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名满京都的缘香楼花魁。
被迫卖身那夜,我遇到了大将军。
他替我赎身,带我回家,给了我从未有过的温暖。
我原本只盼着能远远看着他就好。
可后来,我渐渐变得贪心。
我唤姜画,曾是京都世族姜家的大小姐。
如今,却是一名青楼女子。
还记得我入缘香楼时还不到七岁,至今也有九年。
经过檀妈妈的精心调教,我也如她所愿成了这缘香楼的花魁,那些男人口中的尤物。
他们无一不想着将我赎回去,让我做他们的通房,任他们玩弄折磨。
面对那些豺狼虎豹似的“贵客”,檀妈妈全都笑着给挡了回去,说着时候还未到,叫他们别心急。
我很清楚,天下乌鸦一般黑。
檀妈妈作为缘香楼的老板娘,自然没有那么好的心肠。
她肯留着我到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为了换取更多的利益罢了。
能让她心动的无非就是钱和权。
听听外面那些刺耳的笑声,多么可怕。
夜幕降临,暖黄的灯火在长街上一盏接一盏的亮起,将整个京都点亮。
我换上了特制的轻纱舞衣,提着一盏绛丝金灯慢慢地走上了莲花台。
看着台下拿着银票冲着我尖叫的男人,我没有感到一丝开心,只觉得嫌恶。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尽情地跳着我再熟悉不过的舞曲。
层层纱衣随着我的动作飘散开来,我感觉自己像是一朵即将枯萎的花朵,盛开在最美丽的时候,可花期一过,立刻就会死。
良久,丝竹声缓缓停下,我像是被人抽了魂魄般跌坐在台上。
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帘,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叫那些男人更加疯狂了。
一声声拍卖声响起。
最后,我被一个声音尖细,长得不甚好看的男人拍下了。
我心里一凉。
那是夜王的人,腰间的夜字令牌我再熟悉不过了。
一向跟在我身旁伺候的幼宁见我愣住,连忙上前将我牵下台。
“姑娘,小心。”
我朝她笑了笑。
她却愣住了,“姑娘……”
听着耳边更加喧闹刺耳的声音,我心中一阵悲凉,挣开幼宁的手,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已经预料到今后的生活。
银姒姐姐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生的极美,是整个缘香楼最美的人儿了,就连檀妈妈也时常感叹这辈子怕是再也找不到像银姒姐姐那样又美又娇的姑娘了。
可惜啊,她登台那日,被圣上第九子,夜王沈从夜瞧上眼了。
谁人不知那夜王殿下是出了名的残暴变态,最是喜欢玩弄女人。
据说,百姓们经常在夜半时分听到夜王府上传来的凄厉女声,那声音叫的无比凄惨,极为瘆人。
我还记得银姒姐姐被他带走那日,她攥着檀妈妈的手苦苦哀求她救救她。
但檀妈妈到底是重利的,利益当前,怎会顾她的死活。
她只冷冰冰地望着她,一双势利眼里满是不耐,丝毫不顾及这么多年的情分。
她颇为嫌恶地挣脱她的手,又将她推给了夜王府上的人,苦口婆心地劝道:“银姒啊,妈妈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合该是报答我了。”
“再说夜王一表人才,又得圣上宠爱,你跟着他,便是做个无名无份的通房,也比待在这缘香楼跟妈妈过苦日子的好,你细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银姒哭着摇头,想大声地控诉不是这样的,可她却被人捂住了嘴,只能无声地呐喊。
檀妈妈没理那哭得撕心裂肺的银姒,只看着我们这些抱住一团,瑟瑟发抖的小的,警告道:“姑娘们,可别动什么歪心思啊,不然惹了什么不该惹的贵人,妈妈我可保不了你们。”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了她的无情和冷血。
而我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银姒姐姐被人强硬地拖走,根本不敢有旁的心思。
可半月不到,一具草席裹着的尸体就被两人从夜王府抬出,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
谁都知道,从夜王府上扔出来的尸体,不管生前是多么尊贵的人,死后都不许将尸体领回来,更何况银姒姐姐只是区区一名青楼女子,没有家人,也没有钱。
在世人眼中,青楼女子都是人尽可夫的,没有尊严,死了便死了罢。
更何况,夜王是所有皇子中最得圣上宠爱的那个。
我想,约莫是圣上觉得亏欠了夜王的母亲,已故的嘉德皇贵妃,所以便是朝野上下都对夜王的恶行怨声载道,他最多也只是罚他禁足而已。
没有人会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他们亦不敢。
毕竟当今圣上的态度摆在那儿,又有谁敢触怒圣颜呢?
