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当朝皇后,皇帝让我在宫宴上为他的妾室舞剑。
宋美人扬起好看的脸:“你们古代人应该把这个看得很重吧,要是我男朋友这样对我,我肯定气死了。”
我微微一笑,暗自腹诽:穿越来的一个蠢货
宋美人炼出精钢那一晚,宫内奔走相告。
陛下专门设宴,要嘉奖宋美人。
宋美人只是掩唇一笑,称对景家绝学神往久矣,除了想一观景氏剑法,别无他愿。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气氛十分之尴尬,无数目光涌向我。
谁都知道,当世唯我一人会此剑法了。
景家满门忠烈,全都是为了陛下而死,我从名门千金一瞬之间成了孤家寡人,娘家已成空壳。
宋美人是故意的。
我明白,其他人也明白。
而我穿着皇后的朝服独坐高台自斟自饮,似乎是没有发现其中暗流涌动。
“皇后。”陛下在叫我。
我抬眼看他,只见他剑锋般凌厉的眉头蹙起。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我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要我如同戏子一般,给他的妾舞剑。
在朝臣面前。
有老臣站出来为我鸣不平:“陛下!皇后娘娘凤仪万千,何等尊贵之躯,如何能供满朝文武赏玩取乐?”
陛下冷笑:“不过是比比剑招,皇后往日动的还少吗?怎的就今日不行?”
冷嘲热讽,胜过刀枪剑戟。
我眉头微敛,站起身来微微行了一礼:“陛下忘了,鹿鸠山一役,臣妾筋脉尽断,拿不动剑了。”
鹿鸠山,是陛下不能提的痛处。
少年天子意气用事,带兵深入鹿鸠山,被三面夹击,火烧石坠,整整一万精兵,除我们二人,竟无一人生还。
我父兄,我外祖,尽皆命丧于此。
圣意难违。
他是天子,我不能怪他。
可陛下觉得我在拿景家三十条人命威胁他。
于是陛下眸中怒意更甚,到底是顾及在朝臣面前,却也咄咄逼人:“舞剑而已,又不要你上阵杀敌,你只管拿柄软剑即可。”
我服了软,知道陛下经历重创之后性情大变,阴鸷不定,并不能以常理晓之。
退到偏殿更衣时,风头正盛的宋美人摇曳着身姿走了过来。
她既不行礼,也不问安。
宫人们见怪不怪,唯有我贴身侍女阿狸喝她不知规矩。
我想过很多可能,或是被她嘲讽无宠无根基,或是让她装模作样道歉,独独没想到她叫嚣着:“我也是人,皇后也是人,人人平等,我为何要拜她?”
我不禁觉得好笑。
这话她刚才在殿中敢拿出来说吗?
见我不理会她,宋美人扬起好看的笑脸:“你生不生气啊?”
我试了试软剑,一边问她:“我气什么?”
“贺宁让你给我舞剑啊。”她说,“你们古代人应该把这个看得很重吧?要是我男朋友这样对我,我肯定气都气死了。”
她唤陛下名讳。
我微微一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后世之人,愚蠢至极。
我怎么招了这么个蠢货过来?
须臾片刻,我回到庭中。
方才在我这里没占到什么便宜的宋美人比我先一步回去。
此刻正妖妖娆娆地依偎着陛下。
因着我要舞剑,台上都清空了。
我缓步上台,剑起人动。
家传剑法重杀戮,招招杀机,并无多少看头。
转身空隙,我明显见到宋美人兴致缺缺的神情。
于是收官之时,我送了她一个惊喜。
那柄软剑,在一片惊呼声之中脱手而出,擦着陛下和宋美人的脸颊刺到了龙椅上。
剑尖入木,剑柄还在疯狂晃动。
宋美人一声尖叫惊醒了众人。
我赶在陛下发怒之前道歉:“陛下息怒,臣妾手上无力拿不住剑,请陛下责罚!”
早跟你说过了,本宫筋脉尽断拿不得剑,总不能还要怪我吧?
陛下没那个脸。
但是宋美人有。
她的身子软软的趴在陛下的身上,方才那一箭是真的把她吓到了,于是眼泪自然而然就流了出来。
她哭诉:“姐姐就算不喜欢我,也不应该如此大胆的行刺陛下,还扯什么经脉寸断的理由,经脉寸断的人能够隔空把剑插进木头里这么深吗?”
