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名动京城的青楼名伶,唤作“蘅芜”。
却因在一年一度的大选之日救下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而错过评选。
世人皆道蘅芜爱上了那名男子,众说纷纭。
直到敌军攻破城门,
我仍与他把酒言欢,言笑晏晏。
可不知亡国恨的商女蘅芜,
却一把将敌国士兵挑于马下,与众姐妹共抗敌军,给了他们一记重击。
“乱世之下我们可素手翩迁,也可血溅敌军身前。”
“重大消息,名动京城的蘅芜竟然落选了!”
“什么?我,我还押重金她能当选呢!我的银子哟!全没了!”
“快与我说说,蘅芜为何会落选?!”
……
他们说的不错,我落选了。
因为我压根儿没去。
这个重要的能提升名气,甚至入殿面见天颜的机会。
我没把握住,真真可惜呀……
本该是花魁大选,
我却对姑娘们的提醒置若罔闻,独自救下一名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男子。
他伏在我窗台上,一串串鲜红血印映入眼帘,拨动我心弦。
本不愿沾染麻烦,可他气息实在微弱,不忍袖手,我也就救了。
不过是浪费一些金疮药的事儿,
青楼的名伶蘅芜还付得起银钱。
反正我本来也对这万人追捧的花魁之夜毫无兴趣,拱手让贤也好。
虽然此人不识抬举,睁眼间杀伐气息外露,一双手如爪勾便伸向我脆弱的喉骨。
若非我躲得快,险些就命丧黄泉。
后知后觉,
他不经意间望向我,硬朗的面容浮上红晕,拢起敞开的衣裳向我连连道谢。
可他偏生认为此次评选对我至关重要,说什么也要将玉佩相赠。
“姑、姑娘,感念相救,在下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物什,此玉佩能代表我的身份,便赠与姑娘……”
说罢他便带着血衣翻窗而下,眨眼间消失在人海之中。
我原想摆手推脱,
可在看见玉佩图腾的一霎,我心里一咯噔,内心深处的闸口便关不上了……
只剩漫天荒芜。
自然也听不真切他那句“后会无期”。
“姑娘,好巧。”
“不巧,还有,我唤蘅芜。”
不知是偶然还是别有用心,
我已经数不清多少日在潇湘楼碰见那日所救的男子了。
有时是他一人前来赏舞,
有时则身后跟随着三两名侍卫,男女皆有,全是劲装。
有时更甚,许多能叫得上名字的达官贵人与他饮酒至天明。
这让我不得不对他的身世感到狐疑,
总之与那日浑身带血的狼狈模样有着天壤之别,恍若隔世。
我站在楼阁的转角处眼瞧着他们,嘴里不住嘟囔:“道什么“后会无期”,全是浪子口头的荒诞言语,作不得数。”
不知是我幻觉还是,
总能听到他低叹的轻笑声,清朗却又刺耳至极!
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男子身边的名唤“月影”的女侍卫,似乎对我有些敌意?
我故作不解地望过去,
她清秀的眉眼盛满了不屑和鄙视。
轻掸指尖,我也只是笑着,
这些年看了太多如她般眼神,甚至更甚。
早已习惯了……
近日闲来无事,
我便用手把玩那个通体温凉的玉佩,
主要是细细抚摸着那个威严的图腾。
好多年未曾见到熟悉的样式,
让人心生神往却又光芒刺目,
我总觉着冰凉的不是玉佩,
而是我的心脏。
终究是一命换一命啊!
我救了奄奄一息的他,他搭救被暗算的我。
距离花魁大选不过数日,
潇湘楼里的姑娘们竞争倒愈发激烈了,明争暗斗,可不仅止于抢占客人这么简单。
谋财、害命的才是女人之间彰显地位的手段!
可惜,
躺在床上感叹命运无常的我,
便是尝了这阴险恶毒手段的可怜羔羊。
只因我名声太躁,挡了新任花魁的平步青云路。
我自是入宫参演的第一位,可是她心里嫉妒如藤蔓疯长,便借换戏服的机会,躲在帘后用匕首划伤了我的腿。
花魁是得手了,前途也就那样儿了,老鸨感念她这几年为潇湘楼的付出,不过是一切从来再来,做回低等奴使。
还受我的奴役。
但我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可经不起这样的暗算。
“不过是入殿表演,怎么还下如此重手?嘶!疼!你这人下手……怎么没轻没重!”
