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说我魅惑君主,是红颜祸水,是天生的下贱胚子。
每每听到这些议论,我都会跟皇帝撒娇,要他把那些人的舌头拔了。
他总是含笑着说:“好。”
世人倒也没说错——
我就是来乱朝纲的。
世人皆道我狐媚,魅惑君主,是天生的红颜祸水。
宫人讥笑我:“那狐媚子不过是仗着自己长了一张跟先皇后相似的脸罢了,便恬不知耻赖在皇上身边。”
他们说先皇后大气端庄,单纯善良,是名副其实的名门贵女。
而我不过是一身份低贱的青楼女子,哪能跟先皇后相提并论,就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每每听到宫人这么议论我,我便娇滴滴地跟楚珩撒娇,要他拔了那些宫人的舌头喂狗,楚珩总是笑着说好。
我闹着要楚珩带我上朝,官员纷纷骂我为再世妲己,更是有接连两位大员在大殿上碰柱以死明志,血溅当场。
楚珩亦不为所动,让人把尸体拖了出去,血拖拽了一地,整个大殿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大臣的眼珠子突突地瞪着我。
他却视若无睹地在殿上一手搂着我一手遮着我的眼睛,轻声唤我:“姝儿,不怕。”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二位官员倒是聪明得紧呢,竟然知道我是为了颠覆朝纲而来。
宫宴之上,我穿着清凉,伏在楚珩的腿上,慵懒地吃着葡萄。
这葡萄是西域进贡而来,拢共也没有多少,楚珩都拿给了我。
“唔……”葡萄好酸,我蹙着眉头,嫌弃地把咬了一半的葡萄塞到楚珩嘴里,顺带把满手的汁水擦拭在他的衣袖上。
他也不生气,乐得跟傻子似地吞下我喂他的葡萄。
底下官员各种叹息,但是却无人再敢多言一句。
其实我挺讨厌吃葡萄的,可是谁让那短命鬼皇后喜欢呢。
宫宴还没结束,我便乏了,要楚珩抱我回去寝殿休息。
他抛下在场众人,抱着我离开,坐在一旁的继后亦是敢怒不敢言。
在床榻上,他一遍遍地要我,让我唤他“三郎”,还不允许我喊叫出声,他说他的姝儿是含蓄的,不该是这样的,她喜欢那样的姝儿。
我便如小猫状在他怀里呜咽,一声声地唤他“三郎”,看着我娇滴滴地羞红了脸,他似乎甚是欢喜。
但是我不欢喜,我其实一点不喜欢他唤我“姝儿”,就连这个名字也是为了接近他而特意取的。我更不在乎他叫的是谁,只是这个称呼让我本能地厌恶。
欢爱过后,看着他沉沉睡去的侧脸,我觉得一刀结果了他倒也省事。
但是在进宫之前,宸哥哥多番叮嘱我不要冲动,一刀杀了他算是便宜他了,要让他众叛亲离,让他尝尝失去至亲的切肤之痛才算是真正的报了仇。
想起宸哥哥,我不禁笑得灿烂。
宸哥哥名唤褚宸,自从我掉落悬崖被救上来以后,很多事我便都不记得了,是宸哥哥找到我背我回的家。
醒来后,家里人告诉我他是我自小指腹为婚的夫君,将来我要是嫁与他的。
我不记得这些事情,也不记得他们是我的家人。
自然对于宸哥哥,我也很是陌生。
只是宸哥哥每日都来陪我,给我炖补品,帮我想起以前的事,告诉我很多我们以前的回忆,慢慢地我便也安了心。
我不喜吃酸,他便将果子制成蜜饯。
我不喜读书,他便将诗词歌赋绘成一幅画,让我看了甚是欢喜。
可是我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急得掉眼泪。
宸哥哥总是温柔地抱着我,安慰我不用担心,他会一直陪着我。
府里的下人都羡慕我好福气,爹娘与兄长对宸哥哥也很是满意。
半年后,我已恢复了十之七八,虽然我依旧想不起来任何事情,但宸哥哥这一年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相信他就是我未来的夫婿。
爹娘笑着问我:“嫁给褚宸可好?”
