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全京城最炙手可热的舞姬,风头正值鼎盛,却一朝惨死。
好消息是我的魂魄还有意识。
坏消息是我不记得凶手是谁。
真相究竟为何?
我只得寄希望于那个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却没想到在这过程中我至亲之人都相继死去。
我睁开眼的时候,只恍见一个人影窜出我的房间,遂即便只听见一声大叫。
“来人呐!婉姐姐出事了!!!”
是月桦的声音。
顷刻月桦便带着刘妈妈走了进来。
我欲同她们说我没事,下一秒她们便穿过了我的身体直走向我身后的床。
我僵硬地转身,心里似有什么预感,迈步随她们过去。
待下一秒看清床上躺着的人,我的心脏好像空了。
躺在床上的,是我的尸体,衣不蔽体。
“先都别进来!!”
“去报官。”
刘妈妈急喝住要进来的小厮,吩咐他们去报官。
她微颤着给我穿好衣服,扯了被褥将我盖住后,便像失了所有力气似地朝地上跌坐下去。
月桦哭啼着扶住刘妈妈。
不多时,官府便来了人。
秋月楼内外乌泱泱围满了人。
楼内围的是官兵,而楼外围的是看客。
我名婉清,是这秋月楼里最有名的舞姬,甚至放在全京城里也是最有名的。
不过我虽身在风月之地,却也得刘妈妈庇佑,卖艺不卖身。
我生来貌美,身姿婀娜,又善使一套欲擒故纵,我的身价被炒得天高。
上到王公贵族,下至市井之流,不乏有人豪掷千金只为看我一支独舞。
我的风头正值鼎盛,而今我的死讯传来,会有不少人来看热闹我也是理解的。
但我不解的是,为何会是他来亲手经办我的案子。
大理寺卿——沈蔼。
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不吃我欲擒故纵的男人。
沈蔼来时,月桦和刘妈妈还守在我身旁哭泣。
他吩咐人把二人带出去后,才让仵作开始对我的尸体进行查验,自己则在房间里四处查看。
我出于好奇便跟着他四处看。
直到沈蔼走到窗户边上,抬手抚着那株清香木,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说实话我已经记不清我是怎么死的,只记得我昨日完好之前见过些什么人。
“大人!”
沈蔼的手下过来朝他行礼。
“都已询问清楚了,婉清昨日上午独自外出,回来后便称身体抱恙在房间休息,期间仅有卫相爷家二公子卫翀、萧玉涎将军、茶帮帮主吴珏、侍女月桦,以及鸨母刘妈妈等五人与她单独接触过。”
对,就是他们几人。
沈蔼仍盯着那株清香木看,淡淡开口:“嗯,平时可有与人结怨?”
“婉清身价极高,确有不少人为看婉清一支舞散尽家财,但那些人似乎都挺心甘情愿的,而且……”
手下抬眼看了沈蔼一眼,顿了顿:“也没有人敢来这秋月楼闹事。”
是的,虽有人因我而破产,但是我素来与人为善,从不做恶。
加之这秋月楼幕后神秘的大东家,基本上无人会来寻我麻烦。
沈蔼收回盯着清香木的视线,侧身朝我现在站的地方看了一眼。
我的心骤然一缩,喃喃:“难不成他看得见我?”
“让仵作将尸体带回去储存好,待破案后再归还下葬,顺便将以上五人请回去喝喝茶。”
还好,他看的是仵作的方向。
“还有,将窗户上的那个鞋印拓下来,连同那株清香木一起带回去。”
说罢沈蔼便拂袖离去。
为了死得瞑目,我决定暂时先跟着沈蔼,直到抓住害我的凶手。
于是我便跟着来到了大理寺。
此刻沈蔼正逐一请与我有过接触的几人进来审问,第一个便是卫翀。
“昨日我听闻婉清姑娘身体抱恙,特意送了些补品过去给她,当即放下我便走了。”
卫翀这人虽出身权势之家,可身上却无半分高傲自大。
昨日他确实只是来给我送了些补品便离开了,他没有说谎。
下一个与沈蔼谈话的是萧玉涎。
“昨日我去找婉清姑娘,不过是偶然拾到她的东西去归还罢了。”
萧玉涎说的也没错,昨日他确是来向我归还东西。
“哦?是吗?”
