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斯是阴鹜躁郁的天才钢琴家,遇到我之后,他弹起了治愈的曲子。
我以为我是他的救赎,可当他父亲试图侵犯我,被我反杀后,他亲手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经历两年的“特殊”待遇后,我选择自杀。
为了得到我的原谅,他毫不犹豫废掉那双天价之手。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牵起别人的手,步入婚姻殿堂。
从盘山公路跳下时,我以为迎接我的会是死亡。
可山腰长了一颗树,不偏不倚接住了我。
五脏六腑仿佛被震碎,我吐出一口血,却无法动弹,连转个身摔下去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挂在树枝上,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安静等死。
冬至的风很冷,灌进薄薄的病号服中,冻得我连痛感都消失了。
血流得越来越多,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我要死了。
我用力扯起嘴角,心想,等爸爸妈妈来接我时,总得笑着和他们见面。
可两年没笑过,我已经不会笑了。
「你还好吗?别睡!」
一道凌厉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我随之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入眼一片白。
我的指尖陡然绷直。
难道又回到精神病院了吗?
不行,不要……
「醒了?」有人推门进来。
有点儿熟悉的声音。
我侧眸看过去,他已经来到床前。
身高体长,将我遮在一片阴影中,正垂着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看我。
意识逐渐回笼,我猛然爬起身来,用全力扑向他。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为什么救我……」
他安静站着,任由我攥紧的拳一下下落在他身上,岿然不动。
其实我根本没力气了,打的每一拳,恐怕连蚊子都拍不死。
腰腹的疼痛蔓延浑身,我倒吸一口气。
手腕忽然被攥住,他轻而易举钳制我,把我按下的动作却很轻。
我重新躺在床上,才听他淡然道:「我的职责。」
「谢谢。」我说。
心里只祈祷他快些走,或许我能再死一次。
然而他还没走,门又被打开。
我看到了那张曾令我怦然心动的面孔。
两年不见,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变得更好看了。
季斯大步流星走到床前,蹙着好看的眉,眸中是压不住的怒意。
「于凝,你发什么疯?为了离开精神病院,宁愿去死吗?」
我眼睫不自主地颤了下。
不对哦。
他说的不对。
我不是为了离开精神病院才去死的。
是为了去死才离开的精神病院。
在里面两年,我屡次自杀都被救回。
然后迎接我的是更加残忍的折磨。
我只是想死而已,为什么我连结束自己生命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我装睡,等医生来给我打针时抢过针筒,麻醉医生后逃出精神病院,然后在荒凉的盘山公路一跃而下。
见我不说话,季斯似乎才发现另一个男人。
他开了张支票塞过去:「你救了她,这是报酬。」
男人长指捏着支票,缓慢折叠:「工作范围。」
说完,他随意将支票塞进季斯的西装口袋里,转身离开。
季斯眼尾扫过去,轻哂,不甚在意。
又垂头看我。
「于凝,我可以不再送你回去,但……」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我脸颊时,戛然而止。
我身上太脏了,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凝固在脸上的紧绷感。
他有严重洁癖,快速退两步,拉开距离。
才补充道:「去我爸坟前磕头,去跟我妈道歉,我就带你回家。」
我干脆闭上眼。
谁要回你的家?
在医院住一周,我被三个护工轮流看护,想死,也找不到机会。
我还是被季斯从医院带走,他带我来到私人墓园。
「你怕什么?」
我抖得厉害,季斯斜眼睨来,讥笑:「下手的时候怎么不怕?难道说你没想到他会死?」
墓碑上男人的黑白照干净呈亮,他的笑容和一双乌黑的眸,直直扎入我眼中。
我跌坐在地上,抬手捂住眼,泪流满面。
「起来!」
头发被扯住,头皮传来一阵剧痛,我瞬间想起两年前那个黑暗的夜晚,那个男人就是这样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按在他胯下。
接下来的场景我不敢再回忆,颤颤巍巍爬起来,一双腿抖得可怕。
季斯没有松开我的头发,他扯着我来到坟墓前,将我按在地上。
「你该跪在这里。」他用了力气,声音也冷,「闭着眼干嘛?看啊,是因为你他才被埋进这里,好好看看你亲手杀掉的人。」
我被迫仰头,黑白照就在我面前,笑容在我脑中无限放大。
我紧闭上眼,头剧烈痛起来,仿佛被人生生撬开脑壳,脸颊有液体滴滴滑落,不知道是汗珠还是泪水。
季斯松开手,嫌恶般用纸巾擦着一根根骨节分明的指,又把纸巾丢我身上,瞧见我狼狈颤抖的模样,他突然笑起来。
仰着头,笑声越来越低,最后声音都嘶哑了:「于凝,你毁了我的家庭,你不得好死……」
我浑身脱力栽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充斥脑海的只剩恐惧和绝望。
不得好死吗?
