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年是A大最年轻的教授,风流倜傥,爱妻如命。
所有人羡慕我在他最穷的时候压对宝。
可事实是,我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描眉画眼的空花瓶。
他爱的是内衣厂的厂妹。
后来,我拿着烫金的录取通知书追求梦想,留给他一纸离婚协议。
一向温文尔雅的江教授,却疯了一般哭红双眼。
夜晚,当我在黑巷子里被醉鬼尾随的时候,手指摁下了紧急联系人——我的丈夫江之年。
可是他没接。
醉鬼将我摁在地上扒我的衣服,将我向巷子深处拖拽。
恐惧至极时,路过的好心人救了我。
江之年的电话依旧打不通。
坐在医院走廊,为了消除恐惧,我打开知乎胡乱刷着。
一个醒目的标题晃入眼帘:这一生有哪些意难平?
居于首位的回答已经几万赞。
我随意地点进去。
大概就是,没能娶那个以为这一生非她不可的女孩。
我们是村子里第一批高中生,每天奔波几十里地到县城上学。她坐在我的自行车横梁上,我的心脏贴着她柔软的后背,我们都以为,这辈子就是彼此了。
进了村口,我推着车走,她跟在我身后,村里人嬉笑着说我们是小两口。她羞得将脸埋到胸口,我也不好意思地挠头。
某个夜晚,刚下过小雨,土路泥泞,自行车翻了,我和她都摔在玉米地里,她伏在我身上,胸口剧烈起伏,那一晚她的眼睛特别亮。我们谁都不愿起身,就那么直白地看着对方,万籁俱寂,眼里只有彼此。
可惜,造化弄人,我考上了大学,她却落榜了。那时的我以为真爱能战胜一切,我们一直写信遥寄相思。可是有段时间,学校旁边的邮箱坏了,信总被偷走。收不到我的信,敏感的她以为我变心看不上她了,一气之下去了南方打工,并且很快结婚嫁人。
等误会解开,一切已经物是人非……
再后来,院长的女儿疯狂追求我,我为了唯一的出国名额答应了她。不要指责我卑鄙的欺骗她的感情,你没受过我的苦,不知道从偏僻的小山村走到现在,我经历了多少非人的磨难。
她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公主,娇气,不知人间疾苦,喜欢穿不能踩水的小羊皮靴,吃东西一定要看配料表,对各种莫名其妙的纪念日十分执着。对这样的她,我深感无力与厌烦,毫无共同语言。
而我的她,此刻还在内衣厂挥汗如雨地劳作着,为了一日三餐拼命地奔波,是一个朴实、勤劳、任劳任怨的伟大女人,我想念这样真实的她。
我妻子漂亮的外表在她的珍贵品质面前,一文不值。
下面有人评论:你妻子就没有优点吗?
他回复:她很漂亮,出身优渥,对我百依百顺。但是,不爱就是不爱。
我看得热泪盈眶,为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遗憾。
同时,又觉得通体生寒,因为文中那个矫情的公主病妻子,就是我。
疼痛席卷心脏,密密麻麻的,扎得我避无可避,痛苦不堪。
紧张了一晚上的神经,此刻像被喂了毒药,卸下紧张,徒留等待死亡的空寂。
怎么会这样呢?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结合是两情相悦,是我的大胆追爱终于感化了情窦未开的他。
原来,他哪里是情窦未开?
只是他的情爱早都给了别人。
而我,不过是他换取前途的工具。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甚至忘记了此刻坐在急诊室前是为了包扎腿上的大片擦伤。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意识。
“别担心,有我在。”
是江之年的声音。
却不是对我说的。
他坐在我的侧后方,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瘦弱小男孩,旁边坐着一个女人。
他目光温柔,安慰着一脸焦急的女人。
女人抬头回看他。
似是从他的目光中获取到力量,女人眼中的焦虑减轻,轻轻抬起手,为江之年擦去额头的汗。
动作自然又温情。
“嗯,我信你,看你,跑得这么急,热出一头汗。”
江之年嘿嘿地笑,像个愣头小伙。
哪里还有孤高清冷的江教授的影子。
真像和谐的一家三口啊!
