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年爱慕之人喜欢别的女子。
我对他以命相付百般讨好他却只当我是条听话的狗。
后来我发现我爱的并不是他,而是自己的“姐姐”。
我叫晚池,我的主子是威震四方的南阳王穆冶,圣上的弟弟,而我是替他杀人卖命的器具。
我心慕了穆冶十年。
他说西番的珊瑚玉很是漂亮,我便潜入西番九死一生替他寻来这珊瑚玉。
我满心欢喜迫不及待的去见他时,甚至顾不得身上的伤。
我太想看见他清俊面容上的笑意,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如今我却从别的女子身上得见了他的笑颜。
那位女子,她是谢家的小姐谢婉清,京中盛传的第一才女。
她与我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就像云泥。
她身份尊贵,我命如草芥。
因而我满心期待奉若珍宝为他寻来的珊瑚玉他看也未看一眼便赠予她时,我心中也并未有过多的情绪。
主子倾慕谢婉清我是知道的。
他待她如同掌中珍宝,极尽温柔,关怀备至,哪怕那谢婉清从未将他放在心上。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滚出去!”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再给我任何一个多余的表情。
“属下告退。”我低了头
我身上的刀伤有些隐隐作痛,想必是我未及时处理而开始溃烂了。
他看我大概就如同看一条狗,我是他眷养的杀手,一个不该有任何情绪卖命的器具。
他怎么会对一条狗一个器具有任何的感情。
即便我爱他入骨,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啪!”一声脆响。
那我用命换来的玉就这样碎裂成片,青翠欲滴的颜色落在灰白繁织的地毯上,略显刺眼。
“穆冶!我说过了,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力气。哪怕你是威名在外无数人敬怕的南阳王,我谢婉清也不会怕你!还请南阳王不要再纠缠!”
谢婉清生的倾城绝色,即便是发火,那样的表情在她的脸上也显得娇艳动人别有一番韵味。
“清儿,你若不喜这珊瑚玉砸了便砸了。只要你高兴肯理一理我,你做任何事本王都甘之如饴。”
他眉间带笑,语气温柔,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我有些愣怔。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用了半条命满身的伤在几百人的厮杀中硬活了下来,只为了能站在他的身旁离他近些。
鲜血染红的刀一次一次的从我朝夕相处同伴身上抽出来时,我除了麻木再无其他。
我的身上沾染几百名同伴的血,并靠着他们拿到了赤羽令成为了暗影卫的第一杀手。
他们都说我冷血无情残酷至极,他们说的没错,我杀过的人太多,身上沾染的鲜血早已浸透了我的骨肉。
我自知我罪孽深重,但若为了他,我甘之如饴。
我用尽一切拼命追寻的,别人却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
这些年我肝脑涂地心甘情愿尽心尽力的做他最有用的杀人器具,他却从未曾施舍过我半分的温柔。
我曾以为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所以我更加的卖命。卖命替他杀人,卖命替他做一切能让他高兴的事。
大概是我妄念太深,才会自欺欺人以为这些年他对我也是有几分情谊的。
如今睹见他的温柔缱绻,我才有几分清醒。
我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器具而已。
一个器具,一把能卖命杀人的刀,要给什么温柔?
我以为我早已麻木了他这样的漠视和轻贱,可如今自欺欺人的幻想被戳破,我竟觉着心头隐隐发涩发苦。
我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因为未及时处理伤口导致伤口发炎,我烧了三日。
高烧不退,这三日来我浑浑噩噩的连续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是我第一次见穆冶的场景。
我父母早亡五岁时被婶母卖入了青楼。
七岁那年,我不肯学楼里教的唱曲弹琴被一顿毒打关进了狗笼里丢在了街道旁。
楼里的妈妈说我是个下贱的赔钱货要饿死我。
我在街道的狗笼里被饿了五日,路过的小孩尖叫着往我身上丢石头。
我奄奄一息被砸得头破血流,头上的血糊住了头发遮住了我的眼睛。
穆冶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我甚至以为他是从天而降的谪仙。
他看着我笑,温润如玉,眉目清俊。
他将手中的糕点递给我,问我愿不愿意同他回家。
他的声音那样好听,清润干净如玉石之声。
我醒来时,嬅音正在润湿了帕子替我擦汗。
“晚池。”她叹息了一声,纤长的手指碰了碰我的额。
“好歹烧退了,你怎的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若不来,你便打算这样烧死自己?”
