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查出癌症后，我浑浑噩噩地回到公司。
老板经过，啪的一声把假单拍到我的桌上。
「年轻人不想着加班上进，一天到晚就知道请假？什么小病小痛能比上班重要啊？上个月才请，这个月又来？我要是你，请一次我都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我哦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锤子，狠狠往老板脚边一砸。
老板惊恐地跳了起来，「你干嘛！」
我麻木地抬起头，「挖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刚刚，我被确诊为肝癌晚期。
医生说，保守估计，最多还剩一个月。
我不理解。
我一个年方四七、酒史半年、酒量半瓶RIO的人，为什么会得肝癌。
我快死了，可我还要上班。
我恨啊！
于是，为了控诉老天的不公，我特意打了辆车，点击拒绝使用优惠券，以示愤怒。
看吧，老天，如你所愿，我将成为你手中最疯的疯子。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公司。
正准备坐下，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叶瑶，你还知道来上班啊？」
一分薄凉，一分戏谑，还有八分阿里嘎多美羊羊桑的阴阳怪气。
我一回头，原来是老板。
看到他黑成炭的脸，我下意识地想解释，可转念一想，我都没几天可活了，干嘛还要看他脸色？
于是，我一拍桌子，用同等阴阳怪气的口气回敬道：「哟，不上班你养我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鸦雀无声。
连办公室里敲键盘的声音也在这一秒内消失殆尽。
同事们纷纷向我投以震惊的目光。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刚入职几年，连同级同事都能指挥的小包子，可以任人拿捏。
谁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发疯。
老板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瞪大眼睛，愣了几秒，脸上显然有些挂不住，「你抽什么风？都十一点了才来上班，迟到多久了心里没点数吗？」
我没说话，无声地抬眼盯了他一会，直到后者有些发毛了，我这才慢吞吞地解释：「我昨天请过假。」
「请假？」老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天冷笑一声，「你是请了，可我批了吗？」
闻言，我皱起眉，认真地回忆了几秒。
昨天我填好假单找他签字，他并没有说别的，只让我先出去。
当时我以为他是默认了，便没想太多。
原来是搁这等我呢？
见我一言不发，老板以为我又变回了那个任人拿捏的胆小受气包，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摸出了那张请假单，用力地拍到我的桌上。
「年轻人不想着加班上进，一天到晚就知道请假？有什么小病小痛能比上班重要啊？上个月才请，这个月又来？我要是你，请一次我都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换做从前，我肯定会默不吭声地承受下一切，然后半夜委屈得想哭。
但今非昔比。
听到这话，我哦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锤子，狠狠往老板脚边一砸。
老板惊恐地跳了起来，「你干嘛！」
我麻木地抬起头，「挖个地缝钻进去。」
老板吓得连连后退几步，险些摔一跤，好在主管及时扶了一把，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冯主管，她是不是疯了？」
看着在小小的地板上挖呀挖呀挖的我，老板小声地问道。
冯主管跟个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
闻言，老板又沉思了几秒，「那她哪来的底气公然和我作对？」
冯主管又摇了摇头，但她马上像是想起点什么，试探道：「有小道消息说，集团老总最近找回了丢失多年的千金，老板，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老板警铃大作，「你的意思是……」
