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即将被鞭笞至死时,我和天子换了魂。
我高床软枕、报仇雪恨,他却皮开肉绽、血溅暴室。
我想换回身体,却不料他浅浅扫了我一眼,“不换。”
但不过三月,他当着我的面亲口服下了换魂丹。
而我,却扑在他的床前痛哭失声。
我叫孟迟,是德妃宫里一个小小的粗使宫女。
宫中日子清苦,贵人们也不好伺候。
但我为人谨慎,处处小心,总算也熬到快要出宫。
没想到,就在这时,我被德妃拖进暴室,鞭笞至濒死。
“让你去给那孙临吃对食,那是看得起你。你却不知好歹,真是贱皮子烂命,不知死活!”
我嘴里噗噗喷血,反正也活不成了,于是干脆放飞了自我,
“娘娘倒是命格高贵,可进宫三年还是完璧之身,不知道在陛下眼里,您和我们这些贱皮子到底有何区别?”
“贱人!去死!”德妃被气的七窍生烟,抢过宫人手里的鞭子狠狠的抽了下来。
意识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整个皇城的缩影。
还没等我伤秋悲月,突然间一股巨力又将我整个拉了回去。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边传来,“陛下醒了,身上可有不适?”
。。。。。。我变成了天子?
我一翻身下了床,冲到铜镜面前一看——
龙姿凤章、气宇轩昂,这不是我曾在御花园偷偷瞟到过的天子是什么!
那我呢?
我自己的身体去哪儿了?
不过,既然如此,岂不正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我盯住一旁默立的太监总管傅中官,“德妃现在何处?”
傅中官迟疑了半晌才回,“在宫里,需要奴才去唤她来吗?”
等的就是这句话!
“去吧。”
“另外,她宫里有个叫孟迟的,一并带来。”
“陛下——”
德妃拖着嗓子就要往我身上靠,可我看到她就觉得肉痛。
“孟迟呢?”
傅中官赶紧上前,“那小宫女已然昏厥,奴才只得用软塌把她接了来,正安放在偏殿。”
我极冷的看了德妃一眼,大步去向偏殿。
偏殿里,纤瘦的身影已然恢复神志,坐了起来。
看见来人,她视线冷冽,一言不发。
“见了陛下,还不行礼?”傅中官出言提醒。
我腿一软反射性就要下跪,傅中官赶紧将我扶住,“陛下,您不舒服?”
我无语的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出房间。
待室内总算安静了,我声音极轻的唤了一声,“陛下?”
他似笑非笑,“如今你才是陛下。”
一句话已然表明了身份,他便是当朝天子——宣业。
我打蛇随棍上,自来熟的坐到了他的身边,心疼的看着她手臂上露出来的鞭痕,“我这一身油光水滑的好皮肉啊!”
宣业不动声色的抽出了手,“宫里顶级伤药多,区区小伤,几天便好。”
“你不懂,一丝痕迹都不能留下。”我郑重其事的拉回了他的手,
“否则,我未来的夫君要不高兴的。”
“不过,现如今这疼痛都被你受了,真是对不起你。”
一想到德妃为了巴结天子跟前的内侍才把我打成这样,而如今这顿鞭子全让天子替我受了。
我就忍不住嘴角上扬,心花怒放。
宣业嘴角抽蓄,半晌才吐出一句,“不劳费心,咱不换回来。”
???
救大命,天子被德妃抽傻了。
宣业浑身是伤,不过说了几句便让我出去。
一出寝殿的门,本已经被抛诸脑后的德妃掐着嗓子又扑了上来,“陛下~”
我眼疾手快,抵住她的腰,指了指饭桌对面,“坐。”
她脸色青红变换,偷摸把凳子往我的方向移了移,“陛下喜欢吃什么,臣妾伺候您?”
我看着她青春韶华、明艳张扬的一张脸,若不是差点死在她的手里,谁能料到她竟有如此歹毒的一颗心?
这时,傅中官带着他的好干儿子孙临也来了。
一见我,他便颤颤巍巍的跪下。
“听说你向德妃讨一个宫女?”