她眉间夹杂着怒气,口中训斥着我,却又小心翼翼的扶我起来喂我喝下汤药。
我对她露出一个笑来,“又劳烦姐姐了。”
嬅音是梦香楼的花魁,和我一样是南阳王府眷养的死士。
只不过我的任务是杀人,她的任务则是获取密信。
我刚入南阳王府时第一个认识的便是嬅音,她大我三岁,是和我同一批被带进来的死士。
彼时我不过七岁,训练的日子残酷而难熬,动辄便要被鞭打体罚。
我受不了苦时常哭泣,她便把她偷藏的馒头拿出来安慰我逗我开心。
后来她因容貌出众被带去了其他的组织,我便再也没见过她。
直到三年前因一场任务,需梦香楼眼线的配合,而后相见我才得知她成了梦香楼的花魁。
“你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那穆冶又当真会心疼你半分?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何曾把我们当过人?”
嬅音怒其不争的将药碗放的叮咣响。
我不语。
她虚叹了一口气,“罢了…….”
我如此卑微至极当真值么?
不值……
可是我妄念太深。
我记忆中的他太过美好,因此在我阴暗卑贱不曾有过希望的人生里他的出现显得弥足珍贵。
仿佛只有存着这样的妄念,我才有信念在这日复一日看不见光的泥沼中努力往上爬。
在那些茫无尽头只有厮杀的日子里,我只有想着每一次的鲜血杀戮都是为了离他更近一步。我才有撑下去的勇气。
他是我毕生渴求追寻的光明。
我养伤的第二日,穆冶给我下了新的任务。
我去见他时,他坐在台前看书,窗外斑驳的树影映在他的眉目间,如梦似画。
眼前的人与从前的少年重合,他们如此相像,却又如此不像。
“主子。”我半跪在他的脚边。
他抬眼看向我,目光清冷,“听闻你受伤了?伤可好些了。”
“承蒙主子挂心,属下无事。”
“嗯。”
他缓缓起了身,“阿清钟爱柳拂汝的画作,那最后一副画作如今落在了蜀州太守梁安的手上。”
“前几日梁家遭马匪洗劫,满门被灭。朝廷已派兵前往清剿,你赶在他们之前,将画带回来!”
“是!”
他伸手扶我起来,替我拨开额间缠绕的发丝。他的动作轻柔至极,仿佛我是他不可多得的珍宝。
他看着我笑,“若任务失败,你便不必回来了。”
我看着他一如往昔俊雅丰逸的面容,突觉有些可笑。
他从来都是这样,永远做着最温柔的动作说着最冰冷的话。
我前往了蜀州,我的伤还未好,但区区的几个马匪也奈何不了我。
我只身一人冲入了匪窝,滚热的鲜血染红了我的眉目,灼艳的颜色缀满在这无声的黑夜里。
我抬眼望向了远处愈近的火光,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小心翼翼的将画作收入怀中,转身没入了黑暗里。
我回到南阳王府已经是三日后,一路的颠沛和几日的未眠让我有些疲倦乏累。
但若是为了他,这些也算不得什么。
“主子,画,属下带回来了。”我屈膝跪下将画双手承上。
“阿池办事,本王向来是放心的。”他看着我笑,轻轻扶我起来。
我失神的望着他,他笑得那样温柔,让我有瞬间的迷失。
“阿池,你是本王最信任的人。本王见过太多欺骗背叛,阿池,你永远都不会背叛本王吧?”
“属下永远都不会背叛王爷。”我急切的出了声,深怕晚了一步他便不会相信我对他的心意。
他这样的怀疑与试探太多太多次了,可对我却屡试不爽,因为他从来都知道我卑鄙又无耻爱慕着他。
“本王相信阿池,明日本王想约清儿在西湖莲亭赏画,阿池觉得本王直接邀约会否显得太过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