鬼使神差的,我走到两人面前。
江之年没想到我突然出现,瞬间愣住。
女人的手还在他脸颊放着。
江之年一下站起来,“谣谣,你怎么在这?”
女人也站起来,目光审视,上下打量我。
眼中有惊艳,也暗含一丝同为女人才能察觉的,敌意。
是的,这个初次见面的女人,对我有敌意。
“之年,这是谁啊?”我望向她。
“你好,我是阿年的老乡,我叫赵艳丽。”江之年没回答,女人自己做起自我介绍来,不卑不亢的。
“哦,你是他高中同学吧?”我下意识地问。
眼前的女人,虽然浑身上下的衣服加起来不超过两百块钱,但是干净得体,中等长相,脸上表情坚毅。
再加上她看江之年的眼神,我很容易地联想到江之年的“意难平”。
女人眼中滑过一丝落寞,
“是啊,我跟阿年是高中同学,可惜我没考上大学……”
“我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这几天病症加重,我只认识之年一个在京城的人,所以只能投奔他了。你别误会阿年,刚才我只是见他流汗,所以……”
女人欲盖弥彰地解释。
今晚,我差点被醉鬼强暴,自己一人去派出所做笔录,又在医院等着包扎。
我丈夫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原来,他一直在陪别的女人啊。
我微笑着不作声。
江之年有些急,“艳丽带着孩子今晚才刚到京城,作为老乡,我没有不帮的道理。”
青年才俊江之年什么时候流露出这种急于解释的表情啊?
无论什么时候见他,他都是一派清风,冷静自持。
今晚竟然破了功。
果然是意难平啊!
我点点头,“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大脑被抽空,我竟然也能安全回到家。
坐在黑暗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跟江之年的过往。
20岁那年,我从国外留学归来。
我父亲作为A大物理学院的院长,临时开会,不能来接我。
所以他派了自己最信任的学生来接我。
那时,江之年25岁,正在读研。
身材清瘦,戴着一副银边眼睛,穿着黑白格子衫。
一副好学生,也是一副穷学生的模样。
他很勤快,跑前跑后帮我拿行李。
上了出租车后,坐得规规矩矩,目视前方,毫不逾矩。
我故意逗他:“你就是我爸的得意弟子江之年?我因为你可没少挨训。”
虽然我爸是博导,但我不擅长学习,初中毕业就被送出国学舞蹈。
但我打小就崇拜学习好的人。
江之年红了耳垂,轻轻地笑。
笑得谦逊,低调,像一朵恬淡清香的白花。
这就叫一眼误终生吧。
从此我的心里住进了那个清瘦的男人。
我经常借着去学校找我爸的名义找他玩。
知道他家里穷,吃得不好,总叫我爸把他带回家吃饭。
有时太晚了,他会住在我家。
就这样过了两年,他依旧对我不冷不淡。
有次我气不过,跟朋友跑去酒吧。
我爸托他接我,他从酒吧里把喝得烂醉如泥的我背出来。
我趴在他背上,哭得稀里哗啦,拳头一下一下砸他。
“江之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除了学习不好,哪一点差了!”
说到激动处,我咬了江之年的脖子。
他疼得龇牙咧嘴,将我放到地上。
双手扶着我的肩。
“真喜欢我?”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
我疯狂点头。
“我很穷。”
“我知道啊!”
他笑了,拇指刮我的唇,
“不嫌我穷,那就在一起吧。”
那时我满心满眼都是求爱成功的喜悦。
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当时虽然在笑,却笑得苦涩呢?
他答应跟不爱的女人在一起。
他怕我爸不把出国名额给他。
他得多委屈啊!
可是他不知道,我爸在这之前就已经把名单报上去了,他是唯一人选。
我爸那么爱惜人才,一定会把最好的机会给他的。
可是他的出身,让他不敢赌。
门锁被打开,男人挺拔的身影进了卧室。
江之年从身后圈住我,将下巴埋进我的颈窝,舒服地喟叹。
“怎么不开灯?”他咬着我的耳垂问。
“江之年,我美吗?”我问。
他的唇贴到我的天鹅颈上,低沉蛊惑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