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太子。
皇帝亲手将他双腿废掉。
皇后对他不闻不问。
我知道他这般的人是没有心的。
但我偏要飞蛾扑火,不死不休。
我非他不可。
我是当朝丞相之女。
可以说,我嫁给谁,谁就是未来的天子。
而现在的太子,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废人。
双腿残疾,暴戾阴郁。
但是这个满朝皆知的废人,皇帝却不敢废。
所以皇帝想让我嫁给他另一个儿子辰王,一个他喜欢的储君人选。
但我不要。
我选择嫁给废人。
抗旨是大罪。
轻则贬官流放。
重则株连九族。
但,你以为我很在意这一家人的生死吗?
蝇营狗苟之辈,本就该死。
“林笙,你怎可如此丧尽天良!你宁愿背上一家人的性命,也不愿嫁吗!”
我看着又急又疯的继娘,微微一笑。
“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还不好?”
想死也没有那么容易。
我爹也不是吃干饭的。
什么是权臣?
皇帝一封圣旨要我爹的狗命。
底下跪了一片。
“臣等愿以死请陛下收回成命。”
最后皇帝咬牙切齿地重拟诏书。
只让我爹舍了我一人即可。
这好办。
当日我便被赶出丞相府。
我爹甚至还顾及父女之情,给了我点钱。
真好,丞相嫡女林笙笙死了。
现在我是庶民林笙。
辰王我是见过的。
一身金贵样。
就差把我是未来狗皇帝写在脸上了。
那种东西,也配得上我。
我要嫁的是那个双腿残疾的废人太子。
除了他。
谁也不行。
太子薛桎。
桎,束缚桎梏,辱身也。
一个太子取个这破名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皇帝不喜。
但我可不是同情他。
我只觉得,在群狼环伺中活下来的人。
才配得上我林笙的喜欢。
我站在太子府门口。
找人给太子传话。
我说“不请自来,相助也。”
我被请到了薛桎跟前。
薛桎身着玄衣,散发未束,坐在轮椅上似笑非笑,宛如地狱修罗。
“孤欣赏有勇气的人,说吧,孤如何需你相助。”
旁边摆着各类刑具,若我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等待我的就是无尽的折磨。
有意思。
真有意思。
我舔了舔嘴角,直直地望向薛桎。
那是一双死寂的眸。
“自然是助你万万人之上。”
我要那双眼,如炬火般明亮。
“哈哈哈哈哈——”
薛桎笑得猖狂,唇色如血,他用力捏住我的下巴。
“林相废棋,如何助我?”
我也笑了,笑得如春桃夭夭。
“殿下可就误会了。”
“孰为孰棋,未可知。”
薛桎不置可否,捏着我的力度未曾减轻。
我知道他需要一个更满意的答案。
“殿下可还记得,魏氏满门忠烈却被斩草除根?”
“林相,还不配上台面。”
“我是魏氏遗孤,我跟你一样,想让那个位置上的人死。”
薛桎彻底松开了我。
“你要什么身份?”
“太子妃。”
丞相嫡女林笙笙死于落水。
太子府多了一个美貌善妒的太子妃。
据说太子自己拟旨封妃,皇上龙颜大怒,当即拟定废太子诏书。
太子不从。
摆驾回府。
薛桎的后院无人。
我是太子妃,也是唯一的女人,当然,我也不允许有其他女人出现。
比如皇后给太子送来的女人。
一个个的纤腰盈盈,人比花娇。
就是不知道是真的娇花,还是探子了。
“本宫啊,最大的优点就是爱太子殿下,爱就会生妒,本宫太妒忌你们了,所以,你们只好……”
我弹弹手指甲,不声不响地解决了这几个美娇娘。
哎呀,也没有那么恐怖,只是卖了而已,本宫从不杀人。
我在后院做的事情薛桎有所耳闻。
把我喊到跟前。
“不知这太子妃的名头,用得可还是顺手?”
我抬袖遮唇,笑出了声。
“太子用我可还是顺手?”
薛桎轻嗤道,“你倒是聪明。”
又随手丢了我一块令牌,挺有分量,太子府暗卫,皆可调配。
看来,我可以做更大的事情了。
更大的事情还没做成。
我就要死了。
此时的薛桎正掐着我的脖子,眼睛猩红,披头散发,毫无理智可言。
在这一幕之前,我很不幸的闯入他沐浴的地方,又更不幸地看到了他的残躯。
然后他就这样了。
薛桎的手逐渐用力,“你想做什么?”