面对着这番刁难,我也依然面色不改,只是轻飘飘的回答她:“手劲大了一些,确实是不比当年了,若是放在从前,可能真就要伤着妹妹了。”
宋美人一哽,无话可说的同时,暗自掐了一把陛下。
一面是新欢,一面是旧爱。
旧爱是忠臣烈女,新欢是有功之臣。
他只能一碗水端平,虽然对我的行为也感到不悦,但是也没过多责罚我:“皇后御前失仪,罚俸半月。”
他看上去很大度,我无声的笑了笑,退了下去。
说到底也是讽刺的很,明明是你非要按着我来跳这个剑舞的,怎么还玩不起了呢?
宋美人埋怨的看了他一眼,被陛下瞪回去了。
看起来是在斥责她不懂事。
明明宴会后半场,也没见他笑过。
散场以后,陛下抱着醉酒的宋美人离去,而我要替他安排众臣离开。
他们都是国之栋梁,此时更深露重,若不安排妥当,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是个不得了的事情。
于是朝臣们纷纷感叹我是个贤内助,这话我就当做没听见。
毕竟刚刚在台上也没见你们有什么反应。
而原先在殿上替我说话的老臣也醉得不轻。
他其实不爱酒,也许是刚才的事情,让他有了负担,才会多饮几杯。
他是我的授业恩师,也是我父亲的好友。
我安排他坐上马车离去时,他老泪纵横地拉着我衣袖说我命苦。
我安静地扯回袖子:“先生回去好好歇歇吧。”
目送马车远去之后,我回身,却怔住。
身后不远半明半暗之处,站着一个人。
陛下冷淡的脸上似乎有些动容。
我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不愿多言,装作没看到闷头往前走。
却被他叫住:“皇后如今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了吗?看见朕也不知道行礼问安?”
我站住不动,皮笑肉不笑:“宋美人可是说了,人人平等,你是人,我也是人,我为何要向你行礼问安?”
他抿了抿唇,半晌才道:“宋美人于社稷有恩,这些时日,你让让她,等她给出来的东西都推广了下去再说行吗?”
我嘲讽地笑笑:“陛下是说臣妾的今日便是宋美人的明日吗?”
陛下哑口无言。
我目不斜视,径直离开。
婢女阿狸偏头望了陛下一眼。
我知道,她一直喜欢陛下。
不管是景织礼,还是阿狸,最喜欢的就是贺宁。
生死不改。
宋美人哪里都好,会的东西很多,我们都很喜欢她。
除了她老是来找我的麻烦。
不过没关系,我当着她的面弹指碎了御花园里的山石,便将她吓走了。
我知道她是告状去了,但是我们亲爱的陛下这个时候正在忙着自己的生辰宴,没有多少心思去听这个女人瞎胡扯。
岚国刚刚缓过神,刚好是贺宁二十五岁生辰。
举国同庆。
就连一直以来针锋相对的敌国都放出消息,要派使者来参加庆典。
此时是难得的和平时期,自从敌国那位皇帝继位之后,岚国一直势微,这一消息的传开,无疑振奋人心,提高了百姓们的自信。
贺宁把这一改变归功于宋美人所拿出来的那些秘法,龙颜大悦放出话来,除了龙椅,她想要什么都可以满足她。
宋美人似乎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前脚她被我吓得仓皇逃窜的模样似乎还刻在我的眼前,后脚这女人就又春风得意起来。
她当着我的面与贺宁卿卿我我,调笑地指着我道:“臣妾的不就是陛下的吗?陛下如此宠爱臣妾,臣妾还有什么所求的呢?不过皇后娘娘的凤冠好看极了,若是陛下执意想要赏赐臣妾的话,臣妾想要那个。”
宋美人倒是个有趣的,当着我的面时一口一个人人平等,她可以不拜我,放在贺宁那里还真是“臣妾”二字不离口。
贺宁宠溺地摸摸宋美人的头,微微一笑:“美人居功至伟,想要一个区区凤冠又有何难?朕这就命人为你打一个。”
这显然不是宋美人想要的。
她摇摆着贺宁的手臂撒娇道:“陛下何至于此?凤冠珍贵,再打一个着实浪费。”
她的小心思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老练如贺宁如何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