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姐自杀了,她从20楼跳下来,那一天南城下了这个冬天第一场雪,从此我暗恋了10年的男孩子一蹶不振。
“酥酥,是妈妈的错,是妈妈对不起你,你看看妈妈,你看看妈妈啊……”我接到消息赶到现场的时候,父亲眼眶通红,他没有流泪没有哭喊,他正拽着母亲,母亲身体发软,在他怀里跪在地上,前方拉着警戒线,警戒线外围着看热闹的人,我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林酥,她双眼并没有合上,头朝着这边,像是在看着我,我浑身僵住了,泪水仿佛都凝固在了脸上,直到白布盖过她的脸,我才找回身体的温度。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女儿!你放开我!”母亲疯狂抓、挠父亲,父亲被抓了一脸血痕也没放开她。
“妈!”我冲了过去蹲下,想要安抚失去理智的她。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紧紧抓住我手,勒得我有些发疼。
“落落,落落,这是假的是不是 ,你告诉妈妈!”我看到她头发凌乱,风雪冻得她鼻子通红,哭得脸上精致的妆容都花了。今天是她生日,两个小时前她正高兴的打扮自己,订了餐厅,今晚跟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女儿一起庆祝生日,一切美好的事情在一通电话后打破了。
“你也在学校里面,你为什么不拦着姐姐,为什么!你是不是想你姐姐死啊!”突然她冲我吼了一句。
我的被吼得愣住了,从小到大,父母都没对我说过一句指责的话,哪怕语气重一点点。
“宋婉!”父亲厉声喝住母亲。
母亲迷茫的眼睛似乎有些清醒过来,急忙摸了摸我的脸:“对不起,宝贝,落落,妈妈不是故意,妈妈……”
“是妈妈的错,我不该跟她吵架的,是我的错,我的错,我要去找她。”母亲自言自语,挣扎着站起来,没两下就晕在父亲怀里。
“妈!”
“老婆!”
救护车就在一旁,父亲抱着母亲上了车,回头对我说:“落落,妈妈没事,医生说悲伤过度了,我送你妈去医院,晚点还得跟警察聊聊,还有……酥酥的事”说着他已经哽咽了,我给了他一个拥抱。
看着父亲的背影,男人低着头,背压得弯弯的,似乎苍老了不少。我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景,感觉像是离我而去。
林酥,我的双胞胎姐姐。妈妈孕中期的时候,医生告诉妈妈可能要减胎,因为我发育并不是很好,而她的身体因为之前流产没有调理好,不建议她留下我,可能会影响到另一个发育良好的胎儿。但是妈妈并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孩子,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在她的坚持下,我和姐姐顺利出生。
我一出生就进了保温箱,因为身体太虚弱,甚至连哭声都十分微弱。而姐姐哭声洪亮活泼可爱,也正因为如此,父母的关心和照顾更多的放在我身上。姐姐讨厌我,我一直都知道。
“酥酥,把玩具给妹妹!”
“酥酥,妹妹身体不好,你让让妹妹,那条裙子也挺好看的,要不妈妈给你买那条”
“酥酥,你怎么不看着妹妹!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酥酥,这是做给妹妹吃的,她身体好不容易治好了,以前都没吃过妈妈做的辣子鸡,你想吃妈妈下次做给你吃。”
“酥酥,别去京大,跟妹妹一起在南大呗,离爸爸妈妈近一些。”
每次父母这么说,我都会下意识看向林酥,小时候她会生气,会喊叫,会愤怒得满脸通红,会大哭去反对。但是长大后她一言不发,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只会淡淡“嗯”应答。
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我和林酥也一起考上了南大,她成绩出色,完全可以去更好的京大,我也说服了父母,我长大了,并不需要姐姐的保护陪伴,她应该有她的生活和想法。我兴奋地告知她可以报京大,她头也不抬,手上自顾自玩手机,凉凉地回应:“我锁志愿了。”
“对不起。”小时候的我确实娇纵,姐姐有的我也想要,但我想的是拥有同样的东西,而不是从她手上抢走她的东西。
她站起身,朝我微微一笑,眼睛却如同一滩死水。她缓缓走到我身边,凑近我的耳朵:“你喜欢梁思航是吗?”
我眼睛瞪大看着她,这是我的秘密,除了我,没人知道。而更让我感到心慌的是她接下来说的话。
“放心,落落,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为了让你放心,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我谈恋爱了,跟梁思航”
她笑意吟吟,眼睛都变得灵动了许多。
从10岁那年遇到梁思航,暗恋的种子就埋在心底。那年我生了一场大病,正在住院,动了一场手术后,成了小光头,只能每天戴着帽子。
“落落你在这儿晒会太阳,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妈妈去拿点东西。”
“好”我独自一个人坐在轮椅上,手里玩着魔方。
突然,头顶一凉,帽子被两个孩子扯走了。
“真的是光头哎,你猜对了”
“哈哈哈哈哈哈”
“太丑了”
被这些字眼刺痛了,我愤怒得想揍他们俩,但是腿很软,站不起来,憋屈得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在干嘛呢宝贝,你怎么乱拿别人的帽子”这个女人似乎是她妈妈,她温柔的斥责了一下,随后拿过帽子像瘟疫一样甩给我,我没反应过来,掉到了我脚边。
“还不知道有什么传染病呢,我说了,让你们不要接近这些人,讲不听呢,走,去洗手……”
伴随着越来越远的声音,我咬着嘴唇,一下一下地揪着衣服。
“别哭了。”眼前伸出一双手,递给我一张纸巾。是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也剃着光头,戴着个帽子。
我接过纸巾的同时,他低下头捡起帽子,给我戴上。
“你也生病了吗?”我不禁问出口。
“没有啊”男孩子温温柔柔。
“那你怎么剃光头”
“因为很酷啊,我主动去剃的,刚开始也有点受不了别人看我的样子,后来想想,别人怎么看关我什么事,我开心就好了”少年意气风发,在阳光下,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确实很酷。
看我一愣一愣的,他又说道:“你长得很好看,只是生病了,病好了头发长出来,会更好看,我妈妈也是这样的哦。”
“谢谢你”我弯了弯嘴。
“我叫梁思航,你叫什么,我家就住附近阳光书院,你家也住这附近吗?”
“我叫……嗯,我叫林酥,西禾那个酥……”
“航航!”池塘边,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朝这边喊。
“先走咯,下次见,林酥”
望着天上刺眼的太阳,我眯了眯眼。
梁思航……梁思航
这个名字伴随了我之后的一整个青春,我的梦里,笔记本里,心里,全都是他。他那么阳光美好,但是我却病魔缠身,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告诉他,应该不会再遇见了吧,遇见了也不会认出我。
直到我上了高中,高一新生开学那天,我又再一次遇到了他。站在台上,代表新生发言。他没了记忆中的光头,留了头发,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比同龄的男生还高半个头,皮肤在阳光下显得十分白皙,跟当年一样。
高一(1)班梁思航,成绩优秀,在尖子班,跟林酥一个班。我并不害怕被他发现我不是林酥,因为,我和林酥长得基本是一模一样,身材也差不多,从小到大,不熟悉我们的人,都分不清。唯一不同的是,我的脸颊有颗不太明显的小痣,长大些,我们两个性格不同,流露出的神情也不同,就比较容易区分。
林酥是怎么知道我藏在心底的秘密,她是因为我喜欢梁思航才会跟他在一起的吗?我不由得心里在想着她只是恨我而弄的恶作剧。但是我错了,似乎并不是这样的,她们似乎真的互相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