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山从良,转行当红娘。
无奈为了谈妥第一门亲事,只得重拾老本行:
救出土匪窝里的新郎。
只不过新郎似乎误会了什么。
我是红娘,不是新娘啊!
01
今儿个对被绑票的公子哥们来说,是个极其特殊、极其期待的日子。
被饿了七天后,这群公子哥儿虚弱地签下了同意书,以此换来进食的机会。
我就是负责此项工作的土匪小娘子。
我人长得普通,但精气神很好。
备好了一荤一素一饭三个大桶,拿着绑票名单挨个念。
被叫到的人能领到一份时蔬,一碗饭,一个鸡腿。
虽与往日的佳肴美酒区别很大,但并不妨碍公子哥们狼吞虎咽。
「程良潇!」
嗷嗷待哺的人群中,缓步走出一个俊美青年。
他穿着月白色的衣袍,身形虽嬴弱,却不堕贵族之态,一出现便让一众人等黯然失色。
我一激动,给他盘子里就扣上了两个鸡腿。
「哎,怎么回事啊?」
有人抗议道:
「大家都是一个鸡腿,凭什么他比别人多一个?他可是我们这些人里最不可能有赎金交上来的庶子!」
程良潇垂下眼眸,浓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我心痛不已,锅勺直指抗议的那人,嚷道:
「没他长得好看,还想和他一样多一个鸡腿,做梦吧你!」
那人竟无法反驳,苦闷道:
「这世道,长得好看,连被绑票也能享受特殊待遇……」
程良潇脸上浮现一丝犹豫,对那人道:
「算了,给你吃吧。我横竖是没活路的了。」
他刚要把盘子里的鸡腿递给那人,我就紧紧地握住他的盘子,重重地摇头,叹息着说:
「公子啊,你要吃多点儿,才能熬到家人送赎金来啊!」
其实那人也没说错,程良潇是这些人中最不可能拿出赎金的那一个。
他是外室所生,长到十五岁,生母逝去,才被父亲带回了家。
府里的大夫人恨他入骨,常常缺衣短食不说,半年前还给他说了一个家里富贵却命硬得不好嫁的姑娘。
好事儿的街坊跟看热闹似的,等着看他会不会真的被克。
结果这不,十几天前的诗词大会上,他们一群人就让土匪给劫走了。
土匪要的赎金还很高,几乎要去程家半个身家。
别说大夫人,就是他父亲,也不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那人吃着鸡腿哼哧哼哧地说:
「要我说啊,你不如从了这土匪小娘子,兴许还有点儿活路。」
才走开没多久,又听见别人取笑程良潇:
「靠长相活下来也是一种本事。」
我立刻朝程良潇看去,他坐在角落里,活似一只被孤立的小白兔,悲伤地用稻草戳着地。
还有人说:
「跟土匪成亲,也好过你那未婚妻陈姑娘啊,她克死三个男人了。」
我听得火大,「哐哐」地砸着门道: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们懂不懂啊!」
「啧,小娘子,你不是最喜欢程良潇吗?他若跟陈姑娘解除婚约,你就可以……」
「不行!不行!!不行!!!」
我喊得撕心裂肺,吓得所有人都一愣一愣的。
就连程良潇也抬起头来看她,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我尴尬地低下头,打开柴房的门,说:
「程良潇,你出来吧,给你换个房。」
新的「牢房」仍然简陋,却很干净。
我转身鬼鬼崇崇地关上门,然后离程良潇越来越近。
他先是一愣,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想起什么,又强撑着站住了。
我踮脚在他耳边低语:
「别怕,过几天我就偷偷带你下山。」
闻言,程良潇侧头朝我看来。
我说完话,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礼貌的距离。
虽是土匪,粗鄙了些,但也知发乎情止乎礼。
他垂眸看着我通红的耳垂,微微地勾起嘴角。
我并没有时常来打扰程良潇,但若他流露出一丝疲惫,饭后我都会很紧张地过来询问缘由。
似乎程良潇的一丝风吹草动,都是我世界里的狂风暴雨。
今日我听守门的刘麻子说,程良潇待在屋子里整晚都没声儿,就跟个死人似的,吓得我赶紧过来看看。
「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跟我倒苦水。」
