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漂浮在医院的半空中,变成鬼了。
乳腺癌,晚期,缠绵病榻半年之久,终于解脱了。
远处一束亮光,吸引着我的魂魄前去,最后留恋的看一眼这个人世间,便奔着那团光去了,那里就是天堂吧,再无病痛,再无折磨,再无日日夜夜蚀骨的疼。
可是,在最终要烟消云散的一瞬间,我回头看了一眼。
只那一眼,就再没能转世投胎,还差点走火入魔,成了厉鬼。
我的尸身还没来得及推进太平间,不离不弃,相爱相守了十年的丈夫周舟,就和一名卷发女子热烈又欢愉的拥吻在一起。
这女子我认得,是为了照顾孩子,请全市唯一一个研究生学历的育儿嫂,林莺。
本是农村出身的她,此刻通体穿的都是我的衣服,今年最新款的芬迪风衣,意大利高定的小羊皮靴子,挎的也是我买给她的五位数的包包。
我最亲爱的老公周舟,上一秒,撕心裂肺的扑在我的尸身上痛哭流涕,下一秒,就捏着我的死亡证明,要去民政局跟林莺领结婚证。
我三岁的女儿朵朵,抱着她的小熊娃娃,懵懂又无措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原来鬼也是可以感受到痛的,那彻骨的背叛,让我浑身颤抖。我挣脱了光团,箭一般冲过去,对着周舟就是一巴掌。
可是,扑了空。
我不甘心的疯狂挥舞着拳头,可连风都没有带起一缕。
“莺儿,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要娶你,立刻,马上。”
还是那能溺死人的深情目光,还是那温润沉稳的嗓音,只是,换了人。
“宝宝,我有没有名分都无所谓的,我就是单纯的心疼你,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了,你这么棒的人,不该被老婆孩子拖累。”
林莺媚眼如丝,带着一丝无辜,抚摸着周舟的脸。
我疯了,胸中有一股戾气直冲脑门,我觉得自己的指甲在变长,牙齿也在变长,眼睛剧痛,似有血流出。
“莺儿,还是你懂我,这些年,你为这个家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洗衣做饭带孩子的都是你,给我家的温暖的也是你,我眼里只有钱,丝毫不懂风情,算了,不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走,我定了顶楼的法式餐厅,咱们去庆祝庆祝。”
一个月3万的工资,洗衣做饭带孩子不是她的本职工作吗?
说我眼里只有钱?我是典型的富二代,自己手里经营了三家公司,每日忙的不可开交,周舟是我的大学同学,死缠烂打历时三年,才把我追到手的,如今一句不懂风情,就将我们的情分抹去了。
好狠的心啊,周舟。
我游走在医院里,寻找着即将咽气的阳体,我要附身,我不甘心,我要让这对狗男女,什么也得不到!
两人对周遭的一切都毫不知情,还在缠绵的说着情话,丝毫不避讳,小朵朵还在身边。
“爸爸,我们不等妈妈了吗?”
为什么妈妈还没来,她躺在里边好久了,怎么这么慢。
小朵朵站在太平间的门口,皱着眉头,责怪迟到的妈妈不是好孩子。
周舟搂着新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儿的问题,求助的看向林莺。
林莺蹲下身子,摸摸她的小脑袋,说:“朵朵不听林妈妈的话了吗?朵朵要乖,妈妈才会来。”
林妈妈?朵朵三岁了还分不清阿姨和妈妈,原来背地里,她一直教孩子喊她妈妈!
