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驰骋沙场的女将军,他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我助他登顶人极,然他许我一剑焚心,满门抄斩。
梦回百转,我于边塞风沙中向神明祈愿,若有来世,定亲手斩断这孽缘。
许是我命不该绝,心意上达天听。
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周遭不见淋淋地狱,竟是主将大帐。
“苏将军,西域来犯,末将请令出兵!”
我循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
是我的副将,百里承泣。
“准。”
我秀口轻吐。
我于大帐中踱步,环顾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
弓弩尚在,利刃高悬。
西域进犯,这是我死前三个月的光景。
所一切如旧,此战百里承泣铩羽而归,西域挑衅进犯,直打到我的大门口。
我披甲上阵,气势大增,缴获敌军主将首级。
摄政王裴文时亲自前来军中慰劳将士,褒奖功臣。
我也是在这个时候,与那位威风凛凛的摄政王同袍上阵,斩叛军,枭敌首,凯旋而归,班师回朝。
也是此时,我与裴文时有了纠缠。
后来裴文时谋反,我与他里应外合,边关七营阵列京城,人人言我疯了。
我是疯了。
裴文时逼宫成功后,丰安皇帝退位身亡,裴文时如愿入主金銮。
我于将军府等待他的封后圣旨,不想却等来了他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降罪诏书。
我心中大骇。
我要见裴文时。
巍峨宫阙九重天,他于汉白玉阶尽头睥睨着破败的我。
我一步一步登上这通天梯,我质问他:“你的承诺呢,谁助你谋权篡位?”
不想他嗤笑一声:“罪臣苏祈玉,胆大包天,骄权欺主,擅自调动军队。今抗旨不遵,进宫行刺。”
而后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穿透我的胸膛,冷硬地吐出后半句:“被当今圣上,就地正法。”
“报——”
我的思绪被拉回来。
帐外传来嘶吼声,我知道,百里承泣败了。
“苏将军,我军遭遇了埋伏,百里将军重伤!”
我披上铁甲,大吼一声:“众将士听令!”
余下军士应和:“在!”
“随本将上阵杀敌!”
将士们气势如虹,我一马当先,身入敌营,挥剑便斩断了一人的喉咙。
接着鲜血四溅,哀嚎遍野。
最终,我一剑砍下了敌方将领的首级。
我横刀立马,鲜血顺着剑滴进黄沙,这一刻,我是大周边关七营主将苏祈玉。
耳边是将士们雷鸣般的欢呼声。
我回了大帐,有人来报:“苏将军,摄政王亲自来往军营,预计明日到达。”
终于来了吗?
我点头挥退了来人,收拾准备迎接裴文时。
若今生还是一如前世,那么我便和他顺势而为。
第二日,裴字黑金大旗招摇而来,乌压压的几队人马浩浩荡荡,为首的高头大马上是裴文时。
紫衣墨绶,金冠束发。
我带领众将士于营外恭候,我弯腰行礼道:“末将苏祈玉,恭迎摄政王。”
裴文时自马背上低头睨着我,一如前世在九重阙一样。
“苏将军免礼。”
我退开两步,让他进营。
我把他让进去主将上首,我坐在了下边。
“边关辛苦,苏将军受苦了。”
“末将此身为国,谈何辛苦。”
我不咸不淡地回着话。
裴文时突然从主位上走下来,站在我面前。
“祈玉受苦了。”
我心中嘲讽声响动,果真如同前世一般。
前世一声“祈玉”,让我丢了魂,甘愿为他大逆不道,为他背负千古骂名。
如今听来,恶心至极。
“摄政王请自重,末将与您并不熟识。”
我站起身来:“若摄政王没有其他吩咐,末将前去看望伤员了。”
我长舒一口气,而后去看百里承泣的伤势。
百里承泣伤的很重,那一剑贯穿了肩胛骨,又一剑擦着脖子划了过去。
“苏将军,末将无能!”
