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婚那日吐血身亡。
探花郎夫君却被赐婚给公主做驸马。
贵妃所出的无忧公主得意地笑:「既然你不愿意放手,那本宫就让你变成死人,不放也得放。」
可她没想到的是,我灵魂重生了。
重生在皇后所出的嫡公主身上。
李存信中探花郎的那天,整个盛京都沸腾了。
毕竟他貌若潘安又才高八斗,骑高马游街时,温润俊秀的面庞微微一笑,就不知勾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可没想到,无忧公主也是被勾走芳心的姑娘之一。
听闻她回宫后立马恳求陛下赐婚,她要李存信当驸马。
陛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因为李存信早就有婚约了。
与我。
无忧公主闹了好一阵的脾气。
她是陛下与贵妃所生的女儿,自幼受宠,想要天上的圆月,陛下就让宫人花三年给她造了奢靡精致的赏月台。
大概从小到大,陛下都没拒绝过她什么。
可惜,她碰上了我。
我是苍陇沈氏的嫡长女,皇后的亲侄女,家族势大、身份高贵,这是其一。
李存信贫苦农家出身,依附沈氏数年,念的是沈家的家塾,吃的是沈家的米,这是其二。
至于其三,自然是我与李存信青梅竹马的情分。
「还好陛下拒了公主。」
李存信一边笑,一边塞了我一颗葡萄。
真甜。
甜的我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
「若是陛下不拒呢。」
我也塞了一颗给他,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
他的眼眸深情似水,温润的脸庞带着一丝羞涩腼腆:「那我就跪下,跪个一天一夜、一年半载、一生一世,求陛下收回旨意。」
大婚这日,沈府张灯结彩,无数勋爵权贵、名门世族登门拜访恭贺。
皇后姑姑带着安乐、无忧两位公主也来了。
安乐公主是皇后姑姑的嫡公主,容貌与我有三四分的相似,更娇俏活泼些。
刚落轿,她就甩开婢女的手,兴冲冲地往我屋里冲。
「月姐姐,你真漂亮,特别高贵雅致。」安乐公主小鹿般的大眼睛在我身上看个不停,「母后老让我学学你的沉静,说我像个皮猴子。」
我捏了捏她嘟起的脸蛋,笑道:「姑姑是为你好。」
她又凑近我,小声道:「无忧哭求了三日,非要跟来。母后想着让她死心也好,就让她来了,你不会生气吧?」
我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生什么气?
木已成舟,李存信马上就是我的夫君了。
难道她堂堂公主,愿意做小?
再次见到无忧公主的时候,李存信正牵着我的手,缓步前行往中堂去。
他与我十指相扣,握的很紧,黏腻的汗意透过掌心传递过来。
四周围着许多宾客,有真心祝福之人,有冷笑不屑之人,还有人偷瞥无忧公主的神情,互相交换着眼色,又捂嘴一笑。
我透过头纱望去,似乎看到了无忧公主唇角一闪而过的冷笑。
来不及多想,我的手被李存信轻轻扯了扯,这才发现已经站在了高堂前。
李存信的父母早已过世,只摆着两个牌位。
前方尊位上坐着皇后姑姑,再就是我的阿爹阿娘。
我们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又俯下腰,与他夫妻对拜。
皇后姑姑笑意盈盈,唤婢女倒合卺酒。
「喝了合卺酒,咱们的月娘和探花郎便是夫妻一体,患难与共,恩爱两不疑。」
患难与共,恩爱两不疑吗?
