈的哭腔。
“我本意是羡慕月淑姐姐的明珠之姿,因臣女小时候得了病,身子一直不大好,以至于现在看起来羸弱无比,常被人说没有富态之相。今日得见月淑姐姐,瞧见姐姐生的如那杨贵妃般美貌丰腴,珠圆玉润,便心生羡慕的感慨了几句,谁知道臣女笨嘴拙舌,让月淑姐姐误会了臣女真正的意思…”
皇帝根本不在乎我说的是真是假,只看进去我那矫揉造作的模样,望向柳月淑,道:“你也听见了,她不是故意的。”
“陛下,不是这样的!”柳月淑又气又急,美目圆睁,“陛下明鉴,她方才真的不是这般同臣女说的!”
皇帝抬起手,示意她可以停下了。
“你们一个是朕皇妹的闺中蜜友,一个是皇后的堂妹,往后的日子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此事给朕一个薄面,把误会化了作罢!”
言尽于此,柳月淑再纠缠下去怕是皇帝也给不了什么笑脸,所以暂时作罢,甩下一句要去看望皇后,便怒气冲冲的跑了。
我瞧着她的背影,知道她只是隐忍。
因为现在的她还没有真正的入宫,断然是害怕惹皇帝讨厌。
想那上一世,我仗着自己是定国公府唯一的千金,入宫成为皇帝的宠妃,顺风顺水一路坐上皇贵妃的位置。
那时父亲尚在,我有靠山,又有皇帝的宠爱加固,目中无人得罪了许多人还不自知。
所以在父亲离世那一年,我被憎恨我多年的柳月淑与心思深沉的皇后一同陷害。
薄情的皇帝见定国公不在了,亦不再像曾经那样毫无保留的保护我,不但对我置之不理,还有了自己新的宠妃。
我让自己失了圣宠,一手好牌打的让人不忍直视,乃至最后亲生骨肉被人毒死,自己残疾疯癫,定国公府后继无人,却也毫无办法。
我也曾后悔,也曾痛恨,也曾自责,可我没想到自己还有重活一世的机会。
这一世,我不想重蹈覆辙!
“还跪着做什么?”
忽得,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伸到了我面前。
“莫不是还委屈,不愿意起来了?”
抬眼一看,是皇帝。
这张脸现在笑的多么温柔,那么上一世打我入冷宫的时候就有多么狠厉。
我抿唇一笑,没有与上一世一样把手放到这薄情自私的皇帝掌心,而是自己站起来了。
“多谢陛下。”
皇帝笑容淡去几分,收回手。
“谢什么,你是朕国叔公的女儿,朕自然是要多多照顾你,而且长乐在宫里没有玩伴,幸亏有你偶尔入宫陪她。但你终究不是宫里的人,难免不懂宫里繁琐的规矩,朕不会怪你,而且朕也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的东西!”
说罢,他爽朗的笑了笑。
要不是他提醒,我还真忘记了上一世他只是为了稳固根基才那么照顾我,事事依我,只因为我爹在朝中有能力拥护他。
我明明从未背叛他,然而他却是第一个抛弃我的人,毫不留情。
山盟海誓不过是黄粱一梦,他说我信,被骗至死的也只能是我。
到真是人生如戏,瞬息万变。
见我不语,皇帝眼神诡异的靠近我,将那只染满了心思的手再一次朝我伸过来:“以后若是再遇到受委屈的事情,尽管来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登时,我下意识的往后躲开了。
皇帝的眼神一瞬间暗下,变得如同上一世打我入冷宫时一样!
遭了!
我脑子里快速的想着怎么圆过去,正要开口时,忽然发现皇帝身后的太监宫女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我的身后。
“陛下。”
以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那人长身如玉般的身段穿着一件锦绣墨绿长袍,双袖口点缀着波光潋影的银丝雅竹,头戴玉冠,面若谪仙,食指上戴着那枚象征着他身份的深色翡翠戒指。
是他,大夏的国师,楚淮镜。
“国师?”
皇帝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干咳一声,与我远离了一步。
楚淮镜淡色的眸子不露声色的望了我一眼,然后娴熟的对皇帝行礼。
“陛下,臣该为陛下把脉了。”
皇帝无奈,只得跟着国师离开,走之前还特意给了我一张他的令牌,可以让我在皇宫里畅通无阻,去哪都行。
上一世我得了令牌,时不时在他面前晃悠,心思怕是早就被他看穿了。
这一世,我不会再去你面前了。
你的城府昭然若揭,再上一次当,岂非是我自己愚蠢,咎由自取?
我拿着那令牌,朝长乐公主的殿里走去。
…
公主寝殿。
“隐念你可算是来了,我都快被夫子的课业折磨的要跳河了,你快帮我看看!”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玄语乐都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
但上一世我被拉入冷宫以后,皇帝下令不允许她看望我,哪怕她偷偷摸摸来冷宫瞧我,我也已经不成人样,疯疯癫癫的无法回应她的眼泪和难过。
可惜,亦可叹。
“我帮你看看。”我笑着接过她的课业,仔细看了起来。
“哦,对了!”玄语乐凑到我跟前,发髻上的东珠流苏不时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你今日入宫,是不是又遇到那个晦气柳月淑了?我帮你出气,好好的治一治他,免得她不长记性!”
我轻笑了一声,并不打算把她卷入我的计划之中。
“此事无碍,况且…”
柳月淑不足为惧。
“况且什么?”她单纯的眼神清澈无比的盯着我,“你怕皇嫂怪你吗?你放心吧,有我帮着你呢!自小我皇兄就宠我爱我,我只要站在念念的身边,皇嫂就不能奈你何!”
“好啦。”
我无意间瞧见了她手腕上的玉镯子,便故意转移话题。
“太后送你的镯子如此晶莹剔透,乃是上上品,可不见别的人有,你可别被其他事情干扰心情喽。”
玄语乐面带喜色的抚摸着那泛着光晕的玉镯子,把柳月淑一事抛之脑后。
思索间想起楚淮镜也有一个手饰,那便是他食指的那枚泛着寒光的墨绿玉戒,总觉得莫名其妙的熟悉。
恍惚间想起隔世经年的梦魇。
上一世,我失宠了。
礼佛当日被已经成为嫔妃的柳月淑推下山,从此便再也无法站起来。
从小被宠惯了的我不懂隐忍。
大哭大闹,诉说着我的委屈。
皇帝厌恶至极,把一切交给太医便再也不搭理我了。
但因为我不再是曾经的皇贵妃,太医对我也是冷言冷语,该给的药总是故意漏掉,亦或者敷衍了事。
我的身子撑不住,发了高烧。
昏迷不醒的那一晚,我在梦里梦到了我那夭折的孩儿,后又思念成疾梦到了我爹娘,眼泪止也止不住。
心头如被刀刺,我几乎想就此罢了,永远不再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