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什么不爱我
刚降临人间,我就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活活饿死。
就因为我天生四肢不健全。
他们以为第二个孩子就会是健康的。
呵,可真是天真。
第二个孩子依旧是那个四肢残缺的我!
这一次,我要让他们也好好尝尝痛苦的滋味。
当我再一次被投生到那个把我活活饿死的家庭。
护士把我从产房抱出来。
“郭洪英的家属来一下。”
“护士,是男娃还是女娃啊?”
“是个男娃娃。”
听到我是个男孩儿,我爸的脸上浮上欣喜的笑容,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心里乐开了花。
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男娃好。”
我躺在护士的怀里直勾勾地望着他,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自真心地对我笑呢。
这个真诚的笑容至此,都没在我人生中出现过第二次。
护士长叹一口气,惋惜的说:“孕妇生前没做过产检吗,这个婴儿先天性四肢全部残缺。”
听到这句话,我爸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随之,那张鄙夷、嫌弃、痛恨的嘴脸又一次浮现在我面前。
和我上一次出生,我爸第一次看见我的反应简直一模一样呢。
“这个孽种怎么又回来了。”我奶朝医院的地板上吐了一口痰,“真是晦气。”
说完,她转身看了一眼我爸,哀怨地喊了一声:“真是造孽呦!”
造孽?
我妈能再次把我造于人世,有一大半的功劳要归功于您呢。
怀胎七月的时候,我在肚子里已经成型为完整的人,清晰的听到我妈和我爸的对话:“建晨,我们要不去省城医院做个产检,我怕这次怀孕也会像上次一样。”
“做什么产检,b超对孩子有辐射,那个东西做多了才不好咧。”
我奶在一旁骂骂咧咧道,“真是娶了个赔钱货,上次生下个怪物,花了一次住院费,我们张家可没多余的钱再给你做检查!”
我妈迟疑的脸转向正在抽烟的爸爸。
谁知他开口。
“洪英,咱妈说的是,那个东西有辐射,做完会影响胎儿发育。”我爸也顺着我奶的话茬婉拒去医院做产检。
我妈听到后,没再多说一句话。
失望地回了屋子里。
就这样一直等到羊水破了,自然分娩。
整个孕期,这是她唯一一次来医院。
转天,我奶抱着我。
我爸搀扶着我妈。
徒步17公里,从县城回到了村子里的家。
亲戚邻里前来道喜。
我奶耷拉着一张脸,满脸的褶子伴着阴沉的表情,道的不是喜,仿佛是吊丧。
我爸蹲在墙角一根接着一根不间断地抽烟,抽完的烟蒂在脚下围成了一个圈。
我妈从我被抱出产房的那一刻,眼泪就止不住地流,整个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厚厚的眼袋泛着乌青,泪水哭干了,眼球上也结了一层雾状的白霜。
“要不……找个顶仙的看看,这娃又回到你们家,该不会是有什么说法吧。”
说话的这个老头,我可是记忆深刻呢。
在我第一次出生被抱回家,他对我奶说:“这娃生下来就没胳膊没腿,怕不是个怨星降临,以后你家可要被他拖累死哦。”
我奶听完他的话,晚上就召集了一个小型家庭会议。
“建晨,洪英,别怪妈心狠,你俩还年轻,下一胎肯定会生个健康的娃,这个娃天生残疾,以后指不定还会有什么疾病,趁着小没啥感情,不如我们就不要了吧。”
到底是十月怀胎从肚子里掉下的肉,我妈听了潸然泪下:“妈,我舍不得,这个娃只是没有四肢,他能活的。”
我爸不说话,点燃了一根烟。
“妈是过来人,生娃容易养娃难,这天生残疾的娃就是个无底洞,以后需要钱的地方还多着哩。”
我听见后,本能地想反抗,奈何只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只会啼哭。
我妈听到我的哭声,生理反应,奶水涨起,浸湿了衣衫,她抱起我,想用奶水哄我入睡。
“别给他吃!”我奶一声喝令,“就饿死他吧,哭一晚上也就没力气了,对外就说夭折了。”
“咱妈说得有道理,就听咱妈的吧。”一根烟尽,我爸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
那晚,我被扔在床上,
房门紧锁,我被饿的哭声响彻邻里。
哭到呛气了,强烈的窒息感仿佛一双大手死死地扼住了我的喉咙,求生的渴望让我攥紧双拳,张开嘴巴渴望获取氧气……
天亮了,房门开了。
他们对着我的尸体嚎啕大哭:“可怜的娃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奶奶舍不得你啊……”
舍不得我吗?
