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是远近闻名的养虫能手,养出来的虫千金难求,食之可延年益寿。
这养虫却有个讲究,只有在男人身上才能成虫。
就在弟弟去世那年,奶奶将一条白虫交到了我手里,日日以精血滋养。
可偶然路过的一个老头看到了却阻止我,“这不是养虫,这是借命。”
“妮子,你过来。”
我甩干水,随意在围裙上擦了擦就快步跑了过去。
今天是弟弟下葬的日子,却和往常每一天都一样。
没有成年的小孩,连葬礼都不能举办。
弟弟自生下来身体就不太好,哪怕有奶奶的秘药,也还是没挺过八岁的生日。
所有人都很悲伤,除了我。
奶奶将我带进了那个从不许人进的小屋,随后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奶奶要交给你一个东西,你弟弟死了,这个家也就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了,这个也就该给你的。”
我接过精致的木盒,打开竟然是一条瘦瘦小小的白虫。
察觉到光,晃着头顶的尖刺,看起来很虚弱却还是张牙舞爪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样子像极了我那弟弟。
那个总是欺负我的弟弟。
村子食虫之风盛行,只因吃下用特殊手法养大的虫子,就能够延年益寿。
更有甚者,以吃下福虫为荣。
福虫,是我奶奶专门给自己虫子取的名字。
我奶奶是远近闻名的养虫能手,一虫千金难求。
傻娘一见我出来,就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凑上来。
围着我三看四看,生怕我出什么事。
我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个小盒,献宝一样展示给傻娘。
“你看,奶奶给了我宝贝。”
刚刚还苍白的白虫此时却有些泛红,也比刚刚要大了一些。
许是我喂了它精血的原因。
奶奶嘱咐,这白虫精贵,需要日日取精血喂养。
而小孩子的血就属指尖血最珍贵。
可傻娘却吓得哇哇大叫,挣扎间竟然打掉了盒子。
白虫落在地上,沾了一身土。
我眼疾手快拦住要伸脚踩上去的傻娘,这才救下了白虫。
“你是不是真的傻,你踩死它,我们两个都要死。”
家里谁高谁低分的很清楚,有虫的大于无虫的。
奶奶、爷爷和爹都有自己的福虫,他们的福虫能够繁衍,就一直能够换钱。
就连弟弟出生,奶奶也承诺会给弟弟一只福虫。
这个家,只有我和傻娘不会被当人看。
我们连虫子都比不上。
好不容易奶奶给了我白虫,要是被傻娘踩死了,我们两个都会被奶奶打死的。
傻娘也不是一开始就傻的。
听别人说,傻娘刚被“媒婆”带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挺聪明伶俐的一个闺女。
媒婆,他们对拐子的爱称。
只要花点钱,就能换个好媳妇。
傻娘就是这样过来的。
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傻娘掐死了自己的亲生闺女,好端端人就痴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整天不着家,还从外面捡回了我这个野种。
没错,我不是傻娘亲生的,却是傻娘养大的。
我盯着蜷缩在墙角的傻娘,对上那双湿漉漉略带哀求的眼睛。
我的心像缺了一块。
“娘,我不是……”
还不等我过去,就被出来的奶奶看到。
“你个傻子,敢摔我的福虫,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个傻子。”
奶奶挥着添煤的铲子打在傻娘身上,边打边骂。
奶奶一向不喜欢这个傻媳妇,即使娘生了弟弟,奶奶还是对傻娘非打即骂。
“老大,你过来,把这个傻子给我拖回去,给她多安排几个,还有功夫让她跑出来。”
傻娘傻了后,连自己卫生都不顾。
爹懒得搭理她,自己找上了后山的小寡妇,那小寡妇男人是个猎户,前几年进山被熊吃了。
爹长得油头粉面,格外招女子喜欢,两人你来我往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可傻娘就惨了。
一向不怎么说话的爷爷提议,让她做走女吧,就将傻娘推进了火坑。
走女,就是哪个光棍没媳妇,给点钱就能跟她睡一夜。
这天,爹收了好多钱,可不能说话的傻娘却呜咽了一整夜。
清早。
我满口塞着奶奶给我的水煮蛋,余光却瞥向了缩在墙角的傻娘。
头发凌乱,浑身青紫。
趁奶奶不注意,我将藏起来的蛋黄塞到了她嘴里。
煮鸡蛋可是值钱东西,也就是奶奶看在我要取血养虫才舍得给我一个。
自从上次傻娘差点踩死白虫,奶奶就将白虫拿了回去。
每日叫我去小屋滴血,嘱咐绝对不允许傻娘再看见白虫。
傻娘眼睛里的光暗了亮,亮了又暗,最后猛的起身,拉着我就跑出了门。
“娘,娘,你拉我去干什么啊。”
路边的草还挂着露珠,眼前的草高高长着。
傻娘一口吐出口中的蛋黄,摘下几片草就要往嘴里塞。
“娘,那是鸡蛋,你干什么啊!”
