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病临死前,我最宠爱的儿子在外室的挑唆下,不许任何人为我请大夫,侍奉我,给我送吃食。
甚至我死时他都在与那个女人颠龙倒凤,反而是平时不声不响的儿媳为我抬棺守孝。
一朝重生,我看着坚持要把外室接进家门的儿子刘丰,轻轻一笑:「可以,只要你净身出户,娶谁我都没有意见。」
后来我看着路边生病发臭、苟延残喘的儿子,扔了个馊馒头,同儿媳感叹:「这世道活下去真不容易。」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就听见儿子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儿子想纳柳娘为妾,她已生下儿子骨肉,实在不适合再让她流落在外。」
我头疼的要命,听得心烦,随手抄起桌子上的茶盏砸出去,却听见堂下阵阵惊呼。我抬头扫了眼,原来正好砸在了我那孽畜儿子的头上。
他却不管不顾,跪拜下去:「若是母亲不同意,儿子愿同柳娘同进退。」
我好不容易缓过了点,听到这话,笑了。
前世我这孽畜儿子也是这样说的。刘丰三岁时我就守了寡,一边拉扯幼子一边经营家里生意,好不容易熬到刘丰十八岁,我为他筹谋娶了十里八乡有名的清流世家祁家之女——祁倩儿。
却不曾想刘丰偏爱勾栏瓦舍那一套,偷偷为醉红楼的花魁柳娘赎身,在外置办庭院把她娇养起来。
柳娘有了身孕后,刘丰更是猖狂起来,仗着倩儿进我家门三年未曾有孕,非要把柳娘接入家中。
倩儿不愿与娼妓同一屋檐,刘丰便闹到我面前来,威胁我,说自己与孩子是刘家唯一血脉。
我盯着额头渗血却依旧跪着的刘丰,想到前世我重病,刘丰却在柳娘挑唆下不给我请大夫,不给我饭食,不让下人管我,还把倩儿关起来,甚至在我死时,他还在同柳娘颠龙倒凤。
一朝重生,我自不会再怜他,我冷笑:「行啊。」
刘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没有想到我竟然真会将他这刘家独子赶出家门,跪在一旁的柳娘与倩儿似乎也都没有想到。
倩儿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垂着头安静跪着。柳娘抬头第一次直视了我,然后掩面开始哭泣:「丰郎,柳娘卑贱之人,残花败柳,你万万不可为了柳娘同家里断了来往。丰郎,你自小便金尊玉贵,又是刘家独子,怎能挨得过外面的疾苦,柳娘自知无福,此就离去,还请丰郎切勿挂念。」
她哭着,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开始哭泣。
我听得心烦,站起身来走到柳娘面前,伸手啪啪给了她两个耳光。
我年轻时刘家并未发家,干过些粗活,手劲自然不小,柳娘脸上出现两个红印子,刘丰与一应下人都惊呆了。
柳娘呆了会儿,然后捂脸又哭起来,刘丰突然站起身,推了我一把:「娘,你这是做什么?」
他原就是青年男子,推得我险些摔倒,还是倩儿扶了我一把我才站稳。
我失去平衡,手不自觉搭在了倩儿胳膊上,她却突然一抖。
我想起什么,回身把倩儿的袖子撸起些,白净如藕的胳膊上此刻趴着众多伤痕。
鞭伤,棍伤,掐的,看的我头皮发麻。
此刻我真正动了怒气,我喊管家:「李管家。」
李管家站出来:「老夫人。」
「拿家法来。」
刘丰似乎此刻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他又跪下来,鬼哭狼嚎:「娘,娘,儿子错了,您别动家法。」
我让丫鬟给倩儿搬来个椅子,然后伸手拿起一根浑身漆黑发亮,颇有分量的鞭子。这鞭子由蛇皮制成,尾端还带着倒刺,落到地上时便发出清脆的响声。
年轻时走南闯北,也见过一些江湖人,我说起家中儿子淘气时,他们便说可立家法,一个交好的姐妹送了我这条鞭子,还教过我各种用法。
每每我把它拿出,刘丰便乖巧下来,因而自小到大,我也没用过它几次。
只是如今我看着跪着发抖的刘丰,双眼猩红,毫不犹豫地甩出。
我用的是打人最疼的法子,一鞭鞭打下去,每打一鞭就斥责刘丰一句。
「这一鞭是打你忤逆不孝。」
「这一鞭是打你负心薄幸。」