我嗔怒,欲抬手打断某人对我白皙的腿重重的按压,却被他眼神警告。
幸得他那日正在当场,
好一出英雄救美,否则我这个坎坷的名伶可就要香消玉殒喽!
我眼瞧着他耳尖染上星星点点的红,却也疼地无力与他争执,
我只能又掸掸指尖,把头扭到旁边表示我的抗议。
然而经此一遭,
我不仅知晓了这个神秘男子的姓名,
“在下姓叶,单字一个追。”
也让我和叶追的命运牢牢相绑,成为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们都说,
潇湘楼的蘅芜姑娘爱上这个陌生的男子了。
叶追显然也这么认为,
他身边的女侍月影更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儿,每每瞪眼望向我时心中的仇恨似乎都在扭曲呢。
可笑至极,
不都说“追风赶月莫停留”吗?这风月场所里又岂会有真情?
而我蘅芜又怎会爱上叶追?
明日京城头等消息肯定又要与我蘅芜相关了!
“妙龄青楼名伶被迫日夜学习武艺,为日后称霸武林做准备”!
这可都是拜这恩将仇报的叶公子所赐!
我揉着酸软的手臂,又捶打麻木的双腿,恶狠狠地看向某个不知自己有何过错的罪魁祸首———叶追!
就因为他的一句:“女子在外还是要有些防身的才好。”
更可恶的是,
他还打着是为我好的旗号,
满目柔情在我看来全是狰狞面孔。
我便被他拉着学习十八般武艺,近身肉搏、使用各式各样的武器……层出不穷。
我严重怀疑他将我当做自己的下属来训,可苦了我这娇滴滴的身子。
日日夜夜,也不知他用何种手段买通老鸨,让我每日只需在我的院子里边练武即可。
可是,
“你这人,简直丧尽天良!天理难容!”
无视我的控诉,
他还抓着我的手装模作样地点评起来,
我只能习惯性地掸掸指尖以抗议我无可奈何的悲惨命运。
这日子简直比过往练舞的时候还难过!
更离谱的还是潇湘楼里的姑娘们,一个个像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儿一般都来凑着热闹。
你一言我一语地想要学个一招半式。
就连成了我低等奴使的前花魁也忍不住加入,真真令我吃惊。
平日里拈酸吃醋的,也没发觉她们这么和谐。
倒显得我不识抬举了。
不过有了恶魔高手的操练,
短短几日,
我的武功可以说是有了质的进步。
虽然武功不算出神入化,更无法比肩所谓武林高手,
但是面对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武器的运用也勉强算得上娴熟,
不过也许是因为和叶追近身格斗的次数多了,我更偏爱使用匕首。
越短小精悍的,我便越喜欢。
然后,
叶追就连夜差人赶制,送了一把锃亮的匕首给我……
“呵呵,还真多谢有你哈!”
我不顾那个劳什子月影哭红的眼,径自大笑着把玩手里的新装备。
叶追的眸子里都能倒映出我狂妄的身影,化作随目的蜜意。
这把匕首,确实削铁如泥,是个趁手的武器。
也不知道……
它是否如他所说那般实用呢?
白雪皑皑的季节里,
龙椅上那位终究是熬不住了。
“早有传言说咱们这位陛下患有旧疾,没想到还是没能撑过寒冬。”
我懒洋洋地躺在榻上,身旁小丫头往炉子里放着上好的银丝炭,一边传来“重磅”消息。
她素来被我惯着,说话自然没轻没重的。
不过,
我侧眼看着葱白的手指,摆着手轻轻嗤笑着。
“十年了……他还真能熬。”
小丫头听出我话里的嘲讽意味,有些惶恐,我却有些不以为然。
果不其然,
漫天白雪里都覆盖不了举国上下的白制,哀嚎声仿佛从不远不近的皇城传到了潇湘楼里。
先帝薨逝,举国同哀,
蘅芜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这真心掺杂多少水分,
也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
他也许是朝野上下真正难过的吧?
我望着皇城方向,动作娴熟地与曾做过千万遍无异。
这段时间潇湘楼不免荒凉,整座楼里静静悄悄,没多少生气。
我也觉得有些寂寥,好像身旁少了些什么乐子,神色里总是恹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