我仗义地拍着自己的胸口,说:
「我最能安慰人了。」
他淡然一笑,反而问道:
「你为什么突然让我来这儿住?」
「我看那群人里有个人病了,就赶紧给你收拾出一间房来,免得你被他传了病气。」
程良潇听了,幽幽叹气道:
「那有什么紧要,我横竖是要被克死的。给我说亲的大夫人定会开心的,所有人都会开心……」
「不会的,不会的!」
我连忙摆手,
「你若死了,我定然不会开心的……」
程良潇微微勾起嘴角,我却没有看到,低着头说:
「你放心吧,我定会保你周全,让你安然娶亲的。」
「你可是姓陈?」
「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骤然抬头。
「因为你……」
程良潇轻咳一声,说:
「因为显而易见。」
他给出的解释我听不懂,但我生怕程良潇听从了那群公子哥儿的主意,便小声说:
「公子,如果你能安全下山,你……你应该不会跟陈……陈姑娘解除婚约吧?」
程良潇抬手,轻轻地扫落我头上的草梗,认真地说:
「不会。」
我的眼睛都快弯成了月牙。
「土匪窝子很危险,你趁早下山回去吧。」
我微微一愣,程良潇怎么知道我是从山下来的?
他严肃地说:
「这里真的很危险。」
我摆手道:
「我长得又不漂亮,不碍事的……」
「不,你很漂亮。」
我彻底呆住,脸上渐渐染了红晕。
说我漂亮的,程良潇还是第一个。
我都不大好意思看他了,眼神四处乱瞟,忽然看到他的衣袖划破了一道。
按理说,房间我打扫得干干净净,不可能有东西划破衣衫的,但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岔子呢……
我不放心,又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还拿了针线给他补衣衫。
我的手工不好,补得针脚有些大,我觉得很丢脸,不好意思地说:
「很丑,不过你且先忍耐,回家了就能换新衣裳了。」
他抬手,摸了摸被我缝得时密时疏、时松时紧的针脚,眉眼带笑。
「我觉得挺好的。」
我又红了脸。
程良潇是第一个夸我手工「挺好」的人。
这样可爱的「小白兔」就该活着。
我激动地拉着他的衣袖说:
「程良潇,我一定会保你周全的!」
我回去时,脚步都十分轻快。
大当家的坐在门槛上嗑瓜子。
见我脸带红晕,跟少女怀春似的,掷了瓜子,冷笑道:
「我在山上盼着你迷途知返,回来嫁我,谁知你人是回来了,心却飞到了那小白脸身上。」
我白了他一眼,越过他进了门。
「我可听说了,那小白脸家里是有婚约的,就算他家人交了赎金,也不可能上门来迎娶你。」
「我知道啊。」
我颇有些雀跃。
「我可不就盼着他成亲呢!」
只要程良潇和陈姑娘成了亲,我就能拿到百两黄金。
因为我可是促成这桩婚事的媒人。
我自小在山寨长大,却十分厌恶这儿的生活。
长大后我便自己下了山,去城里谋生计。
刚开始,日子苦得很。
山寨里的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没有子嗣的大当家还打上了我的主意,想让我回来给他当小妾。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
我胆大,转行做了红娘,第一笔生意便是为有克夫之名的陈姑娘寻找未婚夫。
陈家声称只要陈姑娘顺利成亲,就会奖励我黄金百两!
亲事说成的当晚,我还梦见自己抱着黄金入睡,可没两天就听说程良潇被绑架了。
我哭了一天一夜,决心要重回山寨,把程良潇救出来。
这门亲事,谁都不许破坏!
我勘查了十来天,终于摸清了山寨巡逻的规律。
这天夜里,我偷偷溜到程良潇所在的柴房,敲了敲门:
「公子,是我。」
房间里没人回应,我皱了皱眉,忽然听见「扑通」一声,像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不会是大当家的把程良潇当成了我的相好,拿石头砸她的摇钱树吧?
我吓得立马打开门,可闯进去后,发现整个房间里只有程良潇一个人在,而且他正在宽衣准备就寝。
见我进来,他忙又把脱下的外衣捡起来准备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