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惹恼了圣上,圣上给我爹指了个亲事。
红玉楼的花魁缇语姑娘,生的那叫一个冰肌玉骨,倾国倾城。手若柔夷,肤若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缇语回眸一笑,莫说男人了,女人都得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不巧,她正是我爹即将娶来的新妇。
爹爹抗拒不了这门婚事,只好一遍一遍向我保证绝不会背叛娘亲,我才是他唯一的小宝贝。
两人新婚之夜,我望着我闺门里头坐着的两人,陷入沉思。
缇语突然拿出手帕,一面扭着腰朝我走来一面拿着手帕凄凄婉婉道,「讨厌~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我:……
我那瞎眼的爹:……
长安城人都晓得,这长安有个小霸王,长得奇丑无比,为人狡诈,欺男霸女,口蜜腹剑,嚣张跋扈,无恶不作。
咳咳,那啥,小女不才,这正是世人对小女的评价。
我是云卿棠,威武将军云信的嫡亲女儿,陛下亲封的永昭郡主。
我爹云信,为本朝第一大将军,同时,也是个二憨憨。
我没见过我娘。我爹说,我娘叫苏荷,她生病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治病。
我笨,但是不傻。我知道,我娘一定是去世了。我爹不告诉我,一定是为了不让我自卑,才会编这样一个谎言。听隔壁老王叔说,人死了就多烧点纸钱,让她在地下多买点好吃的。
于是我经常趁爹爹不在的时候端个火盆,在那里烧从老王叔那买的纸钱。我一边烧一边扯着嗓子哭喊着娘亲,你在地下一定要乖乖的,多给自己买点好吃的,要不够回头女儿再给你烧。
然后……天干物燥,着火了。
据说我爹那天早朝上到一半跑了,飞奔着进火场把差点呛死的我提了出来。
事后他问我为啥烧纸,我说,我要给娘亲烧,多烧点,娘亲就有钱买桂花糕了。
我爹愣住了,半响问我谁说我娘死了的。
我说爹你别骗我了,谁治病一治治七八年,我知道,我娘早就死了,你别难过,没了她你还有我呢。
爹又问哪里来的纸钱。
我吸吸鼻子,心虚说这是隔壁老王叔给的,我拿家里那个写了御赐的宝贝换的。
我爹脸瞬间黑了。黑暗中我看见他那张扭曲的脸在朝我狞笑……
那年我七岁,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了我太奶奶来接我了。
值得一提的是,我后来再也没看见过我王叔了。
对了,世人对我的误解,貌似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也不知道为啥,反正到了最后就变成了我为了不让爹爹娶亲故意烧了我家屋子。
我:就一黑人问号脸。
偏题了偏题了,反正到了最后没有媒婆愿意上门。我爹成了大龄剩男。
我的继母缇语嫁给我爹完全是意外。
皇上有个嫡妹杉华公主,对我爹一见倾心,再见钟情,三见就要逼着我爹娶她。
我爹不干,死活不同意,非说公主这是要逼死他。公主要是想嫁,就嫁一具尸体吧。
最后的最后皇上恼了,说杉华和青楼花魁你选一个。
我爹选了花魁。
杉华跺跺脚,委屈巴巴的跑了。
我望着那张堪比男人还男人的脸,有两个我爹那么粗腰的公主,瞬间觉得我爹终于干了一件人事。
新婚前夜,我爹酒喝多了,醉醺醺的跑过来,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向我忏悔,「闺女,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啊!」
他说,「呜呜呜阿荷,对不住你啊!媳妇儿你放心,我哪怕是把她娶了,我也绝不会让她玷污为夫的身子半分!」
「苍天在上,我云信在天发誓,我若有半分对不起我媳妇儿的地方,就让我……我的闺女天打雷劈,就让我后继无人……」
哐的一声,他歪着头,倒了。
我正在吃瓜子,闻言总感觉哪里不大对劲。
但是吧,作为一个孝顺的闺女,让我老爹趴在地上总归还是不好的,于是我帮他脱了上衣,给他盖了层被子。
啧,我捏了一把他上衣里头的荷包,心想,我这死鬼老爹还挺有钱的啊。
于是我从小门里头出来了。
出来一趟,神清气爽。
