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我而死,我穿回相识前,煞费苦心拆散彼此想保他平安喜乐。
原以为诸事大吉能够重回时空,他却对我说:“沈故,我说过的,你别想甩掉我。”
现在是2015年,那个白色polo衫挎着包的,是19岁的易子良。
而我,是2023年26岁的沈故。
雷雨交加的深夜里,我睹物思人,怀抱着27岁易子良的照片沉沉睡去,再醒来便到了2015年。
2015年的易子良并不认识沈故,所以我也并不想让他重蹈覆辙。
我和易子良相识于2016年,他是那样的风光霁月温柔知礼,是那个在操场抬脚扣篮衣诀翩翩的少年,也是站在河大杰出毕业生台上万众瞩目的存在,是那个垂眸里把温暖和喜欢掰开了揉碎了送给我的男孩,是抗疫不远千里替我接风洗尘的最爱。
可他跟着垂直坠落的飞机一起,永远留在了27岁。万米高空,深入地壳3千米,骇人的数字背后,是我那尸骨无存的恋人。
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我哦,我来接亲爱的沈医生回家。
我自责,愧疚,没日没夜的默泪无声嘶吼,我不断出现幻觉,鲜血淋漓的他、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的他、拍毕业照从身后抱出一束花送我的他…他说痛,说想我,说对不起没有来接我回家,日出又日落,在抗疫的高压和心理压力下,我开始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最后被医院勒令休养。
我无数次都在想,如果不认识我,他就不会坐上那一次的航班,或许,他就会好好活着了吧。
不认识,那便做一辈子的陌路人就好。而我要做的,就是阻止18岁的沈故认识20岁的易子良。
我盯着那个19岁的身影出神,手里的可乐转啊转,冰块碰在一起,发出卡啦卡啦的声音。再一回神,那人的脸却直直贴在眼前。
“学姐?看你一直盯着我,请问这个兔子挂坠是你掉的吗?”易子良朝我伸出手,宽大的手里躺着一个粉嫩的小兔子,它穿在稠亮的红丝线上,还缀了一些小巧别致的珊瑚贝壳,边角已经破损看起来很久了,是手工做的,价值不高,但很有纪念意义,失主应该会着急。
“不是,抱歉。”我略微一愣,眼里翻滚的情绪错杂又很快被压下,遮掩般喝了一口饮料“什么时候捡到的?”
“30分钟前。”
“哦。”
“哦?”易子良眉毛轻皱,尽是疑惑。
“往街头奶茶店那个方向去问问,一个穿白色裙子扎了卷高马尾的女孩,摸着脖颈看起来挺急的。”我看了眼手机,便利店今天没排班。“我没什么安排,需要帮忙吗?”
他弯起眼睛笑,露出好看的梨涡,“那再好不过。”
我在前他在后往街头走去,人群很密,我习惯性地回头看他,他便挎包停下来望着我,19岁少年的气息扑面而来,和我记忆里千千万万个回眸重合。
眼泪几乎溃堤。
我深吸口气,头向后仰睁大眼睛,平复下心情继续找人。
那个女孩又瘦又乖,纯白的裙子很好看,自然也很好找。
找到她时眼眶红红的,圆圆脸湿漉漉的鹿眼睛,看起来委屈极了。易子良把手一摊,物归原主,她激动地鞠躬道谢,说这是她很珍贵的东西,执意要请我们喝奶茶。
易子良摸摸鼻子,这是他开心的习惯表现。
“不用。”
“不用。”
我跟他异口同声,又都侧过头看对方,愣了一下。
女孩嗤笑了一下,“奶茶还是我请吧,你们也是河大的学生吗?”
“不是。”
“是。”
我和他再次面面相觑,旁边女孩歪头,捂住嘴笑得更开心了。
“方便问下,你们是情侣吗?好有默契诶。”
“不是。”我顿了一下,低着眸回答。
易子良听完我的话,看着我,抿唇勾了下鼻子,“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盯着地面他的影子,易子良的女朋友吗?现在不是,以后也不能是,不可以是。
跟女孩告别后,我看着手里的奶茶,记忆里,每次约会他也都会买一杯桂花奶豆腐,暖暖的,像他被风吹起来逆着光的发丝。
好久没和他一起喝奶茶了吧。
我问易子良,“方便陪我走会吗?”