「这一鞭是打你毫无担当。」
打到最后,原本痛苦哀嚎、到处乱窜的刘丰满身血迹,慢慢没了声音。
我抬起鞭子,刚要甩下去,刘丰却突然一把拉过离他最近,原还在为他苦苦哀求的柳娘挡在身前,柳娘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刘丰,她怀中还抱着刘丰的亲生儿子。
而我只觉得心冷,我虽不喜柳娘,但刘丰这种行为真真是恶心到我了,原先那个跟在我身边满眼对我都是孺慕的糯米团子终究是长成了这般模样。
我及时停了手,把沾了血的鞭子扔回托盘中:「来人啊,把他俩身上的衣服给我扒了,不允许他们从我刘家带走一丝一毫,再把刘丰和柳娘给我扔出去,放出话去,以后刘丰与我刘家再无关系,刘家任何铺子不许给他银钱,也不许为他赊账。」
刘丰没了声响,柳娘哭哭啼啼,再没人敢反对。
下人一拥而上,把刘丰抬了出去。
正堂安静下来,只有倩儿和她几个丫鬟在一旁。
我抬手抚了抚胸口,转头看向倩儿,有些担心她吓坏:「倩儿,你先回房休息吧,你放心,娘绝对不让你受委屈。」
倩儿却摇摇头,在我身前跪下来:「娘,您别生气,是儿媳无能,三年无所出,您将少爷和孩子接回来吧,儿媳只求能在刘家,为娘您养老送终。」
我叹口气,知晓倩儿这是不忍心让我膝下无子,养老送终,我将她扶起来:「倩儿,我打算将刘丰的名字从家谱上抹去,认你做义女,不知你可愿意?」
倩儿似是没有想到我真的会做到这一步,有些惊讶,抿抿唇:「娘对我又再造之恩,若有幸做娘的孩子,倩儿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只是……」
她有些吞吞吐吐,我却知晓她心中顾虑,轻笑了声:「放心,都交给娘。」
倩儿虽然出身清流世家,老子爷却也是个没良心的。
倩儿的父亲在祁家这一辈排行第六,是个庶子,他们这种世家最重嫡庶,祁六便被嫡兄压的抬不起头来,在嫡母的压迫下娶了个商贾之女。
士农工商,我们这种商贾人家虽有钱,但总被压在最后。祁六嫌倩儿母亲拖累了他,便对其不喜,连着对倩儿也是动辄打骂,倩儿母亲去世后,祁六又娶了个续房,她境遇便更差了。
在母亲最后一件遗物也被继母抢走当掉之后,这小姑娘想不开,在护城河寻死,我恰好回家路过,便将她救了起来,帮她赎回遗物,同她讲了些道理。
后来我去祁家求娶,祁家推推搡搡,谁家也不愿意将女儿嫁给我家,却也舍不得我家出的丰厚彩礼,还是倩儿主动站出来,说愿意嫁过来。
坐在去祁家的轿子上,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若是刘丰愿意好好待倩儿,那么他们的孩子以后能更加容易入仕,那么刘家便能再上一个台阶。
偏生刘丰蠢笨如猪,薄待倩儿。
祁六续房吴氏原听我来了,还推拒不见,等到我说有生意要做的时候,才姗姗来了。
祁吴氏礼数还不错:「不知亲家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可是倩儿不听话,给你添麻烦了?她已是你刘家人,亲家只管管教便可。」
我笑笑:「冒昧前来,还望亲家见谅,此番前来,倩儿很好,只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实在同倩儿无甚感情……」
我话还没说完,祁吴氏便跳起来:「可别把她送回来,当个小妾,当个下等丫头,怎样都好。」
来时我便知她会这样,笑了笑:「祁夫人别激动,依我的意思,倩儿是个好孩子,嫁入我家三年,晨昏定省,侍奉公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愿让我儿同倩儿和离。」
祁吴氏皱起眉:「亲家,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常言道,七年无所出方为过,我倩儿无过错,本就不应下堂,此番就算你说的好听,和离,你又让倩儿如何呢?亲家别怪我多嘴,倩儿亲娘去得早,我这后娘难做,只得需多为她考量些,否则旁人就要说我这后娘薄待庶子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