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来到村子里的时候才20岁。
那时候她在读大学，为了省钱和一位自称是同校的女生拼了车，醒来的时候，就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了。
再后来就是被卖到了村子里，妈妈是这一批人里面学历最高的，奶奶狠下心花了8000元把她买下了，说之后张家的孙儿脑壳聪明。
妈妈说，她努力了十几年，才从大山走出来，却又再一次被禁锢了。
刚到家里的时候，妈妈浑身都是伤，因为在中途试图逃跑，在最后的时刻被人贩子抓了回来，打得动弹不得。
尽管是这样的情况，奶奶和爸爸也只是简单地帮妈妈处理了一下伤口，就把妈妈关到地道里去了。
地道在爸爸的卧室里面，那里有一个暗格入口，平时都是从那里进去。
第一晚的时候，奶奶就迫不及待地想让爸爸和妈妈圆房，但是爸爸说人都被打成那样了，先让她修养几天，反正现在人也跑不出去，圆房都是迟早的事。
在等了五天之后，爷爷奶奶终于看不下去了。
「建民，你都已经34了，还没有个儿子，你让我们两个老的之后怎么能走得安心，今天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爷爷带了绳子、锁链和麻袋下了暗道，锁链一头穿在暗格的铁环上，一头在妈妈的脖子上。
妈妈挣扎得厉害，爷爷喊爸爸下来，两个人一起按住了她，奶奶开始在她的手上绑上碎布条子，再用布团子堵住了妈妈的嘴巴。
「建民，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和你妈失望。」
那一晚，妈妈的嘶吼都被封在了喉咙里，她不停地挣扎，满脸泪水。
爷爷和奶奶在外面，听到铁链晃动的声音，都满意地笑了。
那一晚之后，爸爸每天都会下地道，锁链的声音会不停地传过来。
偶尔有几个人来我家找爷爷借农具，听到下面传来的响动，都会笑着说：「建民三十多年没开荤，没想到这么猛啊，建民媳妇儿以后有福气了。」
两个月之后，村里的赤脚医生过来诊出妈妈有孕了。
妈妈怀我了之后，渐渐变得不挣扎了，后来绑在我妈妈手上的布条也被取走了，只留了一条链子套在脖子上，但是妈妈的手上被勒出了很深的印子。
就这样，妈妈在那个不见天日的狭小的空间里生活了一年，这一年每天都有人看守着她，防止她想不通。
我出生的时候是在冬天，外面风雪交加，但是屋子里却感受不到，因为此刻，这个狭小的屋子里围满了人。
「恭喜啊，建民，是个带把的。」
周围所有人都在笑，只有妈妈双眼呆滞，没有任何表情，像痴傻了一样。
为了方便给我喂奶，她们把妈妈换了个地方关起来，在爸爸卧室的墙上打了个铁环。
因为常年被关在地下，没有运动，妈妈一开始连我都抱不起，喂奶的时候，还要奶奶在旁边帮忙，后面才渐渐恢复正常。
那段时间，除了喂奶，妈妈基本上不看我，她的眼睛还是空洞的，如果不是奶奶看着她，她只怕早就一头撞死在墙上了，所以小时候，我基本都是在奶奶的怀抱里长大的。
那天，我满月的时候，妈妈竟然逗我玩了，那是她第一次和我玩，我笑得合不拢嘴。
满月酒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人，有好多我没有见过的爷爷奶奶和叔叔阿姨都过来了。
奶奶抱着我，在席间到处转悠，看到的人都说，张家得了一个有福气的大胖小子。
期间有几个和妈妈差不多年纪的婶子，摸了摸我之后，就进屋去看妈妈了。
「妹子，你这是干啥呢？」
婶子们进去的时候，妈妈正好挪到床头，把腿伸直，用脚打开了抽屉，把里面的剪刀用脚趾夹了出来。
听到声音之后，妈妈抖了一下，剪刀就从妈妈的脚上掉了下来。
一个跛脚的婶子，走过去，把剪刀捡了起来。
「你这脚指甲，确实是够长的，是该剪一下了。」
这个跛脚的婶子，说话的语气并不温柔，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刻薄，而且下一秒就把剪刀对准了妈妈的指甲，剪了下去。
见状，跟着进来的人也松了一口气。
她们给妈妈分享了自己的带娃经验，有的人和妈妈一样大的，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她们说有了孩子日子就有了盼头，再怎么难都能熬过去了，好好和男人把孩子养大，以后就有福享了。