啊,又是和老爹斗智斗勇的一天呢。
我的目标很明确,红玉楼,缇语姑娘。
家人们,我被逮到了。
是的,我一个柔弱不能自理,遇事只会嘤嘤嘤的女孩子,在青楼,被外界传说清冷高贵,人间清流,不好女色,有断袖之癖的陆丞相逮到了。
陆远书那狗贼,背着全国人民来逛窑子。呵,穿的人模狗样的,还是万千少女的偶像,这消息要让她们知道,不得哭死。
为了吃瓜,啊呸,为了拯救万千少女,我悄咪咪在后头跟着他,就想看看,是哪位姑娘能赢得芳心啊。
然后……我就被逮到了。
呜呜呜。
我只是为了爱与正义,希望与光明罢了。
狗贼一副正经样,「永昭郡主?定是陆某眼神不好,认错了人。郡主这般高洁,怎会做小人行径呢?」
我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啊对对对,我不是云卿棠,你认错人了。我是……云卿棠的远房表哥,云大壮。」
还好我出门换了身男装。
年轻有为的陆丞相好像不是很想搭理我这个远房亲戚,他不说话,就这样盯着我,盯的我发毛。
半响,他开了尊口:「原来是小郡主的表哥啊。都是邻居,改天我定亲自登门拜访。」
沃日,这货一登门我不得遭一顿爱的教育啊。
我垂头丧气,「对不起我错了远书哥哥。」
是的没错,隔壁老王没了,来了个隔壁陆哥。
这人比老王狠多了,我爹可放心把我交给他了。
他轻飘飘看过来,「错哪了?」
「我不该一个人来逛青楼,应该和哥哥一起,不该担心陆哥哥的生命安全特地来保护哥哥,不该为了不破坏哥哥心里的形象而撒谎,不该偷了陈管家的鸡炖汤给哥哥补身子,不该……」
「闭嘴!」他嘴角抽搐。
半响,他叹了口气,沉声问,「云卿棠,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而来?」
有什么好好奇的?总不能是为我而来吧?
我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额,这个,男人,色之性也,不色而不行也。」
姐妹们,我发誓,我看见他的脸黑了。
他咬牙切齿,「我行不行,你知道?」
我飞奔过去捂住他的嘴,「哥哥,这玩意儿可不行说啊。」
不知道为啥,他看我的眼神就跟看家里那条大黄狗一样。
然后他顺走了我……爹的荷包,然后飘飘然走了。
呜呜呜,我的钱钱啊。
极度悲伤的我在缇语的屋里哭了好久好久,好大声好大声。
缇语在手忙脚乱的安慰我。
对,没错,我和缇语可是很熟很熟的。
美貌与金钱让我们在这里相遇。
她把她心中难过的事情都说出来,本来想让我心里平衡平衡。
她说她莫名其妙就得了个脑子不行的便宜老公,听说他还有个恐怖残忍好色的女儿,她不想嫁人,她就想要在这里待着,外面世界这么残酷,她才不要去看看。
说着说着,她也哭了。哭的梨花带雨,人见人怜。
呜呜呜,我哭的更大声了。哭的鬼哭狼嚎,鬼都被我吓跑了。
等我终于不哭了,我告诉缇语,让她赶紧跑,不要嫁给那个丑了吧唧的大将军。
对,没错,就是我爹。
莫问,问就是那个男人不配。
她一脸感动,柔软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云公子,你终于想明白,要带我私奔了吗?」
她掏出一张地图,豪言壮志,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公子放心,我连逃跑路线都计划好了,你看,我们可以……」最后来了一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想必公子是愿意和我同甘共苦,同生同死的。」
对不起,我不愿意。
我强颜欢笑:「那个,我没钱没车没房,是个三无好男人。」
她含情脉脉:「没事我有。」
然后掏出了她的小金库。
我日,这多的可以当纸使的银票,这闪闪发光的金子,这光滑漂亮的手镯……
我眼睛直了。
她循循善诱,「和我在一起,这些都是你的。」
「怎么样,有没有心动?」
我咬牙做出了一个痛心不已的决定,「宝,听哥一句劝,嫁了吧。」
那一刻,我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三分震惊三分失望三分杀意一分痛彻心扉。
那一刻,我就是个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