而今我也像银姒姐姐一样,被夜王府的人拍下,自己的结局可谓是一眼就明了。
想到今后也会受到那般屈辱,我觉得还不如死了妥当。
我这样想着,根本不知道跟在我身后的幼宁早已不知所踪。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手被一个浑身带着酒气的男人攥住。
看见来人的模样,我瞬间如坠冰窟,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夜王殿下,你这是做甚!?”
夜王朝我笑了笑,眼睛色咪咪地盯着我,似乎将我扒光。
“姜画是吧?长得真是标志,虽然不及那个什么银姒,但也还算不错。”
“从今往后,你就是本王的人了,还不速速从了本王?”
他一把将我拉进怀里,泛着酒气的嘴就要往我脖子上啃去。
我顿感恶心,拼了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
“夜王殿下,不要!”
夜王奸笑着,“美人,这两个字你还是到床上同本王说罢,听你那娇软柔媚的声音,定然会酥断本王的腿!”
我哭喊着,抱着一点侥幸,希望有人听到能来救我这可怜的女子。
可惜无果。
正当我闭上眼,打算咬舌自尽时,攥着我的男人忽然抽身,被人拎着后颈扔得老远。
下一瞬,一件带着松香气息的大氅盖在了我身上,将我遮得严严实实。
我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救我。
我懵懵地睁开眼,朝他望去。
只见那人一身藏蓝色锦衣,背对着我,负手而立,浑身都散发着英气。
他朝我看了一眼,然后看向那个一脸狼狈的男人,“夜王殿下,圣上在金銮殿等您,请吧。”
夜王被他摔到了地上,一时有些懵,等反应过来时,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可看到那个高他一截,冷冷看着他的男人,不由得一颤。
他似乎很怕他,即便是醉了也被他身上骇人的气息震慑住,哆哆嗦嗦,连跪带爬地离开了。
还没走两步,似乎觉得这样太没有面子,又边走便回身颇有硬气地威胁道:“江丞安!你给本王等着,别以为你立了那么点军功,得了父皇的器重就无法无天。“
”迟早有一天你会落到本王手上,到时候,本王定会将你扒皮抽筋!”
江丞安目光淡然地望着他,勾了勾唇。
“是嘛……”
“那就等到了那一天,夜王殿下再说这句话不迟。”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夜王此刻好似根本拿他没办法一般,只能骂骂咧咧地逃走了。
檀妈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看见那位救我的人,脸上都笑开了花儿。
“将军怎么有空来我这缘香楼啊?莫不是看上哪位姑娘啦?”
她像是猜到了,手帕掩嘴呵呵笑了两声,一脸谄媚,“将军放心,您看上哪位姑娘,我都给你叫来。”
男子没有理会檀妈妈的奉承,转而看向还趴在地上的我。
檀妈妈顺着他的视线,“哎哟”一声,连忙将我扶了起来,还念叨着了声,“画画怎得摔了?”
我心里只觉一阵好笑,她怎会不知?
但在救命恩人面前,我不想与她多说些什么。
我红着眼,看着那个人,行了一个礼,“多谢将军相救,民女感激不尽。”
江丞安是北辰所有人心中的战神,我经常听到姐妹们说起他,只是还从未得以见过他的真容。
原来……
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也会来青楼……
将军朝我点点头,随后看向檀妈妈。
“我要她。”
他的声音清冽,但又是那么的掷地有声地落在我的耳边。
他替我赎了身,带我离开了生活了十几年的缘香楼。
站在大街上,将军回身望着我,让我自行离去。
他还给了我一笔钱。
我捏紧身上的大氅,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我想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