只有跛脚的婶子不和她们一起说话，她们似乎也看不上跛脚的婶子。
婶子给妈妈剪指甲的时候，贴着妈妈说了一句话：「你要是想走的话，就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破天荒的，那天奶奶把我抱回屋，妈妈用旁边的拨浪鼓逗了我，我能感受得到，如果妈妈以前是一心想求死的话，现在她想活了。
那之后，虽然我还是没有在妈妈脸上看到笑容，但是她会抱我，会哄我睡觉，在她怀里，我总是睡得格外踏实。
奶奶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过年的时候，还给妈妈做了一套新衣裳。
爸爸也从城里带来了一些小烟花回来。
奶奶抱着我烤火，爸爸说：「妈，你看现在有了文兵之后，她也乖了不少，不然我们把链子给她取下来吧，这样她带文兵也方便。」
就这样，妈妈脖子上的铁链被取掉了。
那天妈妈带着我在家门口放了一个小烟花。
妈妈还是没有笑，只是随着升起的烟花，眼睛坚定地望着远方。
从那之后，妈妈每天可以出门活动了，如果她帮奶奶洗衣服的话，还可以去到再远一点的河边。
也是在那里，妈妈再一次碰到了跛脚婶子。
婶子姓刘，大家都喊她刘婶子，是出了名的难对付，村里的女人都说她精神有问题，不好相处。
后来，妈妈才知道，刘婶子和她一样，也是被卖来这个村子的。
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妈妈总是挨着刘婶子，抱我出去玩的时候，也是去刘婶子家串门。
妈妈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我要往哪边才能走出去？」
可是刘婶子没有回答妈妈这个问题，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往哪边才能出去。
「姐之前试过跑出去，但是最后被我男人打得受不了了，现在也不想想那些了，只想安心生活，你现在也有娃娃了，要不就好好过日子吧。」
妈妈对刘婶子感到非常失望：「你让我活下去，说活下去就会有希望，现在这样的日子算什么希望呢？」
后来妈妈再也不去找刘婶子了，只是在村子里闲逛起来，有时候兴致起来了，就抱着我在外面走两三个小时，妈妈的记忆力很好，只用走一遍，她就把这些路记住了。
那一天，我在奶奶怀里看着妈妈被打得半死，因为妈妈趁奶奶做饭的时候不注意，偷偷跑掉了。
这次她没有带上我，所以被找回来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找。
奶奶做好饭之后，让妈妈把饭菜端上桌，但是妈妈一直没过来，我又在房里开始哭起来，奶奶就意识到不对了，在家里找了妈妈一圈，都没有找到，她把爷爷和爸爸都喊了回来。
紧接着整个村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村子里面的人在这件事上非常团结，每家每户都出来了，天黑的时候，都在打着电筒帮忙找人。
妈妈还是在这大山深处迷路了，被找回来的时候，她的眼里有不甘也有绝望。
「我让你跑，你还跑不跑了？」
爸爸拿着一根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打在妈妈身上。
她整个人都是麻木的，任凭爸爸的棍子落在她身上，她也没有叫出声。
最后爸爸打得差不多的时候，我看到爷爷接过了棍子，在妈妈腿上狠狠地打了几下，最后的时候，爸爸还是拦了一下，不然妈妈那条腿就算是废了。
回来之后，妈妈就再也不能出门了，她一头往墙上撞去，只想了解了自己，但是没有成功。
奶奶后来每天都会看着她。
妈妈在床上躺了两天的时候，刘婶子过来看她了。
「怎么，当时不愿意帮我，现在来看我的笑话了？」
刘婶子眼神晦暗，低头看了看自己跛了的腿，她当时和妈妈说活下去就有希望，只是想让妈妈活下来，至于逃出去，她已经试过太多次了，为此也挨过很多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