这小子说着便要起身,我赶忙制止。
“不必行动。”
说来,前世种种,还只有这小子一直追随着我。
我前世最后一口气闭眼的时候,好像就是这小子闯进皇宫,不惜顶着弑君大逆不道的罪名,举着剑向裴文时刺了过去。
一腔孤勇的臭小子。
“你伤着了,就安心养着,不必自责。”
“谢将军!”
“明日出兵青鼠部,你不必随行,保养身体。”
说罢我转身出帐,不知怎的,他看我眼神不像下属看将军的样子。
天擦黑我回了主帐,裴文时还在我帐内。
“回来了?”
“您的营帐已经收拾好了,可要末将带路?”
裴文时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带他往他的营帐走。
“苏将军已然到了婚嫁的年龄了吧。”
我谨慎了些许:“家国不安,不敢儿女情长。”
“那你的如意郎君当是什么样的?”
我正了神色:“既然是如意郎君,当心怀坦荡的骁勇男儿,必不能是那始乱终弃,心思阴险之人。”
却不想这位心思阴险的摄政王竟然大言不惭地笑笑。
于是为了证明自己是骁勇男儿,第二日我出兵青鼠部,尊贵的摄政王大人身披金甲出现在我面前。
我皱了皱眉:“您出了分毫差错,末将担待不起。”
“无妨,本王必不会托将军后腿。”
我挑挑眉,既如此,那便上吧。
沙场之上刀光剑影,裴文时与我双骑并出。
我一个不慎落入敌军包围当中,背腹受敌,正当我一剑解决面前的那个,却顾不上身后那个。
可料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裴文时悍刀格挡在我后颈,掀翻了偷袭之人,而后长刀贯入,那人一命呜呼。
熟悉的贯穿动作恍了我的眼,我一个恍惚走神,身后又有人砍了过来。
这下裴文时的刀再快也来不及。
不想,他整个人往我这边一扑,生生替我挨了一刀!
利刃划破金甲,鲜血汩汩地外涌。
我挥刀砍断了那人的脖子。
再定睛一看,那人竟是青鼠部首领。
鸣金收兵。
“摄政王?!”
“如此……可算骁勇男儿?”
我扬声一喊:“摄政王受伤,回营!”
我替裴文时处理伤口,裴文时盯着我:“本王可是为将军受的伤。”
“摄政王应当是为边关七营受伤,末将替边关七营所有将士,谢过摄政王。”
我心中嗤笑。
他伤的不严重,那金甲坚硬无比,不至于区区一刀便伤及皮肉。
我检查过那金甲,背部尤其薄弱,不应该——所以他故意的。
连受伤让我愧疚都是算计的人。
放在前世,恐怕我真会感激涕零,被他以救命之恩拿捏住把柄。
可是前世的苏祈玉死了。
“苏将军,你的心怎么这么硬?”
嗯?我的心硬?
滑天下之大稽。
“摄政王殿下不必如此,末将在边关吃沙子,为的就是立下战功,封侯拜相。”
裴文时放声大笑,调笑地养着我:“你一介女子,如何封侯拜相?”
我抬眸看进去他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滔天的野心昭然若揭。
“本王许苏将军封侯拜相如何?”
这是要怂恿我谋反了——今生谈情不通,如今迂回行进了吗?
如此,好啊。
我含笑望向裴文时,你要谋反,我等你曝尸荒野。
战事消弭,我随裴文时班师回朝。
金殿之上,丰安皇帝要收我的虎符。
我不动声色,按照前世,裴文时该站出来替我保下虎符,助力他完成最后一击。
果不其然,裴文时开口了:“皇上,臣巡视边关七营,战后营中秩序破坏,为保险起见,还应让苏将军暂时留存虎符,整顿军务。”
裴文时本就近乎只手遮天,丰安皇帝只得答应。
下朝后,裴文时来了我府上。
“摄政王殿下因何事而来?”
“来看看你。”
来看看我。