冯主管表情凝重。
老板倒吸一口凉气，「她刚刚挖了八下，莫非是在暗示，我们八成说得对？」
你们八成是有病。
我挖地缝的动作一顿，翻了个白眼。
集团老总的千金，我小时候看公主小妹，倒是经常做这种梦。
我没有纠正他们。
这样的误解能给我省去不少的烦心事。
总是排挤我的同事倒贴上来了，一贯爱刁难人的冯主管对我和颜悦色的，连老板都开始对我客客气气了。
但我知道守恒定律，职场霸凌不会消失，他只会从我身上转移到别人身上。
比如新来的那个实习生。
「等会就开会了，让你给我数326张白纸，都三分钟了，还没数完？这点事情都做不到，你存在的价值在哪？白拿一千五的实习工资了啊？」冯主管抱着手臂，毫不客气地教训着宋瑾瑜。
宋瑾瑜没有说话，身前的工位上堆了厚厚一沓白纸，看上去有几千张。
我百无聊赖地在EXCEL表上做十字绣，正等着下班，一听这话，忍不住地往那边侧目。
我想起了几年前的自己。
曾几何时，主管也是这么压榨我的。
高度的共情让我情不自禁地就走到了宋瑾瑜旁边。
见我过来，冯主管的脸色一下就变得灿烂了，「小叶啊……」
我在经过冯主管面前的时候，故意停顿了一下，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大声感慨道：「都快下班了开什么会啊，还这么紧急，老板的追悼会啊？」
冯主管的笑容一下僵在了嘴角，她一忍再忍，强颜欢笑：「这是公司的惯例。小叶，你再怎么说也是公司的员工，规矩就是规矩，不能逾越。」
「那你还是中国人呢，劳动法你遵守了吗？」
我无视掉她的嚣张气焰，直接侧身到宋瑾瑜前，打开一个空白文档，点击打印，份数326，直接打印。
下一秒，打印机嘎嘎地开始运作。
我面无表情地一指打印机，「好了，你的追悼会资料，好好数一数，是不是326张。」
冯主管的表情一僵，但还是勉强撑起笑容，教训道：「你看看小叶，同样是刚入职的，这不是几秒钟就解决了吗？凡事多动脑，效率这不就提上来了吗？把公司当成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你才能变得更好，超出自己的价值，是吧，小叶？」
我视若罔闻，只是拍了拍宋瑾瑜的肩膀，微笑着说：「公司是你开的吗？不是。一千五的工资，你得让老板知道什么叫一分钱一分货。」
闻言，冯主管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压低了声音，用警告的语气说道：「叶瑶！你不要太过分了，大小姐又怎么样？真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了？为了钱财冒充千金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就算是真的，也该收敛点吧，这里是公司！」
收敛？
我直接将她的话当耳边风，皮笑肉不笑，「收敛你爹呢？把你爹收进雷峰塔。」
话音落下，周遭传来偷笑声。
是我那不成器的同事们。
冯主管彻底黑下脸，大怒，「叶瑶，你发什么疯，非要跟我对着干么？我们好歹共事过这么多年，你不会连这点情分都不顾吧？你对得起我对你的知遇之恩么？」
「情分？情分是什么？」
我仰天大笑几声，在冯主管惊恐的目光中步步逼近。
「我对得起谁？我谁都对不起！我选择来这上班就是一种错误，不，我活着就是错误！我不发疯，我发什么疯？不是，现在我发疯你都要有意见？你不如把我杀了？哦，不必您高抬贵手杀了，我本就是将死之人，我可以自己死。」
说完，我拿出随身携带的麻绳，随意往上一抛，在众目睽睽下将脖子套了进去。
在上班和上进中，我选择了上吊。
可惜小小的风扇没能承受住我的重量，天花板轰隆一声巨响，塌了一半。
我趴在掉在地上的风扇旁边。
看吧，我说了，一分钱一分货。
冯主管花容失色。
公司紧急维修，放假一周。
放假前一天，主管特意来邀请我们吃饭。
办公室只剩下我和宋瑾瑜。
「晚上都有空吧？大家也都辛苦了，饿着肚子上班也不好。要不，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我深谙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尿性，瞥了她一眼，「那多不好意思啊你请吃饭，但饿着肚子上班确实不好。那就麻烦你帮我点份外卖吧，黄焖鸡米饭就行。」
冯主管：……
冯主管似乎已经逐渐习惯了我的发疯，居然也没多纠缠，只咬着牙问了我要不要加辣。
我：「微辣。」
于是，我如愿以偿地吃上了黄焖鸡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