明明让我死是你出的主意啊。
你哭得伤心,你装得彻底。
算命先生说这是命数,这娃是你们张家注定的劫难,即便再有下一次还是会轮回到下一世投胎回来,留下吧……
“留下这个娃,下一胎就会是健康的了。”算命先生笃定的说。
为了下一个能生出健康的孩子,他们不得不把我抚养长大。
五岁的那年,我的弟弟降生了。
他降生的这一年,迎来了我人生的转机,也更坚定了我要找他们报杀死我的仇恨!
那一年,直播风遍布各地,农村也不例外。
那天我弟召开满月酒。
我舅在院里吃席的时候打开了网络直播。
正好转瞬的一个镜头照到了坐在地上的我。
眼尖的网友看到衣着破烂不堪,蓬头垢面,四肢残疾的我纷纷刷起评论。
网友1:那个孩子是谁家的,看着真可怜。
网友2:看他穿的衣服都糟了,该不会是个孤儿吧,麻烦提供个联系方式,我想捐助他。
网友3:捐助我也要加入。
我舅见我是个流量密码,饭也没心情吃了,直接把镜头对准我:“这是我外甥,这娃生得可怜,但是天生要强,生活都可以自理。”
舅舅让我对着手机屏幕给大家表演个走路。
他还把我家的地址和电话置顶上了一楼。
我站起身,两只半截浑圆的腿支撑起身体,走了几步。
让直播间的热度瞬间暴涨。
他还把镜头对准我的腿,因为长时间皮肉和地面的摩擦,腿部皮肤已经磨出了厚厚的麻灰色老茧。
“可怜”二字被刷爆评论区。
那天晚上,我家收到的捐助款是我爸一年打工赚的那么多。
我奶看着网友拎来的牛奶和鸡蛋,笑得呲出上排牙龈:“吃不完呦,二二真是个小福星,一出生就有这么好的口福!”
我以为我会令他们对我改观,觉得我不是家里的累赘,我是有用的。
可是他们全都觉得是因为我弟过满月带来的好运。
我看向我妈。
平日里爸爸对我不管不顾,奶奶骂我是拖油瓶、扫把星,只有妈妈照顾我的日常。
此时,她怀里抱着我弟,悠悠的扭动身体,哄逗着他:“妈妈的好大儿是个小福星呦。”
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楚油然而生。
尝到了甜头,我爸立马辞掉了工作,和我舅学起了直播。
用那笔捐助款换了新手机,入了直播间。
主角是我,他们让我一天19个小时都要坐在屏幕面前。
“爸,我想去个厕所。”我怯生生地说。
我离开屏幕去厕所的路上,我爸咒骂道:“你特么以后别喝水了,你上个厕所,直播间观众都掉了好几十个。”
“你妈的快点走。”说着,在我的身上狠狠踹了一脚。
我不受这一脚的外力,重重地摔在地上。
再一次出现在直播间,我腿上一块接一块的擦伤,鲜红的血丝从条条伤口泛出血仿佛要溢出。
“这娃是怎么了?别哭了,阿姨心都碎了,太可怜了。”随着评论刷屏,我爸口袋里的手机里不停的传来“塔哒”转账到账的声音。
一些不知道捐助渠道的网友,“病急乱投医”一个又一个的大火箭、嘉年华在屏幕上绽放。
不过也有一些网友开始怀疑:是不是家里家暴孩子,你看孩子穿的,一看就没人疼没人爱。
我爸看到不好的评论,赶紧冲向镜头解释:“孩子是自己上厕所的路上不小心摔的,家里太穷,实在是揭不开锅,钱都用来给娃看病了,衣服只能穿旧的,真是对不起大家了。”
说着,他假惺惺的摸摸脸上的泪水,对着屏幕深深鞠了一躬。
当天,提早下播。
我爸说要带我去买新衣服。
那是我第一次去商场。
“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服装店店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