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暴雨夜,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
我蜷缩在床底,瑟瑟发抖。
「小囡,别躲了,快出来。」
眼前的男人,一步一步朝我的方向走来。
窗外电闪雷鸣,照亮他狰狞可怖的面孔。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而是我的继父。
我叫韩小雨,出生在一个穷到不能再穷的家庭中。
穷到什么地步?一贫如洗、家徒四壁,这种成语,像是为我家量身打造的。
而九岁那年,我的父亲又因意外坠崖而亡。
家里一下失去了顶梁柱,原本就举步维艰的家里,只剩下我和母亲,还有哥哥。
那时的我还很小,不懂什么叫生离死别,只是在懵懵懂懂中听哥哥说,父亲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我们还能再见到他么。」我问。
哥哥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语气坚定道:「会的,总有一天会的。」
我的母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照大家的话说,她一辈子都生活在这个小山村里,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以至于在处理我父亲的后事时都忙的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那个男人站了出来。
赵洪波。
他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青壮力之一,因为像他这个年纪的汉子大多数都在城里打工。
赵洪波很热心的帮忙操办了父亲的丧事,母亲对他很感激,在之后的几年里,母亲或许是出于报答心理,改嫁给了他。
而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我的继父。
可这也恰恰是我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噩梦开端。
赵洪波第一次搬到我们家里后,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自己从县城里拉了一车砖头和混凝土在我们家打了隔断,留出了我和哥哥的房间。
在那之前,我们居住的这间破瓦房是没有房间的概念的。
所以,我一度对未来的日子有了盼头,以为这个男人的出现,母亲就不用再起早贪黑的上山采药了。
但接下来的日子里,赵洪波逐渐撕破了自己的伪装,我才终于明白人性到底可以有多恐怖。
我永远都记得那个大雨磅礴的晚上。
「家里又没酒了?」
透过房门,能够听到男人的咆哮声和酒瓶子的破裂声。
我冲出门外,一股浓重的酒精味扑鼻而来,呛得我赶紧捂住口鼻。
「酒,酒呢?」
赵洪波跌跌撞撞的跑到厨房,开始翻箱倒柜。
找了一圈无果,恼怒的他干脆一把将橱柜里的锅碗瓢盆划拉下来,留下满地狼藉。
母亲对他这副模样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能在旁边小声叹气,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耍酒疯了。
「家里就这点家当了,你把东西都摔碎,明天连饭都没法吃了。」
母亲怯懦的说道。
赵洪波猛地回头,通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一只从地狱而来的恶鬼,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似乎找到了情绪发泄口,一个箭步冲过来抓住母亲的衣襟,阴冷道:「敢这么跟我说话,反了你了是不是,嗯?」
母亲连连后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见到这个男人这样对我妈,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抬起头来和他面对面,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你,不能这样跟我妈说话。」
还没等赵洪波开口,母亲先慌了神,急忙用身体把我护在身后,「小雨,别乱说话,赶快先回房间去。」
我也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惹恼这个男人,转身就要离开,可为时已晚,刚一扭头就被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拦住了去路。
「小囡长大了,敢这么和爸爸说话了。」
赵洪波表情戏谑,说出的话油腻到令我恶心想吐。
我僵在原地不敢开口说话,房间里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安静得甚至能听到秒针转动。
屋顶传来稀里哗啦的降雨声,外面狂风大作,雷电轰鸣,原本就单薄的纸糊窗户都被吹得呜呜作响。
这场雨下的更紧迫了。
「你。」
赵洪波缓缓伸出手指,指向母亲。
「去山下买酒。」
我心里猛然一紧。
「这么大的雨,你疯了吗!」
我几乎是扯破了嗓子,冲他怒吼。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赵洪波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生气,反而一脸平静的看着母亲的眼睛。
平静到,像是醒酒了?
