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抛下我,音讯全无。
我千里迢迢奔赴京城寻夫,却没想到再次相见,他摇身一变成了当朝锦衣卫。
为了维护他的大好前程他叫人围住了我,我握紧手中匕首,冷冷一笑。
还真以为我是只会绣花的柔弱女子啊。
受死吧,狗贼!
我带着小柱伏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突然远处的灌木丛中,缓缓探出一对鹿角。我们不由地放轻了呼吸。
等到时机成熟,我高喊一声:「拉网!」
公鹿霎时被网吊起,发出一阵嘶鸣。
我像一阵风似的冲出去,手臂环住鹿颈,干脆利落地挥刀。
方才还挣扎不停的鹿,霎时没了声息。
「意如姐好厉害啊,简直像话本里的女侠。」小柱抱着鹿角欢呼,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
我摩挲了着手中的匕首,笑了笑没说话。
女侠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做好事。
而我,是一名杀手。
冷酷、无情……且呆傻。
这是同僚对我的形容。
我认为自己并不傻,只是对外界信息的接收不太良好。
就是俗称的缺一根筋。
比如……阁主说要取县令狗命,我就真的取了他的狗命。
嗯……他爱犬阿黄的命。
阁主气急了要对我用刑。
但我的身手在暗阁里也算佼佼者,再加上有同僚安清河的求情。
阁主才大发慈悲地让我滚。
但我已经厌倦了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
小柱屁颠屁颠地跟在我身后。
我怕鹿血会引来猛兽,就带着他简单收拾下,扛着鹿回了村。
站在村口,我摸了摸他的头。
「老规矩,鹿鞭我拿走,其他的你拿到镇上去卖。」
猎物卖的钱我们向来五五分,我需要小柱给我打掩护。
每次猎物都是以小柱的名义拿回家里,就是怕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夫君吓到。
自己平日里温柔乖顺的妻子,竟然是个杀鹿不眨眼屠夫。
多可怕。
回到家里,陆衍之正在烧火。
他一面咳嗽,一面探着头去看锅里的水。
我生怕他一个站不稳,就栽进锅里。
赶紧上前扶住。
「意如,你回来啦。」他抬起咳地泛红的脸颊,声音如泉水般净澈。
「嗯,我遇见了小柱,他给我们送了这个。」
说罢,我将手上的东西又往前递了递。
屋里有些黑,他没看清又往前凑了凑。
看到是鹿鞭,他脸色霎时红里透着紫。
一手紧紧捂住嘴,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哎,我的夫君真是柔弱。
我从缸里舀了碗水:「你这总是咳也不是回事,咱们还是得找个郎中看看。」
他摆摆手。
又指了指鹿鞭:「这我用不着,你还是还给小柱吧。」
「别忌讳行医呀,你身子不行,应该补补。」
说罢,我还是忍不住朝他下身瞥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总觉得陆衍之的脸更黑了。
这不怪我,谁让他一直清心寡欲的,还不肯和我一张床。
我们曾经是假夫妻,但是现在要假戏真做了。
别人的邂逅都是阳光明媚,落英缤纷。
但我和陆衍之的相遇……
那时我为了避开暗阁耳目,打算逃往边境。
于是我打扮成流民,浑身破烂、蓬头垢面,脸上还抹了碳灰。
他弱柳扶风,靠着墙感觉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我对长得好看的人向来没什么抵抗力。
见他被涌进城的流民挤倒,险些就要从他身上踏过去。
我献出了此生的第一次行侠仗义。
每次想起来我就有些沾沾自喜。
第一次做好事就收获了一个如此俊美的夫君。
我假装自己是逃荒的孤女。
他说他是名落孙山的书生。
我们俩一拍即合。
境城地处边陲,搜查管控得极严。
我没有路引,只能蹭陆衍之的,和他装作是私奔的小情人。
总算是安全进了城。
陆衍之说他未能考取功名,无颜见家乡父老。
打算在境城做些生意,赚些钱再回去。
城里的屋子贵,我们只能找城边的一个小村子先住下。
他白日里去城里给人写书信,找些活干。
我便假装在房里秀些绣品拿出去卖。
实际和小柱整日混迹山林,打些猎物度日。
家里的绣品都是我花了钱买的。
为了不暴露自己曾经吹出去的牛,还忍痛多花了三两银子,买了副双面绣。
陆衍之见了直夸我秀艺精湛,让我心虚不已。
如今在境城已有一年,我和陆衍之的关系也有了质的飞跃。
从分房而睡,连打招呼都生疏。
到现在同房而眠,平日里也有说有笑,颇为温情。
他会从城里给我带好看的头花,轻抚我耳鬓的碎发。
我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他至今都不肯和我同榻。
是的,他每晚仍在打地铺。
这和分房的时候到底有什么区别啊!