傻娘身子不好,能吃上口鸡蛋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却把鸡蛋吐了,转而吃这里的草。
我扒着她的嘴,想让她吐出来。
可嘴闭的太紧,没等我想出办法,傻娘却转头吐了出来。
“让你乱吃东西,好不容易你能喝顿稀饭,现在全吐了。”
可傻娘不听我的数落,拉着我执意要让我看地上那摊秽物。
我耐不住瞄了一眼。
一堆米粒里混着一颗颗黑色的小圆球。
傻娘见我发现,抓着一堆叶子就塞进我的嘴里,强迫我咽了下去。
随即,我也吐出了一堆东西。
也是黑色圆球,就像奶奶胳膊上的孵化的虫卵。
想起傻娘刚刚的反应,应该就是那个鸡蛋的问题。
鸡蛋里有问题!
不等我想明白到底是什么,旁边的树林里就传来了争吵声。
“我说你怎么好端端看上了我,原来是打着歪心思来的,我从小跟着我爹混,也不是吃素的!”
爹的姘头,这后山上的小寡妇掐着腰,扯着一张脸。
“你误会了,春娟,听我说......”
是爹的声音!
“听你说个屁,你家干的这个营生,还想到我头上来了,想利用我肚子里的孩子,没门!”
小寡妇捂着还平坦的肚子,长长的指甲向前戳着,可我并没发现爹在哪里。
“我说你家养虫怎么比别家厉害呢,合着都是用自己孩子养,要不是我听见你跟你娘说,早就知道我肚子里是个丫头,用她做养虫的容器,我还蒙在鼓里呢。我呸,你家可真狠得下心。”
小寡妇咒骂不停,我却注意到了傻娘在听到奶奶要用小寡妇肚子里的孩子养虫时哆嗦了一下。
傻娘在害怕,为什么会害怕呢?
我长得小,只能透过草丛的间隙看对面发生的事,看的不全面。
我努力伸长脖子,傻娘却拉扯着我,想要换个地方。
突然,我僵住了。
眼前的一幕完全颠覆我的认知。
小寡妇被高高举起,一个肥胖的虫子伸出长长的口器吸附在小寡妇的心脏处。
口器涌动着,不断从小寡妇体内吸食着什么。
我紧紧捂住了嘴巴,生怕被发现。
小寡妇似乎发现了我们,伸出的手青筋凸起,嘴巴发出赫赫的生音。
“救,我。”
话还没说完,人就如同被吸干了精血,变成了一张薄薄的人皮,空荡荡罩在骨头架子上。
我和傻娘不敢停留,只能快步跑回家里。
跑回家的我惊魂未定,大门却开了。
是爹和小寡妇!
我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奶奶见状问我怎么回事。
“我看见,婶子被虫子吃了。”
众人哈哈大笑,一向对我不怎么喜欢的爹摸着我的头,直说我是撞见鬼了。
就连小寡妇也凑上来,一副好后妈的样子。
可她的手却冰凉的可怕,捏上去,软软的,陷下一个小坑。
家人对我的关心让我沉迷,甚至开始怀疑那天是不是自己做的梦。
傻娘也不知去了哪里,好几天没见人影。
奶奶的福虫终于要成虫了。
早在上午一大波人就慕名而来,掏出一堆现金让奶奶给他们虫子。
经过神秘的仪式,出价最高的三人被奶奶带进了小屋。
我躲在帘子后面,挑破指尖血喂着白虫。
白虫最近胃口很大,几滴血完全满足不了它。
比起失去的这些血,我更在乎的是,在虫子养成后,奶奶能不能放娘走。
奶奶答应我,只要我将白虫养大,她就送傻娘回自己家。
她被拐之前的家。
奶奶的种虫仪式十分神秘,一点也不会透露给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