不,我使劲晃了晃脑袋,用乞求的目光看向母亲,求她别去。
外面的环境有多险峻,我再清楚不过了,山路本就崎岖泥泞,再加上这样难得一遇的暴雨,很有可能引发山洪。
如果贸然下山,母亲的生命安全都将无法保障。
我在惶恐不安中等待着母亲的回答,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去。」
母亲面色苍白道。
因为,她看到赵洪波钵盂大的拳头已经紧紧攥在了一起。
一旦母亲表现出任何忤逆他的意思,我相信下一秒他会毫不犹豫的将拳头砸在我们母女二人身上。
「这才听话嘛。」
赵洪波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
但这种柔和,更多带有嘲弄的意味,在我眼里看来极其扭曲变态。
我的嘴唇微动了两下,想说些什么,可迫于多年来对赵洪波养成的恐惧,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恨,恨自己的胆怯,软弱,在关键时刻竟不敢站出来保护母亲。
母亲还是去了。
我目送她单薄瘦小的身躯消失在遮天蔽日的暴雨中,心脏像被用刀子用力的扎了一下。
「没关系的,乖乖等着妈妈。」
「说不定,这场雨待会儿就停了。」
她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微笑着安慰我。
临行前,我徒劳的试着握住她的手,但被她松开。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床上沉默良久,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屋外,是那个男人此起彼伏的鼾声。
看来这场足以令母亲产生生命危险的暴雨,对他来说只是增添睡意的催化剂。
厨房内,我端详着手中的菜刀,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把刀,既可以砍瓜切菜。
当然也可以用来索命,索人渣的命。
我把菜刀放在背后,悄悄来到男人的屋前,把耳朵贴在门上。
嗯,赵洪波依然睡的像头死猪。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没有开灯,漆黑一片,但是透过堂屋的亮光依稀可以看出床上,赵洪波的躯体轮廓。
我着紧咬牙关,一想到多年来他对母亲的所作所为,浑身血液便朝大脑涌去。
愤怒使我丧失了理智,没有丝毫迟疑,我发了疯似的冲到床前,紧闭双眼,把多年来积攒的愤懑、委屈,全部发泄了出来。
一刀。
两刀。
三刀。
记不清过了多久,数不清砍了几刀,我才醒过来神,蹲在地上扑哧扑哧喘着粗气。
妈妈,我终于帮你解脱了。
即便会付出法律的代价,我还是做了。
为了确保他已经死透,我强忍着恐惧,缓缓站起身来,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朝床上看去。
可眼前的景象,瞬间让我汗毛炸立,血液凝固。
面前哪有什么赵洪波的尸体,有的仅仅是一床被砍到支离破碎,棉花绽开的被子。
我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瘫软在地。
身后,传来那个噩梦般的声音。
「小囡,是不是要找爸爸啊?爸爸在这。」
我扭过头,恰逢一道森白的闪电劈来,照亮了赵洪波那张狰狞、阴森的脸。
从一开始,我才是他的那个猎物。
什么耍酒疯、耍无赖,都只是赵洪波刻意做出的幌子。
目的,就是为了支走母亲,留下和我单独相处的空间。
「小囡,这么多年了,爸爸一直没怎么关心过你,现在你应该差不多十六岁了吧?」
「十六岁啊,多么好的年纪。」
赵洪波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肆无忌惮的盯着我看。
我早就被这变故吓到说不出话,坐在地上连连后退。
他不紧不慢的朝我逼近,我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那股酒精混合着体液的臭味,肮脏到令人作呕。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一边说话吸引着他的注意力,一边伺机想要逃跑。
可赵洪波似乎猜出了我的心中所想,冲我冷冷一笑,吧嗒一声把门关住了。
同样关住的,还有我逃出魔掌的希望。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我家位于最偏僻的山边角落,在这样一个暴雨天里,绝不可能有外人经过。
也就是说,我在此刻完全沦落为了赵洪波的掌上玩物,只能任他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