就这一次。
“好。”
他走在旁边,其实今天阳光很好很好,似乎能把所有的阴霾都蒸发,可长久的酒精麻痹下我的精神有些涣散,总是沉默发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你心情不好吗?”他问。
“嗯。”
“你认识我?”他又问。
“…不认识。”
“那之前盯着我看是?”
“你帅。”
“哦。谢谢。你也很好看。”他侧头看着我笑,少年温煦如风,他对我笑一次,我就想起那猩红色的泥土和只剩几片的飞机残骸,心就扯着疼一次。
要带我回家的男孩呀,却与泥同销,自己再也回不了家。
所以这次我一定要保护好他,保他一生平平安安,和顺喜乐。
“你似乎总是不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问题挺多啊。”我停下来看着他,少年眸子清透无暇,带着最诚挚的关心。“抱歉,我语气不好。”
“没关系。”他看着前方“对了姐姐,我叫易子良,你叫什么名字?”
“沈…芸。草字头一个云朵的芸。”反正以后都不会有交集,编一个糊弄他一下就好。
“好名字,适合你。”他顿了顿,“你来大学城玩吗?”
“打工。”
“哦。兼职?”
“我26岁了。没什么学历,打打散工养活自己。”我16年考入河大,21年本科毕业考上研究生,这会的沈故正高三备战高考呢。所以研究生学历自然也是无从查证。
“我们学校有公开课的,姐姐要是愿意可以来我们学校听听,考个计算机证书什么的,或者成人本科也行,这样找好工作的概率会比较大…”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害怕学历是触动人心敏感的那根弦。
“嗯。知道了,谢谢。”
“你怎么知道…算了,我不问了。”他垂了垂眸子,“我感觉你很难过很难过,苦涩地要从胸腔溢出来了,之前找人时你似乎就要哭了,我不知道你遇见了什么事,但是希望你好好的。”他从挎包里抓了一把糖,轻轻的放在我手心,又安慰似的握了握我的手。
记忆与那个成熟稳重的男孩重合,每次我闹脾气,他便总是掏出一把糖,“谁啊这么没眼力见惹我们咕咕生气,好啦不气啦,我帮你揍他。”…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遇见,他还是那个对情绪感知敏锐,拿糖哄我的少年啊。
压抑的情绪溃如洪水,我几乎没来得及反应,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他手上。
“诶怎么哭了呀…好吧好吧,如果哭出来会好受些,我拿外套给你挡一下,不会丢脸的。”少年高挑,利落脱下外套罩住我,眼前光线不再刺眼,衣衫有一股淡淡的薄荷松香,清新且安心。
少年把手放在我肩膀上,笨拙地一下一下拍着,又从挎包里掏出纸巾。“哭好了告诉我哦。”
心情平复后,我把外套还给他“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他挠了挠头“出来随便逛逛啊,没什么安排。”
“你大二…是吧?”
“嗯,你猜挺准啊。”他嘿嘿笑。
“嗯。”废话,你大三就该遇见大一的我了。“没安排,那我送你回学校,算我谢你。”
“啊…啊?!也行吧…”他表情略微苦涩,不太情愿的样子。
看着河大门口我有些感慨,真是奇妙的事情呀,一个我还在备战高考,一个我跨越时空而来,守护一个人。
“姐姐要是想,我可以带你去逛逛。”他似乎觉得我的眼神是憧憬,有些动容地发出邀请。
“不用,谢谢,再见。”
最好,再也不见。
我在便利店打工,最初来到这里时没有手机没有身份证,寸步难行。好在我以幼时被拐的身份到警察局办理了临时证件,有了工作,也勉强有了立足之地。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18岁的沈故高考填志愿,让沈故不上河大,从而改变易子良的命运。
我不知道修改了小沈故的志愿会对自己产生多么大的影响,但我希望易子良平平安安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