他们什么时候好在一起的,可怜的小朵朵,我的亲生骨头啊!让我怎么能安心的投胎去。
周舟和林莺手挽手去了最大的奢侈品商场,挨家店里去逛,买了林莺这辈子都在幻想的所有东西。
“周总,这位是……”
遇到了相熟的销售,周舟一把拦过她扭动的腰肢,满满的炫耀:“叫嫂子。”
“嫂子好,江姐在我们这有VVIP卡……”
“会不会说话,大好的日子,提死人多晦气。”
周舟不满的瞪她一眼,故意不用我的VIP卡,随意的从兜里抽出我的信用卡,直接甩给了那个销售,当着美人的面逞英雄:“全都包起来。”
名表,名包,珠宝首饰,直到信用卡被刷爆了,两人才意犹未尽的相拥着回来。
没羞没臊的,在江家的别墅里翻滚。
小朵朵自己玩累了,躺在院子里的草坪上睡着了,原先的厨子和司机,在林莺的煽动下,被周舟遣散了。
司机小刘临走的时候,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小朵朵的身上,这个可怜的孩子,以后,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我心疼的想抱起朵朵,这样下去,她会生病的。
这时,别墅的大门,开了又合,一辆劳斯莱斯驶了进来。
是姥爷来了,朵朵,姥爷来了。
我拼命的挥手,想引起父亲的注意,小小的朵朵蜷缩在花丛里,很难发现的,江父的车却直直开进了别墅前厅。
屋内的二人没有想到江父会来,急急的套着衣服,来不及了,林莺直接躲进了厨房里。
“爸,你来了。”
周舟深吸着气,手忙脚乱的理了理头发,整理了一下衬衫,眼疾手快的将一件火辣的内衣踢进了角落里。
江父悲伤过度,皱着眉,丝毫没有发现异样,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径直坐下了。
“小宁的追悼会定在后天,这里边是小宁手里公司的全部手续,等追悼会过后,我就将法人变更成你。”
后天是头七吧,后天就后天,哪在乎这小细节,周舟压抑不住的兴奋,极力的挤着眼泪,想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
“小宁手里的资产,全部交给托管公司在打理,等他们那边程序走完了,你再去签个字。”
周舟缓慢的点点头,嘴角的笑,马上就要憋不住了。
“这套别墅,是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买给你们的,以后……朵朵呢?”
江父并不想和这个人多说话,资质平平,除了一张脸能看,一无是处。
别墅里太安静了,江父突然意识到打进门就没有看见小朵朵。
“朵,朵朵,在,在楼上玩吧,刚才还在这跑。”
周舟有点心虚,这个老丈人不好糊弄,一直看不起他。
江父怀疑的看他一眼,最终没有说什么,冷冷的看着他:“别墅过继给朵朵,日后会有律师来办手续。”
周舟捏紧了拳头,却也不敢反抗,算了,一套房子而已,公司才是大头,何况,给朵朵还是给他,有什么区别。
我在一旁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父亲一如既往的讨厌他,保全了部分财产。
父亲起身就走,我也不愿意多待,熟悉的家里,仿佛每个地方都变脏了。
突然江父的脚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厨房,又撇了一眼沙发的角落,未发一言,离开了。
周舟尴尬的摸摸头,不敢言语。
我好奇的顺着目光看过去,瞬间羞涩又气愤,头也不回走了。
那是一个还没来得及关上的玩具。
我的追悼会上,周舟哭的撕心裂肺,涕泗横流,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哭的人人都夸他是个好男人,偷偷感慨我这辈子也算值了。
只有江父沉重的坐在一边,冷冷的看着他。
小朵朵依偎在他的身边,有点精神不佳,看着昏昏欲睡的。
“妈妈,妈妈……”
小朵朵的呢喃让江父心下酸涩,强忍着泪水,抚摸着她的小脑袋。
这一摸,江父手一顿,这孩子发烧了。
头发花白的江父,四下寻找看孩子的那个保姆,怎么带孩子的,生病了都不知道。
林莺此刻躲在人群后边,拿着一张B超单,正拉着周舟撒娇:“宝宝,你真厉害,医生说这么圆,没准是个男孩呢。”
“哈哈哈,这个病秧子死了之后,我周某人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啊,宝贝,你可别累着了,快回家歇歇吧,老公等会回家疼你。”
周舟笑的很是畅快,怕别人发现,忙用手遮掩着。
我注视着这一切,不知是不是今日香火旺的原因,我觉得自己不再是空无一物,透明般的存在了。
我的女儿还在发着烧,这对野鸳鸯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竟然 还在这沉迷于新生命的诞生!
试着去拿林莺手里的单子看,那单子竟然颤了颤,竟真的被我抽了出来!
撇了一眼单子上医院跟主治医师,心里暗暗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