顺着手里的合卺酒,我望向李存信。
他也在注视着我,眼神明亮,似有星光划过。
这星光划过我的凤冠霞披,划过他翻过院墙,满脸灰尘地对着我傻笑,划过年幼的我牵着他的手,大声喊道:「李哥哥,我要嫁给你!」
年幼的他脸红到了脖子根,吱唔了半天,却牢牢抓住了我的手。
我垂下眼眸,遮掩住泪光,一饮而尽。
我叫沈月,苍陇沈氏的嫡长女,自幼饱读诗书,亭亭玉立,知书达礼。
从小到大,我遭过最大的罪是被教书先生打手板子。
阿娘会抱着我,擦过我哽咽的泪珠,轻轻抚摸我手掌的红印。
但此刻,我感受到了巨大的、极其的、让人痛不欲生的痛苦。
我好像又躺在阿娘软软的怀里,闻到了阿娘身上好闻的香味。
可更多的是血腥味。
源源不断的鲜血从我的眼角、嘴角、鼻子、耳朵流出来,汇聚成小溪流,染湿了满屋子的喜庆。
我的头纱早就被掀开了。
我竟还在想,是不是李存信掀开的。
我努力想说几个字,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呻吟声,还呛了几口血。
我努力睁大眼,想看看我的阿爹阿娘,看看我的夫君,看看一直疼爱我的皇后姑姑,可我的眼前一片血红,只能看到摇晃的烛火闪啊闪。
「月月!月月!叫太医!!叫大夫!!」
「月娘,你别怕,姑姑在这,姑姑会救下你的,你别睡。」
还有安乐撕裂般的哭嚎声:「月姐姐!」
这些声音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就像要灭的烛火一般,渐渐消散。
意识的最后,我听到李存信颤抖哽咽的哭声:「月儿,别离开我。」
等再次醒来时,我好像变成了鬼魂。
我坐在正堂的棺木上,一字一字念着牌位上的新雕刻的字。
「沈君之女 沈月」
旁边还刻着小一点的字「李存信之妻」。
我瞬间感觉鼻子酸涩,想流泪,一摸却干干爽爽。
说的也是,鬼哪里有泪。
棺木下,李存信正跪着,穿着惨白的斩縗,低垂着头,杂乱的头发虚虚拢着,没有一点前日里春风得意探花郎的模样。
我好想掰起他的头,看看他,要是能亲一口就最好了。
可我被困在了棺木上,挣脱不开,只能气喘吁吁地坐着,然后看着李存信发呆。
陆陆续续有人来祭拜我。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往日里与我斗过三百次嘴的太原王氏王芙清,此刻眼泪汪汪地趴在我的棺木上哭。
我凑过去盯了半天,确认了她肩膀一耸一耸的是真的在为我哭,而不是在偷笑。
「你个胆小鬼!」她一边哭,一边低声骂,「公主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敢害你,你就打回去啊!打我不是打的很厉害吗!怎么被公主欺负就一死了之了呜呜呜。」
我很想告诉她,我也不想一死了之。
可她听不见。
无忧公主也来了。
屋外一阵喧哗,有阿爹压抑着怒气的嗓音,还有无忧公主嗲声嗲气的腔调。
「沈君,本宫来悼念沈月姐姐,父皇都允了,你阻拦本宫作甚?」
她穿着华丽绚烂的月影纱,行走着闪着细密闪耀的光。
李存信病倒后,摆了张竹床在棺木隔壁,用帘子挡住。
只要我转个头,就能透过朦朦胧胧的纱帘看到他削瘦的身影。
此刻我看见他迅速从竹床上爬了起来,拦在我的棺木前。
「公主自重。」
无忧公主脸色瞬间黑了,咬牙切齿地大喊:「李存信!她已经死了!」
「沈月死了!」
唰——
李存信冷冽的掌风像山间呼啸的野风,一巴掌过去,把无忧公主打了个踉跄。
这一巴掌打的我心里好痛快。
也把无忧公主打傻了。
她被婢女们扶住,不敢置信地捂住脸,眼泪汪汪地往下掉。
还不等她责难,李存信就跪了下去。
「公主侮辱亡妻,我迫不得已冒犯了公主,还请公主赐我死罪。」
他虽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却直直盯着她。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冰冷阴鸷的眼神。
无忧公主像是被吓到了,捏紧帕子,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又咽了咽口水,顶着沈家人的怒火,急匆匆地上了轿。
一直到我头七下葬那日,无忧公主再也没来过。
阿爹眼睛肿得像熊一样,忙忙碌碌地给我准备祭品。
阿娘也瘦了很多,被几个婢女扶着,歪歪扭扭地站着。
他们的眼里溢满悲伤,静静地望着我的棺木,又拭去眼角的泪水。
过了一会,李存信也进来了,头发梳得整齐了一些,脸色还是惨淡苍白的,唇毫无血色。
阿爹问:「你接旨了吗。」
我感觉李存信的脸色更白了一点,他使劲咬着下唇,直到咬出血了才轻轻点了点头。
阿娘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接什么旨?我疑惑。
可不等我多想,一股大力袭来,我像是被一只大手揉捏成一团,顿时丧失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