饭桌上,我故作矜持,小口小口地扒着饭。
向他发出邀请:「今晚你别打地铺了。」
他拿筷子的动作霎时一顿,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
「意如,我今天……」
「我问过村长了,最近农忙,不用去教课。」
陆衍之是临山村唯一识字的人,当时村长也是看在他是读书人的份上,才愿意把房子租给我们。
平日晚上,他都充当免费先生,到村长家教那些孩子认字。
安清河说,一对夫妻,丈夫如果一直不愿意,要不然就是不爱了,要不然就是有隐疾。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是她常年游走与权贵中,对男女之事颇为精通。
眼下我没有可问的人,只能按她的方法一试。
我放下碗,把手缓缓伸向陆衍之。
刚触碰到他有些炽热的肌肤,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但想到安清河的耳提命面,我咬咬牙,还是坚定地握住他的手。
用我最温柔地声音,深情款款地说:「夫君,夜里凉,我担心你的身体。」
「我觉得,现在还不时候。」陆衍之有些犹豫。
一闻此话,我当即就坐不住了。
立刻暴露本性,一脚踩在板凳上,凑上前恶狠狠道:
「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行,你不是都答应要和我成亲了吗!」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随后抬眸回望着我。
四目相对。
我和他的眼睛里只有彼此,仿佛有诉不尽的情谊。
越看越痴迷,越看越干柴烈火。
我已经闭上眼睛,等待唇落下来的那一刻。
等了半晌还没行动,我奇怪地睁开眼。
桌上空荡荡地放着一只碗,座位上哪里还有人?
可恶,又让他逃了!
半夜,我裹着被子,面对着墙,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陆衍之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妄图搏起我的同情。
往日我都会起来给他倒水。
但今天,我沈意如,农民翻身做主人了!
被子一蒙,假装没听见。
他见这招不好使,又伸手扯了扯我的被子。
被我一掌拍开。
清脆的声音响彻房间。
「意如,你别同我置气,气坏身子怎么办?」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我把头埋在被子里,闷闷地回了一句:
「是你主动和我提要娶我的,我可没逼你,如今你又是作甚?」
「我是想等成亲之后再……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给你办,怎能如此草率就……」
他一句话停顿了好几次,似是在在想如何措辞才能让我消气。
其实我并不生气,我只是担心他这样是不是有隐疾。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治!砸锅卖铁给他治。
如今听到他这番说辞,心底的大石头也放下了。
「什么时候成亲?」
「下月,下月我就安排。」
我强压心中的雀跃,故作淡定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村长,到时候请他们全村来喝喜酒。村长笑眯眯地答应,说迎亲队就从他们村出人,各个都是敲锣打鼓的好手。
第三天,我满心期盼这下个月的到来。
但陆衍之却迟迟没有回来。
我在村口坐着,从早晨等到傍晚。
小柱来劝了我几次,说回家等,都被我拒绝了。
就那样固执地一直等。
他还是没回来。
直到月亮挂上树梢,山里时不时传来几声狼嚎。
我坐不住了,连夜赶去城里。
但城门已经关了。
我只能缩在墙角等。
第二天一早,城门刚开,我就急急忙忙地就冲进去。
陆衍之往日都在一家饭馆做账房。
我逮住掌柜,问陆衍之去哪了。
掌柜却说,陆衍之三日前就向他辞工了。
三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