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宫里养了快一年的鹦鹉死了。
被藏在我饭菜里的毒药毒死。
皇帝听到这消息时,早朝都没上便赶了过来。
陈景尧推开房门,疾步到我面前。
他焦急的打量我,目光里满是急切和关怀,在看到我完好无损后终于放下心。
[阿昭,朕好怕,你不知道朕听到消息的时候有多担心。]
[朕好怕他们告诉我出事的是你——]
陈景尧抱着我,像是要揉进骨里。
[你的阿昭命大着,若是就这么轻易死了可怎么和你白头偕老啊。]
我的脸有些惨白,却故作轻松的说着,心里一阵后怕。
陈景尧的担忧不比我少,他下令彻查后宫。
最终在沈昭仪的宫里搜到了余留的毒药。
我和沈昭仪的交集不多,只记得她是个张扬的性子。
她被人抓捕时也不认罪,嘴里不断恶毒的咒骂我,说我是妖妃,要我下地狱。
陈景尧被她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沈昭仪的咒骂一直到她脑袋落地才结束,陈景尧命人挂在城墙以示警告。
她当然不会认罪。
因为毒药是我下的。
2.
我清楚记得药下在我自己的碗里,却不知怎的被人对调到了鹦鹉碗里。
甚至余留的毒药也莫名到了沈昭仪那。
我有些不解,想不明白到底是谁在暗中监视我。
淑妃带着礼物上门拜访时,我正披着狐狸皮袄躺在院子里看几个宫女打闹。
皮袄是前不久陈景尧送来的,说是为了给我压惊。
他拿着狐狸皮袄站在我面前献宝似的递给我:
[最珍贵的东西,就要在最珍贵的人手里。]
淑妃命令宫女将东西随意扔在地上,朝我哼了一声:
[贵妃娘娘真是命大,还好只是死了一直鹦鹉,娘娘一点事也没有。]
淑妃和皇后交好,是从潜邸就入宫的老人。
看不上我这种靠着魅惑手段讨好皇帝的妃子,今日登门拜访,不过也是应了皇后的命。
走个过场罢了。
我依旧躺在在躺椅上,朝地上瞥了一眼。
大多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平平无奇,没有心意:
[淑妃娘娘送来的礼物越来越寒酸了,若是宫中缺钱了尽管和妹妹说。]
[妹妹替姐姐去找皇上说请,给姐姐宫里多拨点银子。]
淑妃气的冲上来想揍我,可她不敢。
我的侍女先一步挡在我身前,挡在我与她之间。
我是陈景尧捧在手心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心间宠。
但凡她淑妃今日敢伤我一丝一毫,不论谁对谁错,陈景尧都会毫不犹豫的偏向我。
我看见淑妃眼底的万分不服气,理了理身上的皮袄。
不想再与她耗下去,只觉得这后宫愈发无趣:
[若是姐姐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我转身要走,留下淑妃在原地气的直跺脚,突然间,她想到了什么:
[穿着百姓尸体做成的皮袄暖和吗?]
见我愣住,淑妃笑了:[高高在上的贵妃,不会不知道吧?]
[未来做您这件衣裳,河县饿死了多少人,你的衣裳金贵。]
[单单只是上头的一丝金线,就足以让百来人吃上饭。]
我没理她,快步离开。
当晚便将那件狐狸皮袄烧了。
3.
几日后便是皇后举办的赏花节,我不慌不忙走到御花园外头。
扑面而来的便是梅花香。
我来的晚,宴会座无虚席,连皇帝也都到了。
陈景尧见我来,眼睛亮晶晶的:
[阿昭,快来,等你很久了,快坐我身边来!]
