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六岁那年,被亲奶奶缝上了嘴巴。
只因我那时候叫了一声爸,第二天我爸就死了。
我奶说是我命硬,只有行割礼才能压制住我的命数。
于是我经历了非洲女孩走过的地狱。
于是我经历了对一个女孩最残忍的地狱。
……
我嘴巴周围有一圈丑陋的蜈蚣线。
是六岁那年奶奶亲手缝上的。
“你个死丫头,都是你害死我儿子,我给你缝起来,缝起来看你以后还喊谁。”
我疼的撕心裂肺,哭着求妈妈救我。
但是我妈搂着双胞胎弟弟,神情冷漠地盯着我。
眼睁睁看着奶奶拿着生锈的大头针在我嘴上穿针引线。
那是我父亲葬礼后的第二天。
全家人把我父亲的死怪在我的身上,只因为我喊了他一句爸。
晚上出车的时候,爸爸开车撞上路边围栏,大火烧车,死无全尸。
我嘴上流着鲜血,第二天被奶奶赶去学校。
同学指着我哈哈大笑,喊我丑八怪。
直到孙老师走进课堂,惊叫着奔过来,带我去医院。
拆线的时候护士,手脚轻柔:“不怕啊,不疼的。”
我死咬着嘴唇,但是酒精倒上去的时候,真的很疼。
我知道她给我家里人打了一圈电话。
我妈用我都能听到的声音暴吓:“那乌鸦嘴丫头死在外头都别再给我打电话。”
我们两人坐在医院大厅,孙老师紧紧拉着我的手。
“文理,你可以说话了?”
我们家的事儿早就在村子里传开了,老师自然也听说了。
我想点头,复又摇头。
我不敢说,六年来第一次说话,就害死我了我爸爸。
“文理,你可以跟老师说话的。”
我抬头看看老师头顶的圈圈,红里透紫。
“老师,我不是乌鸦嘴。”
我说的缓慢,但吐字清晰。
这句话在我心里腹议了许多遍。
那天爸爸是不准备出门的,但是妈妈一直逼着他出车。
我开口喊他,是想提醒他别出门的。
因为……
他头顶的圈圈颜色淡薄到几乎透明。
而一直催他赶紧走的妈妈……
是为了去见她的青梅竹马。
孙老师送我到家门口,和妈妈聊了许久后送我进屋。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的噩梦开始了。
我妈拿着衣服架子狠狠抽在我的身上。
“死丫头,学会跟老师告状了,害死你爹你还敢告状,我打死你!”
我弟崔耀祖在我身上蹦迪。
“赔钱货,你活该,让你害死爸爸。”
我奶赶紧过来扶住他,还不忘狠狠踢我一脚。
“大孙子哟,别摔着了。”
他们仨人头顶的圈圈也是红的发紫。
我蜷缩在地,抱紧自己,一言不发。
孙老师说了,爸爸死了,他们也很伤心,我要学会站在他们的角度看待问题。
我嘴周的针眼彻底留下来了,就算孙老师每天给我涂药,我也变成了这个村子里最丑的姑娘。
很久后我才知道,这叫疤痕增生体质。
放学的路边同学们往我身上扔石子,矿泉水瓶,甚至剩菜剩饭。
我最好的同学离我越来越远。
“我妈说你是乌鸦嘴,不能跟你玩。”
全校的家长联合在一起,抵制我上学。
我妈我奶乐见其成。
“不上正好,家里的钱都是耀祖的。”
我家从来都不穷,我爸死了,公司和汽车公司共赔偿了五十万,我妈是车间主任,奶奶有退休工资。
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为了我上学奔波。
孙老师带着我跑遍了各个家长,我跪了一个又一个。
终于让大家同意我继续再这里上学,前提是,我初中之前不能说话。
“好好上学,你才能逃离这里。”
我拼命学习,努力成为第一。
黑暗被路灯照亮,看不清的前方仿佛也有了点亮光。
就这样过了九年。
十五岁的那年,在孙老师的推荐下,我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她说:“这个高中好,而且,封闭式管理需要住校。”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孙老师死了。
“就是她,克死了孙老师,果然是乌鸦嘴。”
“就是,全校就孙老师一个人跟她说话,结果还不得善终。”
“哎,可怜了三岁的孩子,爱人还得了白血病,这可怎么活。”
...