可我明明都要死了,为什么又要把我救回来?
季斯突然怒吼:「你趴着做什么?磕头啊!你给他磕头啊!」
几乎是歇斯底里。
他的躁郁症又发作了。
他恨死我了吧……
我的头发重新被拽住,紧接着额头种种砸在地上。
一下又一下,响声震耳欲聋。
我趴在地上,没有叫喊,没有挣扎,只麻木的整着一双无法聚焦的眼。
这样也挺好,说不定我能死在这里。
温热的液体糊我一脸,熟悉的血腥味充斥鼻腔时,我心跳重重跳了一下。
是兴奋。
我知道,我的脑子生病了。
意识逐渐涣散,季斯似乎终于回过神来,他手一松,我的脸砸在地上。
紧接着听到他错愣了呢喃:「我做了什么……」
我被他抱在怀里,他胡乱摸着我的脸,那双永远白净的手沾满鲜血。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于凝,别睡,醒醒……」
再醒来时,我在季家。
躺在我曾睡了五年的床上。
还是回来了……
我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突然想起七年前,我第一次来季家的场景。
十三岁的我经历一场空难,成了那次空难中唯一幸存者,也成了孤儿。
我抱着父亲留下的唯一一幅画,搬进季家。
季夫人和我妈妈是闺蜜,她心疼我小小年纪没了父母,把我当亲生女儿对待,让我睡最好的房间。
我每次梦到那场空难,她就守在床前,哄我睡觉。
我从她身上闻到了妈妈的味道。
门被推开。
女人走进来,是一张和记忆中重叠的面孔。
她扬起手,狠狠甩在我脸上。
火辣地疼,我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安静看着她。
季夫人已经泪流满面,湿漉漉的眼死盯着我。
「为什么回来?于凝,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她哭得好伤心,我想替她擦擦眼泪,可是我的头好沉,做不出任何反应。
我听到自己沙哑又平静的声音:「对不起,我会走的。」
季夫人转身走了,离开房间前,她冷眼看我:「别再接近我身边的人,于凝,你就是一个灾星。」
门被重重关上。
我突然想起,两年前的庭审上,在季斯的作证下,我被判正当防卫。
季夫人当场失控,她不管不顾冲上来,又被警察按住,她跌倒在地,目眦欲裂:「于凝!你就是个灾星!你克死了你父母,我不该收留你,我就不该把你带回来!」
她说,我克死了我父母。
后来我被季斯送进精神病院。
隔着一扇铁门,他阴冷着脸看我:「帮你作证,是觉得你不该坐牢,坐牢多无趣啊,于凝,这种地方才适合你这种杀人犯。」
明明季夫人曾经把我当亲女儿,明明季斯曾在我成年礼那天让我做他的女朋友。
但因为我失手杀了要侵犯我的男人,我成了他们口中的灾星和杀人犯。
恢复力气后,我从床上爬起来,翻箱倒柜的找,最后翻出薄薄的被单。
我拿被单裹住头,一层又一层,直到再也无法呼吸,我下意识抓住领口,指甲划破皮肤,听到沉闷的心跳声。
越来越缓。
我终于,要死了。
「于凝!」季斯的声音闯入我耳膜,打破我临死前的宁静。
头上被单被拽开。
不知道第几次自杀,又失败了。
我呼吸很缓,快要喘不过气来,季斯突然捏住我鼻子,俯下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