我羞红着脸点了点头。
婚期定在了半年后,我满心欢喜地备嫁。
阿娘说已定亲的男女成婚前是不宜见面的,让我安心绣嫁衣,只待宸哥哥来娶我便好。
成婚那一日,府中好不热闹。
兄长带着众人拦门,问了一堆关于我的问题。
宸哥哥都一字不落地答了出来。
屋中,嫂嫂帮我整理着云鬓,插好了最后一枝凝云簪,笑着打趣我道:“我们家的落落出落得可是越发好看了,褚宸这小子好福气呦。”
“嫂嫂……”我害羞地娇嗔道。
嫂嫂已身怀六甲,抚着肚子笑得开心,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也都跟着乐呵。
吉时已到,兄长背我出了闺房,泪眼婆娑地将我交给宸哥哥。
宸哥哥一身大红袍带我到了前厅,含情脉脉地拉起我的手,我与他拜别双亲,即将启程去他们府上。
忽然,一大批官兵气势汹汹地拿着刀闯了进来,说我哥哥写了诋毁当今圣上的诗,犯了杀头的重罪,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带走。
官兵亮起了明晃晃的大刀,宾客与丫鬟婆子吓得四处逃窜,整个府里尖叫声不断,现场一片混乱。
一群官兵笑得猥琐,肆无忌惮地窥探着在场的姑娘们,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撕扯姑娘们的衣衫。
宸哥哥拉起我的手就要逃,却被一群官兵堵住了去路。
慌乱中,他手中的匕首捅进了一个小兵的肚子里,小兵的血喷溅在了他白皙的脸上。
我吓得愣在原地,其余的官兵已经反应过来,瞬间气红了眼,手起刀落,伴随着鬼哭狼嚎的喊叫声,宾客的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原本喜庆的府里如今却宛如人间炼狱。
爹娘哭喊着要宸哥哥赶快带我走,他们拼尽全力拖住了追赶我们的官兵。
我哭喊着不愿离开,眼睁睁地看着明晃晃的刀子刺穿了阿娘的身体。
阿娘一口鲜血吐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满嘴吐血地呜咽了两句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阿爹吓得瘫软了双腿,蹲坐在地上,瞪大眼睛对着我们的方向,拼了命地想要往我们这边爬,呜呜咽咽着说些什么,我听不太真切。
只是下一秒,阿爹的头颅便被为首的官兵一刀砍下。
头颅混合着鲜血,顺着我的方向滚来。
我吓得尖叫一声,一下子昏死过去。
待我醒来,窗外正下着雨。
宸哥哥一脸担忧地坐在我身边,他脸上身上都有伤。
我着急问他府中如何了,他垂下头不敢看我,也不愿说话。
在我再三地央求下,宸哥哥终于同意带着我回府。
推开府中大门,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我颤抖着在宸哥哥的搀扶下入了府。
纵然已有心理准备,院里的惨状还是让人毛骨悚然。
阿爹身首异处,阿娘瞪着死不瞑目的眼,血流淌了一地。
哥哥护着嫂嫂倒在血泊中,嫂嫂挺着6个月的肚子匍匐在冰冷的地面,衣服被撕扯得破败不堪,身子早已经凉透,身上还有青紫的痕迹,像一朵破败的残花。
我那未出生的小侄子,甚至还未曾来这世界看一眼便已胎死腹中。
府里触目惊心的红,我再也忍不住,跪在雨里痛哭出声,这群畜生啊!
待我们失魂落魄地回到褚府时,更是看到了令人悲痛欲绝的景象。
官兵因抓不到我们,便丧心病狂地屠戮了整个褚府。
宸哥哥拼了命地在府里喊叫,回应他的却只剩下遍地的尸体。
他抱着娘亲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猩红着眼提着刀要去复仇,我拼死拉住了他。
“姝儿……姝儿……”
我在一声声轻呼中醒来,脸上已是一片泪水。
楚珩坐在我身侧,一脸焦急地看着我。
我胡乱地擦了下泪水,冷漠地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姝儿,你从前便是这样,被吵醒了便不高兴,常常赌气的不理朕呢。”
我突然有些好奇,他口中的姝儿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姝儿以前,是什么样的?”我禁不住鬼使神差地开口问他。
他眼里突然有了光,饶有兴致地坐下,跟我说了很多他们之间的事。
先皇后名唤沈姝,是丞相之女。
他们相识于宫外的一场蹴鞠大赛。
那时,楚珩刚登基,手中尚未掌握实权,太后垂帘把持着朝政,朝上大臣的步步紧逼让他喘不过气。
终于有一日,他甩下小太监,偷溜出宫。恰逢当日民间正在举办蹴鞠大赛,他便参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