孙临脑袋猛磕在地,“绝无此事,奴才只是见那小宫女长得漂亮,夸赞了两句。”
呵呵,你的一句戏言,却差点让我丢了性命。
“好一句只不过夸赞了两句。德妃娘娘为了你这两句话,可是差点逼死了一条命。你把这盘菜给她端过去,就当感谢她的谢礼罢。”
孙临听完,颤颤巍巍的从傅中官手里接过盘子,放到了德妃娘娘面前。
“娘娘,请。”
德妃脸色铁青,就是再蠢她也意识到了今日这局乃是鸿门宴。
但是天子赐宴怎能不吃?
她颤抖着手揭开盖子——
“啊啊啊啊啊!”
一只通体黢黑的蛇,吐着信子缓缓抬头,正死死的盯着她。
德妃吓的花容失色,摔下椅子,一屁股跌落地上。
“陛下,陛下。。。。。。”
她哭的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不过是一个宫女,况且她又没死。。。。。。”
我手捏成了拳头。
“大前年的苏月、前年的百合,还有昨天的。。。。。。这些年,你亲手杀了多少人,还记得吗?“
德妃脸色煞白,“那都是他们犯了罪。。。。。。”
“一个不肯帮你假传圣旨引走傅中官,一个不肯听你的来勾引天子,还有一个,”我说到这,忍不住笑着看向孙临,“你让她和傅中官的干儿子结对食,人家不干。”
孙临吓得双股战战、立刻下跪,咚咚磕头。
我挥挥手,“拖下去,让德妃娘娘好好品品这美味佳肴。”
“冤枉啊陛下,都是这些贱人胡说八道——”
许是她太吵,小黑蛇受到了刺激,一个猛子扎到德妃头上,在她脖子上绕圈圈。
尖叫声顿时响彻云霄,裙锯之间似有透明的尿液洒到地上。
我眉头微皱,孙临极懂眼色,恶狠狠的一把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走。
不过是条无毒的小蛇,却能把她吓成这样。
在我们乡下,这样的蛇若是谁能打到,当真是一顿不可多得的美食。
德妃娘娘,既然你总是喜欢仗势欺人,如今,也让你尝尝被人欺压是个什么滋味。
我以德妃无德为由,将她打入冷宫。
转头就给粗使宫女孟迟——也就是我自己,提成了贴身女官。
宣业对此不置可否。
也对,他现在行走坐卧几乎都触及身上的鞭伤,哪儿来的心情操心一个区区德妃。
我传唤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来问诊,太医三下五除二把他裹成了一个粽子。
“疼不疼啊?“
我心疼的摸着我自己的膀子——光这一只手臂,鞭痕就有七八道。
而这些疼痛,如今却都由当朝天子来替我承受。
我有些愧疚,语气不自然的就矮了三分。
宣业抽回了手,语气平淡,”小伤而已。“
继而却又问,“对德妃如此仁慈,后悔吗?”
仁慈?被丢进鸟不拉屎的冷宫,我竟还配被称呼一声仁慈?
宣业似乎看出了我心里的想法,冷冷的说,“若有人欺我侮我,非大卸八块,抄家灭族,不足以泄恨。”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会被旁人叫做暴君。”我小声反驳。
他冷哼,“仁慈召祸。”
我没吭声,但不以为然。
但很快,祸患就捅到了我面前。
德妃在冷宫并不安分。
贤良淑德四个妃子,剩下的三个都被她撺掇一起跪在晨晖殿前。
“妖女误国,请陛下杀之。”
我好话说尽,三人态度坚决,意志坚定。
”我素来不亲近后宫,你却提拔了贴身侍女,她们看在眼里,自然恨在心头。“
宣业施施然从门前走过,那语气神情赫然是一副看热闹的做派。
我被气笑了,“这么说,皇帝陛下至今仍然是个雏?”
宣业的脸色僵硬了一瞬,“你懂什么,这叫做洁身自好。”
我哈哈大笑,“快交出解决办法,否则我明天就去喝花酒,把你这身清白折腾干净。”
没想他却压根不受威胁,”尽管用,反正壳子底下是你,脏的也是你。“
我面露狰狞,“快说——”
他送了我八个字,“大卸八块、抄家灭族。”
。。。。。。我就不该再问!
最后,三个妃子被我全部送进了冷宫。
不是姐妹情深、同气连枝么?
反正各个手里都有人命官司,谁都不比谁更无辜。
一块在冷宫凑桌麻将,想来就不能再折腾了。
宣业一脸欲言又止,我赶紧抢答,“仁慈召祸,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