一旁的皇后黑了脸,那只有两把椅子,坐她和陈景尧正合适。
可若是我要上去,那要么她下来,要么陈景尧下来。
可恨的是她偏偏不能装作没听见皇帝的话,陈景尧的声音不大不小,每一位宾客都能清楚听见。
宴会上有不少人纷纷看着这一出好戏。
僵持良久,皇后终于抵挡不住这众多目光,屈身做到了淑妃旁边。
而我,陈景尧如愿以偿的让我坐到了他旁边。
[阿昭,快尝尝这葡萄,我特地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可甜了。]
没等我回答陈景尧便摘了一颗塞进我嘴里。
确实很甜,可我却没有一点胃口。
陈景尧期待的看着我,像讨赏的小狗,若是此时他有尾巴,那便一定是翘着高高不停晃动的。
[不好吃,别喂给我。]
我冷冷的说,陈景尧眸子里的光肉眼可见的暗下去了。
此时,皇后站出来主持宴会,一盘盘用梅花制作的精致糕点被宫女端了上来。
陈景尧又抬头来看我,我却不搭理他。
赏花宴、赏花宴,说是赏花,倒不如说是赏人。
一波又一波的歌姬、舞女,高的矮的胖的瘦的。
其中不乏有温婉可人或是美艳张扬的女子,就连我一女子看了都心动。
不论这之中是皇后还是太后安排的人,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可偏偏陈景尧看不出来。
他一会怕我热着给扇扇子,一会又怕冷着,把自己外袍脱下盖到我身上。
甚至派人大老远从东边跑到西边将猫抱了过来,说是怕我无聊。
直到我终于被他烦到皱了眉头,陈景尧才消停下来。
宴会中央,舞台上的舞女一舞结束,台下响起绵绵不断的掌声。
舞女眨了眨眼,神情妩媚,她直勾勾的盯着陈景尧,一颗泪痣在她眼下显得摄人心魄。
惹得一旁的太监总管见了也悔恨自己不是个男人。
若是从前陈景尧说不定会喜欢上她,毕竟这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
只可惜,她来的时机不对。
4.
掌声渐渐消散,舞女依旧摆着结束的姿势不敢动。
陈景尧不开口,她便不敢松懈。
只可惜陈景尧此时满心满眼都是我,丝毫不搭理外界的目光。
僵持良久,在那名舞女终于撑不住险些要摔倒时,我站了起来:
[花也赏了,舞也看了,既然这赏花宴就要结束,那臣妾便告退了。]
见我要走,陈景尧匆忙站了起来:
[阿昭,等等朕!]
我没回头,任由他跟着。
据宫里的宫女说,在我们走后,皇后大发雷霆,险些将宴会砸了。
隔天,朝中几个以皇后父亲为首的大臣又上书皇帝。
依旧是那些陈词滥调,列举了一堆我的不足和缺点,然后以杀我祭天为结尾。
陈景尧想也没想便把那些奏书打了回去。
他说:[朕是皇帝,宁昭是朕的女人。]
[朕的女人,何时轮到你们来指指点点!]
5.
二月初七,深夜,京城第一场大雪来的很急。
乾清宫的烛火灭了又亮,陈景尧急急忙忙朝我宫里赶来。
宫女没有通报便直接将他放了进来,这时我正在作画。
陈景尧拿着他的外袍披在我身上,这是他七年间养成的习惯,每年大雪便要来为我披上外衣,他说怕我着凉。
可当他在看到我画中的人物时,手却顿住了。
画中的男子一身清贫、两袖清风,虽没有画上五官,却能看出满满的诗书气。
绝不是他这个帝王该有的样子。
陈景尧的喉咙滚了滚:[阿昭这是在画我吗?]
他似乎是想给自己找台阶下,可我却不想。
[不是。]
我顿了顿,觉得还不够又补充:[画的是我那即将娶我,我却被你拐来的娃娃亲对象。]
[画的是我的夫君。]
陈景尧死死抓住我作画的手,双眼猩红:
[我才是你的夫君,你嫁我七年,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
陈景尧越是激动,我就越觉得可笑:
[你不是,我只有一个夫君,他在七年前的洪涝里就失踪了。]
[而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不过只是个强抢民女的小人罢了。]
我一字一句说的冷静,可我越是冷静,对陈景尧就有多大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