“想怜悯孤亦或者嘲讽孤?”
“你没有这个机会。”
我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我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如果一定要找到点什么,可能是死前的兴奋吧。
薛桎一时有些错愕,我趁机跪了下来,他坐在特制的轮椅上,衣袍未覆,可以清晰地看到空荡荡的裤腿,我仰头,故作轻蔑地看他。
“薛桎啊,你怎么配我怜悯呢?”
……
“你,明明,就是无瑕之玉啊。”
我俯身,在他膝盖上落下一吻。
良久,无声。
“薛桎。”我站起来,轻拂衣裙,转过身去,“桎梏在心,故而成牢,心无束者,又何拒焉?”
他愣在原地。
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我背对着他,忍不住发笑。
原来地狱的修罗,是个想吃糖的小孩。
也是。
毕竟这孩子,之前太苦了。
“自作多情。”
“孤,本就无拘无缚。”
鸭子死的时候,只有嘴是硬的。
听听,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
还是慢慢教吧。
“臣女冒昧。”
“只愿殿下安好。”
我走出房门,月光恰巧落在了门前,树影绰绰。
“臣女告退。”
我是丞相嫡女。
但我恨丞相。
我娘是魏将军独女,可惜眼瞎,被林相高攀上了。
借着外祖一家的光,林相平步青云。
待我出生时,已官至宰相。
娘身体一向不好,林相以无子为由逼我娘答应他纳妾。
进而便是得寸进尺。
妾可与妻平起而坐。
后来外祖战死边疆,本是忠烈之举,却被框上通敌的罪名,死后受辱。
圣上心善,诛九族但出嫁之女不连坐。
我娘可想而知,身体一落千丈,不过数月便撒手人寰。
可笑的是。
后来我才知道,外祖被冠上通敌罪名之时,叫的最凶的就是我的亲爹。
不过我忍下来了。
忍才能活。
我手里还有我娘留下来的嫁妆,继娘鄙俗,还会陪我做做戏。
这两年才逐渐撕破脸皮。
比如上次抗旨。
估计,想要我命了。
就看太子府有没有本事了。
“殿下。”
薛桎发疯了,屋里满是瓷器的碎片,他一头散发,脸上的表情痛苦而挣扎,苍白的皮肤上沾染着些许血迹。
他的手无力地在轮椅两边摊开,指尖的血珠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从远处看,像极了死人。
“殿下。”
我笑着将手中的托盘摆放好,不急不慢地上好了茶,“尝尝?”
“滚!”薛桎长臂一挥,壶与杯,皆成碎片。
我小心捡起碎片,盛放在托盘上。
“殿下,碎瓷拾起,便伤不了人了。”
我取下头发上的木簪,轻抚薛桎的长发,“殿下,男子二十加冠,是礼亦是志。”
长发束起,我看着木簪低声开口,“欲成君王,便要定得住那冠冕,殿下现在还差得远。”
薛桎的呼吸骤停,手碗微动,他闭了闭眼,“你究竟,为何而来?”
“殿下,别担心。”
“我为薛桎而来。”
不知死活的人还是送上了门。
我并没有出手。
我想看看在薛桎面前蹦跶的人后果是怎样。
果不其然。
排排送死,赶着投胎。
薛桎的身影在夜色中,冷冽又萧瑟。
我挑了挑眉,终于知道束发了,虽然比不得辰王那样精致,但比之前好了不要太多。
“太吵。”薛桎冷漠的声线响起,他玄色的衣袂随风轻起,是一种苍凉和破败的美感。
但我知道他不会破败。
他会踩着地狱的污泥和血渍,重写这一切错误的故事。
林笙。
你一定要见证这个人如何一步步坐到最高位。
那独一无二的王者之路。
真是有趣。
皇帝急召太子。
皇后急召我。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和薛桎欣然前往。
薛桎说本来如何都可以,但是能进宫气气两个老人家也不错。
我没忍住笑了,马车里摇摇晃晃,薛桎一副严肃的模样配上刚刚孩子气的话,着实有些反差。
竟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时候。
“殿下。”我低头,给他整理了一番衣衫,“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薛桎默许。
“今日,尊礼如何。”
薛桎捏了捏眉心,闭眼假寐,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