早在考试前几天,我就发现了孙老师头顶的圈圈有些变淡。
考试成绩下来后我就寸步不离跟着她。
可那天,我被路人撞倒在地。
我发誓,我就错了一眼,就一眼。
我摔倒的那个瞬间,孙老师为了救一个孩子,倒在了斑马线外的血泊里。
司机酒驾闯红灯,孩子轻微擦伤,孙老师却死在了救护车上。
“文理,这不是你的错,好好学习,有空替我看看楠楠。”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楠楠是她唯一的女儿。
我上门祭拜,被孙老师的爱人赶出家门。
我跪在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指指点点。
“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没良心的,一滴眼泪都不见掉。”
“可不是吗,他奶说他亲爹死都没哭。”
...
楠楠摇摇晃晃走过来扶我。
“姐姐,死了是什么意思?我还能见到妈妈吗?”
我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我在孙老师的门前跪了三天三夜,送孙老师出殡。
在我们村里,女人是不允许送葬的。
我独自跑到站在山顶,远远看着棺材下葬。
那一刻,我跪在一地的碎石上,泣不成声。
孙老师到死,都在告诉我,这不是我的错。
我如行尸走肉般回家。
奶奶将我堵在门口。
“滚出去,滚出我家,你害死了自己的老师,还想害死我们。”
仓皇无助的时候,我妈回来了。
她刚带着我弟逛街回来。我弟上的附近普通中学。
为了奖励他,妈妈给他买了最新款的IPad,玩的正high。
本还笑意盈盈的脸上瞬间冰冷一片。
“你不是跑人家门口跪着了吗,丢人现眼的东西,我老脸都让你丢完了。”
我摔倒在地。
崔耀祖凑到我面前。
“考的好又怎么样,还不是啥都没有。”
“你抢走了爸爸,我抢走了妈妈,很公平。”
我在门外听着他们欢声笑语,七月的天说变就变,点点滴滴下起小雨。
有人靠近,长柄黑伞倒映出阴影。
“给你。”清朗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包纸巾递到我的面前。
是小学的班长展枫,他应该也是刚从孙老师葬礼上回来。
我捂着嘴,麻木起身摇头,然后翻墙进了院子。
天早就黑了,我进屋时,桌上只剩了一些残羹冷炙。
我打开冰箱,看到了剩了一半的蛋糕。
我这才意识到,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我偷偷拿筷子撅起边边一角,奶油的甜腻混着眼泪的咸形成了心底的酸。
我在镇上找了一份兼职,老板允许我带着口罩在餐馆端盘子,
小学的时候妈妈不给我交学费,孙老师堵在家门口。
告诉她九年义务教育,我必须上学,妈妈交了学费。
但是高中非九年义务,我担心我妈不给我上。
一天十二小时,我天天不歇着。
刚干了十来天,就被迫结束了。
奶奶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我打工的事,偷偷跟着我到了餐馆。
躺在大门前鬼哭狼嚎。
要告老板非法雇佣童工。
拘留所里我没有说话的份,我奶奶的声音响彻整个警局,哭诉老板的黑心。
直到我一遍遍地解释,是我骗老板我18岁了,身份证正在补办,我个子高,老板就信了。
纸都写了10几张,警察才勉为其难相信我。
我奶发现这次闹剧没有得到一分钱。
当着所有的人狠狠甩了我一巴掌,拳打脚踢。
“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
警察都看不下去,伸手拦她。
老板更是主动赔偿了3000块钱,闹剧才算落幕。
我被奶奶带回了家。
崔耀祖一脸讥笑靠在大门边。
“奶奶找到了破解你乌鸦嘴的命数,还不谢谢奶奶。”
我扭头望去,不明所以。妈妈面无表情关上了大门。
而先一步进门的奶奶,正在磨刀。
这些年,除了孙老师,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
家里也没有死掉任何人。
眼见着我就熬到可以不在这里住了。
我撒腿就想跑,手指刚碰到大门,整个人往后倒。
崔耀祖拉着我的胳膊。我妈抱着我后腰,一点点把我拖到房间里。
我奶拿刀一点点向我靠近,笑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