一直沉默的沈蔼突然开口,质疑道:“那劳烦请萧大将军解释解释,为何婉清房间里的窗户上,会有跟萧将军一样花纹的鞋印呢。”
“嘁,沈大人难不成是以为我当真发达了,连穿的鞋都是定制的么,这鞋不过大街上随便买的。”萧玉涎嗤笑。
“是吗?那就辛苦萧将军来这一趟了。”
“请下一位进来。”沈蔼对门外的手下吩咐到。
“沈大人,我吴珏向来敢作敢当,昨日我确实与婉清姑娘发生了点小矛盾,我那是喝醉酒了不管事,也被拦住了,但我当真没杀她。”
吴珏昨日来时的确喝醉了酒,嘴上说着不干不净的话,说是要买下我,欲对我用强,恰被萧玉涎拦住赶了出去。
下一个是刘妈妈。
“沈大人,你我都是替那位办事的,且当自己人相互信任,现只求大人能够早日抓住凶手,好让婉清安息。”刘妈妈说着又快要泪下。
刘妈妈向来待我如亲闺女,处处维护着我,她口里的那位应就是秋月楼的幕后东家。
最后是月桦。
“大人,我的命是婉姐姐救回来的,我断不可能杀害婉姐姐呀大人,求大人抓住真凶还婉姐姐安息。”
月桦虽是我的侍女,但与我姐妹相称,年纪小,经历尚轻,轻易便被吓哭。
“大人,与婉清有过接触的五人都已问完,可有下一步?”沈蔼的手下进来询问。
沈蔼却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片刻方回应手下:“你先下去吧。”
其实,与我接触过的不止这五人。
我在上午时独自外出,见了一个人——沈蔼。
昨日上午我独自外出,是去到兰风寺,在那里见到了沈蔼。
而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在兰风寺偶遇多次。
不过我们的每次偶遇都伴随着一定程度的倒霉。
以至于沈蔼每次都是躲着我走的。
原本我很少对男人主动的,可是沈蔼不一样。
他越是躲着我,我越是要想办法跟上去。
所以昨日沈蔼被我抓住后硬带着去每人求了一支签。
之后又与他单独谈了几句话才离开,带着寺庙解签师傅送我的清香木。
沈蔼许是也想到了昨日我们的接触,独自一人赶来兰风寺找到那个为我们解签的师傅。
哦不对,不是他独自一人,还有我这个鬼魂。
“师傅,昨日我同一位姑娘分别找您解了一支签您还记得吗?”
“您将我的签解得四字——见于清香,这可有何寓意?”
哦,原来沈蔼的签解的见于清香四字。
“啊哈哈哈,这位施主莫急,您可细心感受,说不定答案就在你的身边。”
老师傅摸摸胡子笑着回答,仿佛看得见我似的,眼神在我和沈蔼之间辗转。
沈蔼不甘地继续问道:
“可她今日被人发现死在闺房之内,房里还有一株您送她的清香木。”
“施主,缘分到时自然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老师傅大有天机不可泄露之意,沈蔼只得返回。
我跟着沈蔼回到他办公的地方时已经天黑。
难怪他年纪轻轻就升任大理寺卿,原来都是拼出来的,这么晚了还在办公,都不用休息的吗?
我做鬼的都已经撑不住要睡着了,他还端坐在案前盯着那株清香木。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伏在案边睡着的。
但是我知道我醒来时,正对上沈蔼直勾勾的眼神。
我觉得他理应是看不见我的,但是目光光却像是粘在我的脸上。
直到他的目光随着我的移动而移动时,我确定了,他看得见我。
我顿了顿:“沈蔼,你是为查我的案子而死了吗?”
“你也死了的话,我可还能指望其他人替我沉冤昭雪?”
说着我便委屈得开始啜泣,挽着袖子擦拭眼角。
他眉间开始流露出无语之色:“够了,我还没死呢,你倒是死了。”
“哦,行叭。”
我放下袖子正襟危坐。
“不过你记得你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这个我不记得了,不过你又是如何能看见我的?”
我问沈蔼。
他倒了杯茶水泯了一口。
缓缓说道:“你还记得我们在兰风寺求的签吗?我的签解得四字。”
“见于清香。”他顿了顿补充道。
“哦,这个我知道,昨日你问那个师傅时我也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